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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旧友by楚寒衣青_-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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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现在的一个昼夜。

    也许过去有很多个这样的昼夜。

    第二天里。

    在酒馆外头坐了一整个夜晚的季迟站起来。他的状态不是很好,大概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脚步有些踟蹰和摇晃。

    但这样的状态比昨天好了一点。

    他在找每一个人练习说话。

    他始终重复的,从日出直到黄昏一直在询问与寻找的,都只是自己的消息。

    他从一开始只能磕磕巴巴地吐单词,到最后能够流利地形容出他的模样,他的衣着,他可能来到与离开的时间。

    全部都是短句子。

    也许这样的短句是季迟现在能够说出的极限。

    但组成这些短句的单词从一开始就被反复调整,更适合的、更形象的、更精准的……所有更能描述出他的。

    当黄昏也被星星驱走的时候,季迟已经能够用最简洁最漂亮的言语将他完美的形容出来了。

    他说得像是陈浮就站在他身前那样清晰。

    然而街道上的人还是走了。

    时间再一次走到万籁皆寂的那一刻。

    这样的安静,像是光最后的脚步声。

    第三天依旧是一个大晴天。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永远影响不到神慈和的微笑,正如太阳对群花微笑,但群花的凋零也无法撼动太阳锐利的目光。

    季迟去了b。a。fc大学里。

    陈浮看着季迟在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学校中再次转了一圈。

    季迟这时候好像已经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前两天那样彷徨无助,他似乎已经可以正常地去做什么事情了……然后他来到了b。a。fc中。

    季迟用了一整个白天,在学校里转了整整一圈。

    他有时候会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看着什么默默不语;有时候又飞快地混入人群中,假装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然后天色再一次暗了。

    在接近黄昏的时候,季迟走了一条路。他路过小桥,花园,湖水,一栋教学楼,又一栋教学楼。

    这是上一次陈浮带着季迟来的时候所走的路线。

    季迟很认真地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他们之前的脚印往前走。

    他在最后上了笨钟楼楼顶,继而在楼顶的一个角落发现了写在柱子白壁上的几行公式。

    季迟低头亲吻这几行字迹。

    低下头的人如此虔诚。

    而天顶的风还是那样大,调皮的将对方的头发与衣服都吹乱了。

    这一整个晚上,季迟都是在楼顶上度过的。

    第四天的时候,天空变得阴沉沉的,到处都是压抑的气息。

    季迟离开了大学,他再一次回到大学前的那条街道上。他的双手插在自己的兜里,不再像最初一样慌张地询问着什么,而是如同来到这里的每一对情侣那样,走走停停,说说笑笑。

    但他身旁并没有其他人。

    陈浮看得很清楚,季迟也并非不知道。

    在每一次刚刚情不自禁地起头的时候,季迟就会向左右两边转上一转,他先只是转转脑袋,没有看见人;但这样他还不死心,于是又转了转身体,依旧没有看见人。

    这时候他才收了自己的声音,把脸上的笑容,刚刚从口袋里抽出来的手一同抹下。

    他继续向前。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只在这一条主街道,以及三五条分岔的道路上来回前进。

    但这个时候,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也接连三天没有好好睡觉的季迟终于吃不消。

    在这天下午,他不再走得动,摇摇晃晃来到路边,靠着公园椅坐下。

    坐下的那一刻,他就眯起眼睛向下点着脑袋,困倦疲惫得好像下一刻就要一睡不起。

    但是下一刻,休息了一会的季迟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转身走进附近的一家旅店,好好吃了一顿,好好睡了一觉。

    第五天的时候,阴了整整一天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

    风呼呼地吹着,雨丝连绵不断从灰暗的天空落下来,那一望无垠的灰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地。

    再一次从旅馆中出来的季迟好像在饱足的休息之后获得了新生。

    他走出旅馆的时候正在打电话,电话不知道是给谁打的,但反正不是给陈浮的。

    陈浮的手机在他自己的口袋里,从第一天就没有了电量。而在陈浮前方,季迟正拿着电话,一边走一边讲。

    季迟看上去平静正常得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但他没有离开。他撑着一把伞,孤独地在已经没有什么行人的街道上消磨着自己的时间。

    这里的人都已经认识他了。

    季迟平静地对着那些试图招呼他的人微笑。他的目光滑过他们如同流水滑过礁石。

    他只在这里找一个人,他只在这里等一个人。

    世界的世界还在前进,他的世界停在这里。

    第六天,瓢泼大雨。

    今天季迟的状态特别好!

    他好像已经在短短的时间里习惯了雨中漫步的感觉。

    他在今天出来的时候特意加了一件厚衣服,换了一把大伞,大雨织成的雨幕成了一只从天而降的不满的手,噼里啪啦地拍击着那把黑色的大伞。

    季迟带着那把伞慢腾腾地来去。

    他不再像前几天中的某一天那样往巷子里钻,也不再像另外一天那样频频转头寻找旁人。

    他很慢地走着,保持着一个哪怕小孩子都能够追上的速度。

    他带着从不知道哪里淘换来的相机,对着几处有趣或者有名的地方拍照。

    雨中的美景别有一番色彩。

    季迟走了半天,大雨将他半个身子都打湿了。

    他最后坐在了一家店铺前,并从店铺找要来了纸和笔。

    他用脖子夹着伞,歪头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然后他将这张纸条压在桌子上,自己起身离开了。

    但在他离开之前,那把黑色的伞被他留了下来。大大的伞遮着小小的字条,晶莹的水珠从雨伞的边角接连滑落,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而那被保护妥当的纸条上。

    那一行字是这样写着的。

    “我知道你就在我身旁。”

    xxxxxx

    第六天,瓢泼大雨。

    陈浮走上前去,从酒馆之前的小圆桌上拣起那把黑色的大伞。大伞表面的雨水在之前漏得差不多了,他举起这把半干不湿的伞,从底下拿起了一张纸。

    纸条上字体的笔锋颇为飘逸,一整行都有点倾斜。那是写久了花体英文之后养成的习惯。

    纸张拿起的时候,在伞下被水珠打湿了。

    陈浮将这张纸条收入自己的口袋。

    他在这几天里想了很多事情,他的,季迟的,他和季迟所共有的。

    从最开始想要离开,到后来的不舍得离开,再到分清楚缠绕在自己心中的东西,再到看见季迟从那里挣扎着前进。

    感情从沸腾到沉淀。

    现在答案终于出来了。

    他爱季迟,他需要季迟。

    季迟爱他,季迟需要他。

    痛苦双生于此,不能避免,不能摒弃。这是这一份感情之中的一点附加,虽然看上去附加得太多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让人想要抓住这份感情,牢牢地抓住它。

    不再……只是爱情。

    还有那些被遗忘的亲情,还有更多其他的感情,是对于季迟这个人的,只对于他的,怜惜、钦佩、唏嘘、向往。

    爱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而他们现在,把他们的生命以及世界,把他们的过去以及未来,都放在了这条小小的街道中。

    很小。

    可美而宁静。

    虽然大雨曾经倾盆试图毁灭一切。

    可一切还坚强地存在。

    或许痛苦,但无法割舍。

    或许看不见未来,但无法不继续向前。

    因为前方有另外一个人在。

    第五天的时候,阴了整整一天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

    闪回,崩溃,假想,重新站起。

    这是陈浮在五天之中见到的季迟。

    是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季迟。

    只是五天的时间,对方完成了一个生命中的蜕变。

    过去还在那里,爱还在那里,什么都没有渐淡半分轻松半分,但季迟从地上站了起来。

    像一个小孩子终于变成了大人,摒弃了过分的天真过去的善良,在变得坚强的同时变得冷漠,在变得现实的同时忘记感情。

    可是季迟还在寻找陈浮。

    他或许将一些东西丢在了身后,或许还背着它们;而不管是丢在身后还是依旧背负,他的行为从来没有发生变化。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状态,只有一件事情没有发生变化。

    季迟爱他,季迟需要他。

    一分一秒都没有停止。

    根深蒂固的痛苦源自根深蒂固的爱。

    在一切成为灰烬的时候,残存下来的是这个,不是痛苦,只是爱。

    当对方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路过陈浮身旁的时候;当两个人明明只差一个转角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够到的时候;当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就在你旁边,你只要跨前一步就能够抓住他的时候。

    陈浮五味杂陈。

    他在雨中向前伸了手,但只抓到一手冰凉的雨。

    未来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呢?

    身处今天的我们不能彻底窥见。

    他走进酒馆,向已经认识了他的酒保要一杯酒。

    “今天心情看起来还行?”酒保笑道。

    “还行。”陈浮也在微笑,“觉得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跨过去的,到了最后不想遗失的……始终还是那份能让我们发自内心笑出来的感情。”

    说完之后,他端着酒杯来到酒馆的一个阴暗角落,老旧的窗户横着木头,木头之后是淅淅沥沥的雨,和雨中缓缓走过的那个身影。

    正因为身处今天的我们不能彻底窥见。

    所以我们向前伸手与追逐。

    第四天的时候,天空变得阴沉沉的,到处都是压抑的气息。

    在前三天的闪回与崩溃之后,季迟站了起来。

    他就像看见一个因为被人撞坏而散落在地的玩具,努力地将自己重新拼凑,而后又一次地,能够直立行走。

    哪怕他的方向可能有些错误,哪怕他的关节可能不那么灵活,但一切都可以调整,正如过去的痛苦终究会过去。

    这一天的季迟终于肯去休息了。

    陈浮就呆在季迟的隔壁。

    他在一盏连通了黑夜与白日的灯下坐着,灯光温柔地扑在他的脸上,微微的热度让他想起了自己和季迟亲密接触的时候。

    但对方身体的热度比这盏灯的热度高得多,也舒适得多。

    两个相邻的房间,一扇薄薄的墙壁,他在这一面,对方在那一面,他仿佛还能够隔着墙听见对方沉眠时候的呼吸声。

    他没有离开,因为不舍得离开。

    他没有上前,因为不忍再替双方都带去痛苦。

    他好像被丢在世界与世界的中裂之处,做什么样的决定都是错误。

    时间能够抹平他们的爱吗?

    时间能够抹平他们的痛苦吗?

    如同时间不能处理这两样东西。

    那么痛苦会在最终磨灭他们的爱吗?

    ——痛苦好像已经消磨掉他的勇气了。

    他曾经坚决地做了许多选择,有成功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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