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by楚寒衣青_-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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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暂时还不能离开,那就坐着吧。
陈浮随口问:“昨天休息得还好吗?”
“你想听我说因为没有了你所以我休息得非常不好的话吗?”季迟反问,继而他从善如流,“我休息得确实不太好,几乎一整个晚上没有睡觉,现在又疲惫又亢奋,如果早上再和你一起跑步的话,可能跑到一半就头朝下栽倒睡着了。”
陈浮等季迟回答完了才说:“但我希望听见你睡得挺好的消息。”
“太残忍了。”季迟咕哝。
这时候剩下的两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杯女服务员端了上来,服务员刚刚将东西一一摆放,就听见季迟说:“虽然刚才的事情是开玩笑的,但是我确实想问问你,我应该怎么追求你?”
陈浮:“……”
女服务员:“……”
女服务员手里端着的杯子抖了抖,咖啡色的液体溅出到白瓷碟子上;但显然两位客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计较这个,她也跟着若无其事的将东西放下,然后再若无其事地离开这里。
她的耳朵竖得老尖了,可惜直到她走远了,也没有再听见一张桌子旁坐着的人交谈些什么。
“……变成一个小天使吧。”陈浮说。
“小天使?”
“嗯,变成一个小天使,拿着那把魔力之箭,咻一下射中了我,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陈浮笑道。
季迟也噗地笑出了声来。
陈浮将手中的报纸折了两折,将其收起放到一旁。
他说:“交往的事情后面再说,现在先吃早餐吧。”
“先吃早餐。”季迟同意。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仅仅一口,他就皱起眉头抱怨,“为什么你一直喜欢在这一家吃早餐?这一家的味道说实在的不怎么样。”
“因为这家有我没有订阅的财经报纸。”
“……”季迟,“还有第二个理由吗?”
“正好在我晨跑的路上。”陈浮告诉了对方第二个理由。
“第三个呢?”季迟又问。
“人少,安静。”这是第三个理由。
季迟终于闭嘴了。
玩笑开过了,在吃早餐的间隙,陈浮询问对方:“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季迟:“……”
他说:“我不太确定。”他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些疲惫,好像昨天整整一天的疲劳在这一时刻终于苏醒过来,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他对陈浮说,“我刚才说想追求你只是开个玩笑。”
“我知道。”陈浮说。
“但等我想清楚了,”季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不太确定,希望陈浮能够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我还有机会,对吗?”
对方在问这一句话的时候,目光中带着再清楚不过的恳求。
任何人都会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软。
陈浮用勺子搅动了一下杯中的液体。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季迟再一次说:“我会至少弄清楚,弄清楚你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陈浮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早餐吃完了。
买单离开了这家店之后,他散步回到不远处的住所,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走到橱柜前,将放置在上面的一面相框拿下来。
相框中是一个陌生而温柔的女人。
他坐在已经有点失去弹性的沙发上。
季迟呆在这里的时候,陈浮几乎没有对这样的过去多做眷顾,但是当对方离开这里的时候,当这一个所在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些也许不会表现在人前的东西不免在不知不觉间浮现出来。
正如黑夜永远比白日多出许多不为人所知的事情。
他将这个镜框轻轻擦拭。
他闭合了眼睛。
那些过去次第浮现。
不是每一个和他交往的人的,是只属于他自己的。
是记忆戛然而止,一片空白之后,浮现出的第一个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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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张床上醒来。
医生用小小的手电筒照他的眼球。
他的手和脚都被绷带与石膏固定。
来自于全身的疼痛让他有说不出的茫然,天花板的灯光胡乱散射,周围的空间好像被纵横交错地割成了一块一块,随意组合,胡拼乱凑。
嘈杂的、洪亮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它们乱糟糟缠成了一团乱麻,一股脑儿挤进他的脑海,充斥了所有的空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听不懂这些围在他床边、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说些什么。
正如他张开自己的嘴巴,但于这忽然之间,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
“叫什么名字?”
“今年几岁?”
“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吗?”
“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吗?”
“还会说话吗?”
这些声音是事情过了许久以后,当十岁的孩子能够用拐杖从床上站起来慢慢行走的时候,再一次从周围的对谈中所知道的。
他叫什么名字?
他今年几岁?
他住在哪里?
他的爸爸妈妈是谁?
说话……要怎么说?
然后他知道了另外一个最常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名词。
全盘性失忆症。
忘记了所有的过去,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想法,对周围抽象的事物在最初几乎无法理解。
陈浮继续呆在医院。
他忘记自己究竟在这里呆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还是更久更久的时间。
他慢慢知道了关于自己的一点消息。
他叫陈浮。他今年十岁。他没有父母。
他身上的骨头在慢慢长好,脑袋里的问题也似乎有所好转。
他会重新说话了。
每到下午,医院中他的病房里都会出现一个年轻的女人。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陈浮以为对方是自己的妈妈。
后来他发现并不是。
那个年轻的女人是一个老师,她只负责教导自己说话。她将自己的话一遍一遍重复,让他跟着一遍一遍重复。然后在他忘记了事情的时候声色俱厉地纠正他。
直到在每一天的下午,另外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过来接他,将他从医院带走。
陈浮在离开医院、第一次坐上车子的时候回头看了医院一眼。
他还不是很会说话,依旧经常遗忘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但他记得自己一开始醒来的感觉,正如记得自己离开医院的感觉。
那是世界分离与颠倒的错乱,以及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能够随时消失的茫然。
而后他来到了一个家庭。
那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家庭。
里头的人们来来去去,就如同在医院时候一样,没有一个人停留在他的身旁。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事情,他们匆匆忙忙地忙碌着自己的东西。
而他独自站在这里,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
☆、第43章
同一天的中午,太阳热得有些惊人,季迟带着尼克来到别墅区挑选自己新的住所的时候,窗外的知了正趴在树上,发出有气无力的叫声。
这是一家典型的美式装修,屋主是个中年白人,从一年多前就有将房子卖出去的打算了,但因为价格偏高的缘故,一直没能如愿。
季迟坐在牛皮沙发上,他脚上踩着各种材质拼接起来的花花绿绿的地毯。褐色的小圆桌上放着主人刚刚端出来的茶水和小点心,现在尼克正在和屋主谈论有关房屋过户的事情。
这位白人反复向尼克确定自己的要求:
“这栋房子七十万,我要求一次性付清全款,在一周之内。”
“这里均价五十万。”尼克眼皮也不抬。
“我要七十万。”白人坚定说。
“六十万是我们的底线了。”尼克缓缓直起了腰,他就算坐着也比面前的白人高上足足有半个头。
“……六十五万。”白人看着尼克露出衣袖的肌肉,退了一小步。
“六十万。”尼克第三次说。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解开了上衣的一个扣子,结实的胸肌几乎要将剩下的扣子都给绷开了!
“……六十五万。你们现在给钱,我下午就搬走。”白人最终说。
双方愉快而和谐地达成了协议。
尼克当场带着人去办理各种各样的手续,季迟则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那扇大大的落地窗。
这扇落地窗之后就是别墅区的绿化丛,几只白头小鸟在草坪上蹦蹦跳跳,一点一点脑袋,捡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吃进嘴里。
草坪再往后边,就是一带在太阳下闪烁着银光的小小河流,它不宽也不深,浅浅的一层浮在地面上,蜿蜒着向远方走出。
小河的对岸则是同样的草坪和别墅。
他看着其中的一栋别墅发呆,直到出去了尼克都重新回到了别墅里。
“老板。”尼克出声。
季迟看着屋外:“什么事?”
“需要高倍望远镜吗?”尼克问。
“不需要。”季迟回答。
尼克走到了季迟的身旁,他站在对方的身后,研究着对方目光一直停留的那个方向,片刻之后确定从这个角度看过那边,除了能分辨出屋子之外,真的再也看不清其他的东西了。
他忍不住说:“这一地带的别墅区均价五十万,a…33栋对面,您原来住的那一栋屋子的对面的b…33栋,开价是58万,隔壁的a…55栋因为破产要拿现金,开价更低,只有50万,而这个和您想住的那一栋屋子隔着一条河的房子,开出了远超这一地段的价位……”
“你想说什么?”
“也许您可以直接买a…33栋对面的或者隔壁的屋子?那些房子距离a…33栋更近,而且更便宜。”
“我想过买对面的房子。”季迟漫不经心说。
“不过算了吧……”他的目光终于从那个位置转开了。他的头向后轻轻靠在椅背上,目光从一路下向上,最后停留在花白的天花板上边,他说,“我和他的距离,也许真的没有那么近。”
尼克明智地对这一件事保持沉默。
季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又问:“我是不是真的很让人厌恶?”
“是的。”尼克诚实回答。
“意料之中。”季迟说,“那他不喜欢我,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理解的。”
“但那是过去。”尼克补了一句,“现在的话,我觉得老板你正常许多了。”
季迟的目光落在尼克脸上。
尼克又说了一句:“自从和那位先生在一起之后就开始改变了。如果这样的改变不是因为你喜欢他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他喜欢你。又或者你们两个其实互相喜欢。”
然后他闭上了嘴,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将这个艰难的问题丢给自己老板继续思索,只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所以你们两个赶紧在一起吧,可千万别再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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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浮正在家里收拾屋子。
季迟呆在这里的时候,因为某些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他们几乎没有在一楼的空间生活过,大多数时间只是路过这里。
而现在对方离开了,陈浮终于开始着手整理这个从布置完成之后就没有认认真真打理的地方。
所有屋子的打扫都应该从厨房开始。
他先进了厨房,打开柜子与冰箱,发现绿色的掉了漆的冰箱里头塞满了东西。
有水果、蔬菜、正在冷餐的樱桃蛋糕和塞在角落里的两罐啤酒。
他关了冰箱,去打开橱柜,发现橱柜里头也塞了许多许多的工具,其中一个厨子里还放着发酵好了的但还没开始使用的面粉。也许以后它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