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by楚寒衣青_-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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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样陌生的东西简直叫人害怕。
他缩起来,缩起来,像要把自己重新缩回黑暗中。
他又想扑上去,扑上去,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再关起来!一一关起来!就像是——
就像是——
小时候,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十个小时之后,第二天上午七点,陈浮从睡梦中准时清醒。
睡在另一张床上的人已经不在了,这并不重要。
陈浮收拾东西,自己办理手续离开,和季迟的这一次见面并没有改变什么,他按部就班,按着自己的计划,准备开始为期半个月的旅游活动。
他沿着私人诊所之外的花园小道向外走去。
今天的天气不错,他的心情也还算不错。
一切都十分美好。
而就在这个美好的花园之中,就在这一条通向诊所之外的道路旁边。
白色的公园椅上坐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他双肘支撑在膝盖上,五指轻轻地相互碰撞。
他的下巴虚虚枕在手背之上,他正在自言自语:“啊,我生病了,那我现在应该假装是病人?不对……教授应该要装一个月……双重身份好像并不冲突……”
上一句话说完了还没有说完,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一颗甜甜的糖进了嘴里,毫无逻辑延续的下一句话被他念了出来:
“again,again,again and again……”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看见你毫不停顿转身离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一章 租客
半个月的旅游时间,陈浮觉得自己适合去拜访一些著名的旅游胜地,比如被称之为“绿草之河”的大沼泽地公园,又或者游人络绎不绝的迈阿密滩。
他在大沼泽地公园里看到了许多日常看不见的动物,这里的幽静和危险带给人另外一种刺激;迈阿密滩上则有了一次还算不错的邂逅,落日海滩,正好是刺激之后的放松。
旅游过程中,他每到一个地方,就把这个地方的明信片寄回国内送给苏泽锦。
时间一晃而过,当又一次日月轮替,太阳从东到西转过的时候,陈浮回到了那个安宁的小镇。
他走进花园,看见大橡树依旧欣欣向荣;他推开房门,看见季迟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
………………
陈浮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
但就在下一刻,房东太太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看见了回来的陈浮,一下子就转脸对季迟说:“莱特先生,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住客,如果没有意外,你们接下去就需要在同一个屋檐之下相处了。”
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房东太太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虽然这个微笑显得有点儿忧郁。
“我没有问题。”季迟说,“我喜欢屋子外头的那株橡树,还有橡树上面的松鼠一家。”
房东太太转而以询问的目光看向陈浮。
陈浮点头说:“……我也没有问题。”
于是微笑在女人脸上绽开,短暂地冲散了那一直笼罩在对方脸上的忧郁。
她将空间留给了屋子里的两位住客。
陈浮没有什么好和季迟说的,他提着行李走向二楼,季迟跟了上去。
陈浮将行李丢在客厅里,季迟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陈浮转头问:“这一回我们有什么理由见面?”
“理由就是这一次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季迟说,但很快他又说,“不过现在这种事情并不重要。底下的那个女人四十三岁,和女儿非亲生血缘关系,心事重重,迫切地需要金钱,可能正陷入了什么麻烦之中。”
“你这次角色扮演了什么?”陈浮开始整理东西。
“别这么说,虽然我确实有一点表演欲。但我比较爱将其称之为对生活的体验。”他说了一串废话,然后他简洁说,“我现在是个推理小说家,时间一个月。”
“看来我只需要忍耐你一个月的时间。”陈浮说,他将衣服挂进衣柜,杂物一一取出。
“你其实可以选择换一个地方租房子。”季迟提议。
“你不会跟去?”陈浮问。
“这个说不太准。”季迟回答,“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些什么,人的一闪而逝的念头确实太多了一点。”
“有时候我们要接受生活并不如你想象的美好。”陈浮回答,他已经把箱子塞回了墙脚。
“真富有哲理。”季迟同样回答,不过他转了一下脖子,又说,“但我猜你只是看透了房东太太迫切的需要攒一些钱的念头而已,然后你不舍得让她为难。”
“哦,”他感慨说,“你真是个好人。”
“而好人总是比较倒霉一点。这可以理解。”他又说。
一整个晚上的平静。
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的陈浮走下楼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刚刚转过身就被刚正依靠在厨房门口的季迟吓了一跳!
这时候天还处于半昏半明的状态,幽幽的蓝光从敞开的窗户透进来,笼罩在倚靠着厨房的人身上,是属于日与夜间的昏惑。
“……你刚才在哪里?”陈浮微微皱眉。
“那里。”季迟用手指了一下洗手间的门。
陈浮喝了一口水,越过季迟,准备开始早晨的跑步。而站在厨房门口的季迟则跟上陈浮,在对方身后说:“我晚上想到了一个故事,你看这样的开头怎么样?”
他说着就念了起来:
“……这是属于他们暌违十年的聚会。衣冠楚楚的男女笑容可掬地交谈着这十年里自己所获得的成就。毕业自名校的他们最少都有了一份完美的工作。没有人需要为生活而奔波,他们已经开始寻求生命和自我的意义。
一切都十分完美,他们回忆往昔,叙述衷情,一直将这一场本来计划只有三个小时的聚会持续到了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结束,凌晨两点。
他们结束了聚会,九个人走出了聚会地。”
陈浮头也不抬:“烂俗的网络段子。”
他出门跑步。清晨带着湿意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迎着刚刚升起的红日匀速向前。
季迟也跟着他跑,他说:“我还想了另外的一个开头,这个开头是这样的。”
他们已经跑了一百米,季迟开始喘气。
他一边跑一边想一边说:“人的不幸……由自己决定……”
短短的一句话,五百米的距离。
陈浮呼吸平稳,季迟开始喘不上气。
两个人的距离渐渐拉开,一千米的时候,身后的人坐倒在了地上,陈浮继续向前。
他并没有留意身后的人,只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绕着这个并不大的小镇的东南一角来回跑动。
日光从稀微变得透亮。
清晨的凉意随着运动渐渐消散,运动带来的畅快感觉在身体里流转。
当再一次转回来的时候,陈浮发现季迟还坐在远处。
季迟对陈浮说了第二句开头:“爱丽决定结束自己的命运。”
陈浮回答:“这就跑不动了?”
季迟:“……”
陈浮神清气爽地又跑了一圈!
当他第三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结束了今天早晨的锻炼,季迟也终于把自己开头的第三句话说了出来:“在死前,她要写下自己的故事。”
“看来你很想说完这个故事。”陈浮说。
“你可以跑慢一点。”季迟也说。
“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陈浮若无其事接口。
“……”季迟砸了一下嘴,开始想吃东西了,“这是一个有关于软弱的故事。当她写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她已经不想死了;而当下一次不幸降临的时候,她又决定在写下一个故事之后去死,当然她在写完故事之后还是没有死。这一个可悲而可怜的女人,永远跳不出自己给自己画出来的怪圈。”
季迟又继续说:“那就像是——四面和天空被封闭,空间从一开始如同房间一样大变成如同盒子一样大,但这并不是空间变小了,而是人长大了。可惜空间是恒定不变的,所以人就只能在这个越来越小的空间里被挤压,被扭曲,然后她会努力地把自己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扭曲,因为越扭曲,她仿佛就能够感觉到越大的那个空间!”
季迟说完了自己的构思,然后他看向陈浮:“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陈浮评价:“扭曲,可怕。”
说实在话,陈浮觉得这个故事就是属于季迟的故事,他对故事的评价也正是他对人的评价。
但这一回的评价显然没有打击到季迟。
说完了自己构思的推理小说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跟着陈浮回家一边暗自琢磨着自己的故事。到了家中,房东太太已经准备好了早餐,那是熏肉面包和一小碗的蔬菜沙拉,蔬菜沙拉中放了大块的胡萝卜。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季迟用勺子随意拨弄了一下沙拉,说:“他不喜欢吃胡萝卜。”
正端东西出来的房东太太怔了一下:“陈不喜欢吃胡萝卜吗?”
“当然不。”陈浮抬了抬眼,他脸上的平静像是一层疏离的面具,“我从来没有不爱吃胡萝卜。”
季迟也怔了怔。
然后他挥了一下手。
“哦……我不知道,那大概是我记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投霸王票悠着点儿,说实话我昨天开了后台看你们投的数目……都有点儿惊讶了otz
别太过破费,么么哒。
入V差不多五月初,二十四章左右。
以后没有方麒的戏份,只有陈浮的回忆,要撤的姑娘尽早。
☆、第二二章 小丑
最初几天的不适应之后,陈浮已经接受了屋檐下有这么一个讨厌的人的存在。
他们在大多数的时间里没有交集,而在剩下的小部分时间里,最近一个月正在表演推理小说家角色的季迟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写作,小半个月的时间里已经修修改改地写了三万多字。
这是又一个周末。房东太太在两天之前去了外地旅游,这两天的时间陈浮都是自己解决三餐。当他难得想要下厨做饭,并且做了一桌中国菜犒劳自己之后,他才发现好像有两三天的时间没有在一楼看见季迟了。
对方觉得小镇的生活无聊然后趁着夜色离开了吗?
这倒是感情好——但是几乎不可能。
大概是呆在楼上两天不知道干什么吧……
陈浮这样想着,走上三楼敲了敲门。
但没有人回应。
他的眉头拧了一下,用房东放在这里的备用钥匙开了门,就看见一间几乎没有其余个人装饰的房间里,季迟裹着被子睡在床上,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
××××××
那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冗长的黑暗。
季迟沿着这种熟悉的黑暗一直向前,他和它亲密如同最佳伙伴。
但是今天的黑暗有点奇怪。
它在远处竟然有亮光。
这让季迟发自内心的感觉不悦。
他顺着这道亮光传来的方向往前走去,想要把这点讨人厌的东西给抹消掉。
然后他就来到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他喜欢的东西。
明亮的灯光,温馨的剪贴画,厚厚的碎花地毯,以及满地属于男孩子的玩具。
有一个小男孩坐在屋子的正中央。
他背对着季迟,忙忙碌碌地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入一个大大的箱子里。所有的东西,从墙上的画到桌上的灯,从桌上的灯到地上的玩具……所有东西,他惊慌失措地全部收拾好,好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