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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东篱菊-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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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他用失手安慰自己,坚信自己的儿子是出色的,什么脑子被磕坏了?无稽之谈!豁出去砸锅卖铁借遍亲戚也要让他考大学!
  
  陶德明一年到头在外头玩命挣钱,几乎没有时间和孩子交流感情,那时候手机还不是很流行,家里的经济情况也不允许,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够见上一面,耳提面命,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但十一是怎么回报他的?成绩一期比一期差!恨铁不成钢?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陶德明只要结果,他不管过程,一心认定儿子到了叛逆期不把心放学习上,脑子里天天不知道想些什么,整天就木着张脸,看着就让人生气!
  
  那年十一十八岁,除夕前一天,他们住在陶老二家,时间已经久远到所有的记忆都变成黑白照片,十一却记得很清楚,他忙了大半天刚喘口气,坐在院子里吃一颗糖,那是爷爷给他的,还没含两秒钟,二婶不知道做什么回来,兴许是在外头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说了他两句,大概是什么年轻人懒骨头,不做事之类的,正好陶德明听见了,陶德明正为儿子的成绩大为光火,闻言点爆了火药桶,叫十一跪在荒草丛生的老屋院里,要他“反省反省”,十一一跪就是大半夜。
  
  以前冬天还有些冷,大概刚过十摄氏度吧,他干完活身上热,就脱了外套只穿一件长袖衫,冻得浑身簌簌发抖,陶德明没有让他起来,他就一个人在那里跪着,天寒地冻,等到奶奶知道了来找他,妈妈是在场的,但妈妈只听爸爸的话,妈妈有些怕爸爸,她自己大字不识一个,能够嫁给有高中学历的爸爸,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前世修来的功德。
  奶奶不怕爸爸,硬拉着他回去,他浑身酸软,已然感冒,回去自然又是一顿骂——
  
  换了陶修磊陶远航,不管是哪个人,下场都会比他好得多,一个能说会道一个能撒娇会来事,不像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想争辩两句,不对,以前还会为自己分辩的,但暴怒中的陶德明嗓门很大,还喜欢拿家长的架子压人,动不动就扣帽子,陶德明耿直老实,但对于一个逆来顺受的儿子还是够用的,反抗只会迎来更强烈的咆哮,而低眉顺眼沉默不语,陶德明也是越看越光火,所以逐渐的,十一就放弃了。
  表面上他很温顺,说什么他听什么,实际上,只有十一自己知道,他只是觉得累,很多次,他想过离家出走,但最终都没有付诸行动。
  
  教训足够深刻,陶德明以为儿子总会有一些改变吧,可是十一还是没有如他所愿,高考成绩比上一年还要差,陶德明死心了,幸好二儿子填补了这份失落,陶老四家第一个大学生,还是名牌大学,他脸上从来没有这样风光过,因大儿子引起的低落情绪也很快抛到脑后,为陶修磊办了庆功宴,即使十一没有回来,他也没有在意,只说“随他”。
  
  虽然很早就知道在父亲眼里,自己比不上陶修磊,比不上陶远航,甚至不如陶小妹,活了三十年,他依然想不明白,同样是儿女,为什么爸爸对自己的意见这样大?是因为连续两年没能考上大学给他丢脸了?还是因为自己挣钱太少?曾经被寄予厚望的他,是如此没有出息,丢陶老四的老脸了。
  ……有时候他想问爸爸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始终没能问出口。
  
  如今想问也问不到了,况且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个凝聚力不是非常强的家即将四分五裂,而他连他们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无论有过什么误解什么爱恨,一切都无处追寻,那些情感也没有可寄托的对象。
  
  陶德明是将他当成了罪魁祸首,临死也不要他回去,不承认他是他儿子,辛劳一辈子,却要被一场疾病夺去性命,他一辈子少病少痛,眼看可以颐养天年,却一切都被颠覆,到死还要经受非人折磨!何止是一个恨字能够概括的?
  
  十一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到他们坟上痛哭流涕乞求原谅?还是痛苦得生不如死?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宁愿自己一直在外没有回去,或许那样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更或者,他宁愿自己没有出生,陶德明对他的存在觉得是种耻辱,十一自己何尝没有这样认为?他总是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能为家里做出贡献,小时读书聪明过人,陶德明没少在外头夸耀,没想到大时了了,如今反而成为旁人嘲笑陶老四的借口。
  
  他知道除了父母,没人会不计较回报对别人付出,对陶德明和丁爱丽,他怀着深深的愧疚。他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也没法让他们和自己过得更好一些。
  最亲的人离开,在他们生前他只会心怀怨怼,冷淡对待,如今才知道后悔。
  他更加后悔为什么没有将心诀教给他们,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也比什么都不做好。当初是想自己先修炼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和有无副作用,就是这点犹豫,天人相隔!
  只是,后悔有什么用?
  陶德明走了,丁爱丽走了,他们是他的至亲,从今以后,不能再见,不能再对话,无论是争执也好,冷落也好,还是难得的温情,统统烟消云散。
第38章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按云隐村习俗连着三天法事;出殡下葬那天陶修磊在棺前摔盆;扛起旗幡走向墓地。墓地在河对岸一个山谷中,一条小溪流从东面流过,那里是陶家祖先找大师看的风水宝地;陶家人死后都埋在那一带,三年后再开棺;将骨头捡了放到宗族祠堂里。而陶老四夫妻早被相关部门强制火化,程序略有不同。
 
    十一一直在山上等;无视白天黑暗的转换;长时间没有进食饿得腹内绞痛;没有食欲没有睡意;事实上他很难入睡。好不容易合眼,梦里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往事;一会陶德明从坟里跳出来骂他“畜生!”,一会妈妈站在面前哀哀地哭,泪水从深深凹陷骷髅一样的眼眶里流出来,一会奶奶慈祥地看着他喊“景孙”……
 
    后悔,内疚,心头一片迷茫,淡淡的绝望涌上心头。人生在世,到底是为什么而活?得意也好,失意也好,最终归宿都是尘归尘土归土。
 
    如果因此昏死过去,那会好受一些,偏偏神经强韧,肉体的痛苦和精神的痛苦,让他大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仿佛黑暗中乍现的光亮,从小到大的一切经历都统统记起,好的坏的,喜悦的痛苦的,无所遁形,想忘记也不能。
 
    最锋利的刀刃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自我,那些记忆折磨着他,也不想再忘记,没有退路,退路被堵死,这一刻他终于开始正视自己,无论大小事,他从来只会逃,懦夫一样躲避。如今到了这地步,他还能逃吗?逃去哪里?
 
    精神恍惚间,周身灵力疯狂运转,一切都水到渠成,到达瓶颈一直无法突破,却在这个时刻连破两关,到达炼气期三层。但他没有丝毫的喜悦。
 
    半夜,万籁俱寂,他摸黑走到谷中墓地,在爸爸妈妈坟前跪拜,又转身对着宗族祠堂的方向磕了头,继而起身,在黑暗中离开山林,绕过云隐村,顺着邻村公路去隔壁镇上。
 
    深夜公路上不见人影,他身无分文,只能靠着两条腿走,东篱空间里并没有他能用的交通工具,摩托车在院子里,那种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要开走,奶奶就睡在挨着院子一间向阳的房间里,厅门里上了门阀,开的时候会有声响,怕惊动了老人家。如果那时候他没有想这么多,事情是不是会有所改变……
 
    几日没有换衣服,一身衣服路上被刮破好几处,沾染了树叶草汁新坟上的泥土,一头短发短短时日就长到脖颈,这是修炼心诀之后才有的,仿佛它们也被灵力滋润,蓬勃生长起来。
 
    起先他将庚金灵力覆在手上,以气为刀割发,只是灵力运用并不熟练,如果不是事先修习了护体真气,手上的庚金气芒早就在他头上、脖颈上开几个口子了。
 
    鲁蒙留给他的几本法诀中有一本是《五行诀》,在深山老林最后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庚金诀》上,五行之中,木为本源,土为守护,金水火均为攻击手段,《庚金诀》是其中一小部分,五行相辅相成,同时修炼并不会拖进度,效果反而比单一修炼其中一种要好。
 
    只是运用灵力的手段非常不熟练,庚金气芒理发还不如一把切水果的刀子,头发被割得参差不齐,这几天被噩耗打击,也顾不上打理,头发乱草一样散着,胡子也长出老长,活脱脱一个从山林里出来的野人。
 
    山里人家的房子间隔都远,很少像云隐村那样聚堆的,毕竟平坦的地坪极少,大多是这一家,那一家,掩藏在高大的树木下竹林里。远方公路有夜行摩托行驶,发动机声打破寂静,渐远渐消。
 
    手机早就电量耗尽自动关机,到隔壁镇后天已经蒙蒙亮,在镇外一条小溪旁洗脸刮胡子换衣服,做完这些他开始发呆,天色灰暗,一如他的心境。
 
    十一此刻在镇子边缘一株香樟树下,一阵风吹过,卷着几张纸钱送到他身边,不知道是哪家又死了人。
 
    从来没有此刻这样深地想念燕昶年,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温度。回想两人重逢,到很自然地在一起,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他的人生从来没有那么充实。或者是因为太充实,燕昶年太过出色,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害怕两人不能走到最后。
 
    他的人生里,许多人来来去去,总没有长留的,也没有人能够真正走进他心底,燕昶年是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太在意,就害怕失去;期望越高,跌得也越惨。自身的经历给了他深刻的教训,一世难忘。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智力平平的普通人而已。
 
    人疲倦的时候,受到打击的时候,很容易情绪低迷,十一已经走进死胡同,但他不知道,只是突然对未来不再抱有期望,他更害怕的是连累到燕昶年,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异变?
 
    不能回家,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他将脏衣服收入背包里,戴了手套,口罩,连帽衫的帽子也翻过来戴着,背着背包进入小镇。
 
    到自动取款机取钱,在偏僻角落的电话亭给燕昶年打电话。
 
    没人接电话,第二次拨的时候被接起,接电话的却不是燕昶年,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说句“他不在”便利落挂了电话。
 
    十一疑惑,挂了电话。另外有人要用电话,是个外乡人,跟他妻子儿子轮流通话,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愁苦的脸容在听到妻儿的声音时不自觉展开,露出笑容。
 
    远在S市的燕昶年从洗手间走出,办公室内他那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正拿着他的手机,看见他进来,露出无辜的笑容:“有人打电话,我怕是很着急的事,先替你接了……”
 
    “你的长辈没教你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吗?”燕昶年翻看来电,一看区号是栖龙市,迅速回拨,却听到占线的提示音,连续好几分钟都没有打通,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对大喇喇地倚在沙发扶手上的男子说:“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男子耸肩摊手:“我也不想来的。”手指勾着外套搭在肩膀上,关门的时候力度大了点,透露出他不太愉快的情绪。
 
    外乡人打电话的时间有点长,十一本来一定要听到燕昶年声音才安心,但此刻改了主意,转身离开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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