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银河-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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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朦胧了视线。
明明彻底解脱了,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这么沉重;明明等待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为什么真的说出那些话时,还是会彷徨会犹豫;为什么看到那个人颤抖的身影时,心像是被刀子割一样疼……
赌气似的抹去眼睛周围的泪,鹰取霆咬紧牙关,不再去管马上又流出来的眼泪,驾驶着战机,向着远离首都星的方向,一路航行,星辉一般消失在宇宙深处……
29、二十九
天河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在疼痛中醒来了,他知道刚刚有人给他注射了肾上腺素。到底爸爸有多憎恨自己,要给自己注射这种刺激神经兴奋的激素让自己在肉体和精神的高度兴奋下“品尝”这鞭笞的盛宴。
头顶上方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不停地晃动,晃得人心烦意乱。手脚被牢牢缚住,脖子也被铁箍固定住,趴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像一个躺在案板即将被人活剖了的鱼。
粗大的铁针狠狠捅入腰椎,单薄破损的身体瞬间被疼痛充涨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在痛楚中炸裂。“啊!”撕心裂肺的呻吟和尖叫声以一种扭曲的声音从天河风箱一样颤抖得喉咙里迸发出,像从灵魂深处奔逃出的求救声。他从没这样喊过,不管多疼,都没这样叫喊过,这次实在是承受不住了。也许是心真的已经累了,再也熬不住了,所以才允许自己喊出了声。
针头从腰椎抽离后,束缚被解开,没有一处好地方的身子被人扔在冰冷的地板上,迷糊中,他听到洛文启天吩咐手下离开的声音。
腰椎像被人用钝刀狠狠劈断一样疼,疼得要断了,再也直不起来。他不求洛文启天相信他,他知道那个人不会相信他,他只希望那个人能给他个痛快,给一个被折磨得已经奄奄一息的人一个痛快,难道这也只能是奢求么。
“我再问你一次,毒品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洛文启天俯视着倒在地上痛得不住抽搐的天河,以一种莫大的慈悲的口气问道。
刚刚上将打来电话告诉他,毒品的事不是天河干的,天河是被其他人诬陷的。上将还说他已经严惩了对真相失察的手下。挂了电话后,洛文启天并没马上去看被人绑在手术台上做实验的天河,而是马上想到了北川。他知道是北川暗中动作,在短短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就为天河洗清了这项天大的罪名。
天河刚承认时,他也愣了一下。事实上潜意识里他是不相信天河会那么做的,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就像他从没深究过天河在他心里某个地方是不是也留下了难以抛弃的影像和痕迹。天河承认后,他并没体会到得知真相后该有的喜悦和轻松,反而无比恼怒。对天河一阵鞭打后,他吩咐手下来给天河做MTM引体实验,他不承认自己不想让天河死的事实,只是告诉自己,天河是足以对抗MTM的战士,他要利用天河解决MTM的困扰。就算死,也得消灭了MTM再死。
可当天河挣扎在手术台上时,他的脑子里不断浮现俊的影子。他不知道自己看到天河为何会想起自己深爱着的另一个儿子。他可以毫不怜惜毫不留情的残忍对待天河,可真的得到一个光明正大其罪当诛的理由可以轻易取走天河性命时,他又犹豫了。难道残忍对待了二十多年,仍然没有锻造出一颗坚硬似铁的心?洛文启天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恼和不解。
天河像是没了气的皮球,四肢软塌塌的随意摆放在地面上,见洛文启天这么问他,他微睁开被汗水刺痛的双眼,只看了一眼头顶处洛文启天的脸,就又沉沉的阖上了眼帘。
“是,是我做的。我没什么能解释的,请,请您给我个痛快吧……”
洛文启天蹲了下去,狠狠逼视着天河,似乎想把犀利的目光用力扎在天河的脸上一样。以一种不容违抗的口吻说:“睁开眼睛看着我!”
两个人从来没离得这么近,感受到洛文启天口中的气息霸道而冷峻的喷洒在自己的脸上,天河颤了颤眼皮,吃力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洛文启天眼中那种对他恨之入骨的神色时。天河没有想抽一根烟,而是想哭。
他想哭,想在死前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把这辈子承受得所有痛苦和委屈都干干脆脆的发泄出来,好像只有这样都发泄出来,下辈子才能快快乐乐的做人。
可他哭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流不出一滴泪,也许眼泪这种温柔的东西他根本不配拥有,这世上任何温柔的情感他都不配拥有。
“为什么要骗我?”声音里没有任何被欺骗的痛心疾首,只是冷峻。
“这,这不是您希望的么,我承认,就是我做的。”天河似乎笑了一下,也许只是脸上的肌肉在洛文启天冷峻的声音里抽搐了一下,“我一直按照您的要求做事。”
“按照我的要求?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勾结盛世鼎鑫了!”
天河没有急着否认,他已经不想否认了。说没有勾结,眼前这位大人也不会相信,还不如默许,也少了彼此的折腾。
这次,洛文启天似乎耐性极好,以一种饶有兴致的神色望着一言不发的天河。
“你是不是一直抱着我会承认你的决心才在我身边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洛文启天用了这样一个词。
天河想摇头,他从没停止过这种想得到承认的渴望,但并不是忍辱负重,这四个字的重量他担不起。或许心里始终没抛弃自己是他儿子的这个事实,这世上,有哪个孝顺的儿子会觉得留在爸爸身边是忍辱负重的行为?
这是两个人之间谁也不会提到的一个问题,洛文启天毫不尴尬的继续问,“十岁那年,你站在我的房间里去拉我手,是不是偷着喊了我一声爸爸?”
天河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不敢去看洛文启天的眼睛,怕在里面看见仇恨的味道。
喉结滚动了一下,噏动的唇口间轻轻吐出一个字:“是。”说完,天河就别过了头。
房间一时寂静得吓人。
“是属下冒犯了,愿意为当年的错误赎罪……杀了我吧。”天河率先打破了这份极为不和谐的气氛。
“杀了你?”洛文启天玩味着天河口气中的绝望,慢慢站了起来,突然说:“你不是一直想靠近我么?呵,好啊,从今开始,你就跟着我,做我的贴身仆人。”他倒想看看,北川和他背后的人想利用这个私生子玩出什么花样。
鹰取霆提着酒瓶推开俊的房门时,正好看见正在收拾行李的俊。
“俊?”扔下还剩一半酒的瓶子,鹰取霆不解的喊了一声。
俊将箱子合上,拿起外衣就要出去。“霆,我要回去了。”
“回哪里?”
“首都星。”
“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回去了。”
“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打的?”鹰取霆抓住俊的胳膊,仔细看着俊脸上浮起来的粗红的指印。不待俊回答,鹰取霆就拧着眉头问:“是不是启天叔叔?”
“不是。”
“还说不是!我看就是。”鹰取霆拦住俊的去路,说:“不要回去了,和我一起走吧。”
俊疑惑的看了一眼鹰取霆,问:“一起走?去哪?”
“不知道。”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俊放下手里的提箱,这才看到鹰取霆左脸浮着几道指痕。
鹰取霆不在乎的笑了,“老家伙们都喜欢来这手。”
老家伙这样的词可不该从优雅高贵的帝国王子嘴里说出来,俊皱着眉看着故作潇洒的鹰取霆,认真的问:“霆,你刚刚哭过?”
“没有。”
“别骗我。”
“啊。”
“怎么了?”见鹰取霆呻吟了一声,俊慌张的松开抓着鹰取霆肩膀的手,不等鹰取霆反应,他就拽下了鹰取霆身上的夹克,虽然是新衬衣,可还是能看到点点血迹,是刚染上了的。“你这是怎么弄的?”
鹰取霆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还不是他打的,没什么。”
“脱衣服,我给你上药。”
“你不走了?”
“走,给你涂完药就走。”
“切。”
俊小心翼翼的处理伤口,生怕弄痛自己的好朋友。
“你回去了?”
“嗯。”鹰取霆吸了口凉气,虽然俊已经很小心了,可是依然痛得让他窒息。“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见俊轻轻叹了口气,鹰取霆低下头,片刻后才沉沉吐出一句话:“俊,我和他闹翻了。”
“什么?”俊手指一抖,棉签直直捅在伤口上。
鹰取霆痛得一个激灵。
俊刚想道歉,就被突然转身的鹰取霆用力抱住。毫无准备的嘴唇被突然卷过来的舌头霸道的顶开,鹰取霆抱着他的身子,不许他躲闪,更不许他离开。两根舌头搅动在一起,俊在鹰取霆激情的带动下,不自觉的紧紧抱住了鹰取霆。
泪水从鹰取霆紧闭的眼中溢出,顺着他英俊的脸肆意流淌,流过英挺的鼻梁,一滴滴落下,顺着俊未开的衣领,缓缓流上俊同样起伏不定的胸膛。虽然抽泣着流泪,可丝毫不影响亲吻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的俊。
两个人抱着滚到地毯上,鹰取霆压住俊的身子,泪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
不等鹰取霆动作,俊就抬手扳住鹰取霆的肩,将他反压在身下。
见鹰取霆情难自禁的痛哭流涕,俊跟着倒在一边,和鹰取霆并排躺在地毯上。
“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没什么。”鹰取霆闭上眼睛,握住了俊的手。
俊没有甩开,只是轻声问:“因为大帝么?”
“我是他的儿子。”
“是,你是帝国的王子。”
“我不是王子,我只是,只是他的儿子。”
“这有什么区别么?”
“我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你不说已经不期待了么?”俊安慰似的握紧了鹰取霆的手。
“我以为是。可是,可是一想到他的身子那样颤抖,我就,就没办法……如果他无法变成一个普通的父亲,那么我也不稀罕当他儿子。”
口腔里还残留着鹰取霆给来的浓烈酒气,俊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说些什么才好,也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可我知道,他不可能成为一个普通的父亲,所以,我不要他了。”
从首都星飞速离开不久,他的电话就响了,似乎那边有什么急事要他赶快回去。他把电话留在飞船里,坐进了出逃舱,开启自动驾驶后设定了定时引爆装置,在他降落在纳美克星系的时候,陪伴了他十年的战机在宇宙中化成了一道最耀眼的光。那道光象征着他绝不向鹰取烈妥协的决心,他要向过去彻底说再见。
“飞船被我引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