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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万历王朝-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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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皇上的大半儿路,是冯公公的大半儿路,他只走了大半儿路,人就要完蛋了,没了。”

江东之一听,觉得十分有理,他大声赞叹:“说得对,说得好,只是谁能扳倒这个冯保,当为他浮一大白。”

吴加则说:“你能,你问我,不就是要问这个吗?依我看,你是个耿直之臣,你要敢做,不畏死,冯保算什么?我提供你一张字条,你拿回去看。”

江东之暗暗心喜,他问:“是什么字条?”

吴加则说,“就是冯保的罪状,这些时总有人写他的罪状,但知他者莫过内府的人,孙德秀、温洋他们走时,都有密疏奏上,专写冯保的罪状,后来人也有人写,我给你一纸。”

江东之接过来看,他看了高兴,说:“我拼死也要扳倒他!只可惜你助了我,我却报答不了你,但我敢向你保证,我就是一死,也不会供出你来。”

吴加则仰头长叹:“我告诉你,我的家人被冯保的下人给害了,我每欲报仇,都没有法子,你要想扳倒他,就报与内阁阁臣,首辅张四维与次辅申时行都成了他的仇敌。我还要告诉你,近来冯保也上了一道密疏,专写张四维与商帮勾结的,他想动阁臣了。阁臣此时与他势成水火,他们不动手,就得被冯保祸害,被冯保赶走,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至于我,你要我拿出密疏的什么东西,我保证拿出来,只要你报了冯保这一仇,我就死也瞑目了。”

江东之没说张四维,他说:“我保证找阁臣,把你说的密疏事报与他们,要他们与冯保一决雌雄,你放心好了。”

张四维听完江东之的禀报,心里有数了。吴加则是有心人,他举了徐爵的几大罪状,再举冯保的十二条罪状,都是大罪,罪不可恕。徐爵的罪状是“撤回禁庭,为谋叵测。应亟行窜逐,以清官府”。再揭徐爵收受现任吏部尚书梁梦龙银子三万两,贿赂冯保,请求吏部尚书肥缺。又将自己的孙女许配给冯保弟为儿媳,事成时他亲自去徐爵家谢恩。而他列举的冯保十二条罪状,足够冯保死几回的了。

张四维抚额而笑,感谢上天,有此条陈,先去徐爵,再拿冯保,看他怎么说?

张四维与申时行一议,以为这法子最好,就是先拿掉徐爵,如果皇上下旨拿徐爵,冯保便不难罢免,如冯保能保得住徐爵,他们也不必再去动冯保了。

江东之说,他可以先上疏弹劾徐爵。

冯保认为,只要他能与皇上天天在一起,就能保住他的地位。他要拿掉张四维,拿掉申时行,再保荐像潘晟这样的官员,只要他们肯听自己的,就保他。他最看好陈三谟,陈三谟说,如果公公能让我入阁,内阁就是公公的天下,只要公公微一皱眉,举一举手,内阁便随公公意旨而行。冯保看不上陈三谟,但只有陈三谟这种人才肯听他的,才肯死心塌地跟他走。他想着要向皇上保举陈三谟。

终于来了机会,万历这天与郑妩、贤嫔欢乐,心下高兴,便拿一只玉簪赏与贤嫔,拿一条玉带赏与郑妩。冯保说:“皇上这会儿能在宫里玩乐,只怕以后再没有这么轻闲了。”万历漫不经心地问:“怎么这么说?”冯保说:“如今皇上没有了得力的外臣,便事必躬亲,忙得眼珠子都眍进去了,让老奴心疼啊。皇上要不要再配上一两个阁臣,要他们去忙,以后也许会再出一个两个张居正,皇上不就有福了?”

万历哦了一声:“你说,要配上的阁臣是谁呢?”

冯保说:“按理说呢,应该是潘晟,不然就是梁梦龙,但如今也有一个人选,皇上可用他做阁臣,他就是陈三谟。”

万历瞪圆了眼看冯保:“陈三谟做阁臣?他能做阁臣?大臣们都说他有才无德,无品行。”

冯保说:“是啊,他肯听从张先生的,从前他跟随高拱,后来跟随张先生,做了许多大事,言官要上谏,他一家一家地去劝说,你不听,他就不离开你家,一直把你劝说得哑口无言才罢休。他可是个难得的人物。如果皇上用了他,他一定会真心为皇上效犬马之劳。说起来这主意是有点儿不那么好听,但好用,就像咱们这些内府的奴才,哪一个不是一心向着皇上的?因为他没后,没家没业的,没皇上就没他,他不好好干,能做什么?”

万历说:“陈三谟没品行,言官们怎么会服他?”

冯保想再说,但看万历不愿再讲了,就没再说下去。

十二月七日,北京城的皇城很冷,中书舍人吴加则在抄写密疏,终于看到了江东之的笔迹。江东之在密疏中奏说,锦衣卫同知徐爵原来不过是一个犯罪充军的逃犯,他投靠冯保门下,才混上了锦衣卫的同知,他“擅入禁庭,为谋叵测。应亟行窜逐,以清宫府”。江东之再说明吏部尚书梁梦龙用银子三万两托徐爵送与冯保,谋求吏部尚书一职。又讲梁梦龙将自己的孙女许配与冯保弟儿为媳,说他是“受命于公朝,拜恩于私室,清明之世,岂容有此举动?”'① 《明神宗实录》卷一三一。'①

吴加则微微一笑,做中书舍人多年,他头一次见到了一折密疏是从他这里发源的,他的原话都写在江东之的密疏上。

万历看到了密疏,很高兴,他期待着有这样一份密疏,他看着密疏,说:“好,好,真好。”

张宏问:“皇上要不要请内阁票拟一道谕旨?对这个徐爵是不是要治他的罪?”

万历说:“怎么不治罪?一个在逃的犯人,怎么不拿下他?他还做了锦衣卫同知,锦衣卫是干什么的?是我身旁最可信任的人,他可信任吗?我看也不必让内阁写什么票拟了,你就写下一道谕旨,拿他下诏狱。”

徐爵正在忙着做事儿,来来去去,四处去帮冯保联络人。他去了吏部尚书梁梦龙的家里,告诉他,冯公公要他上疏,要告内阁阁臣不力,如果能拿下张四维与申时行,就用他做内阁首辅。他再去礼部尚书徐学谟家里,告诉徐学谟,要动员他所有的门下弟子,凡在言路的,都说张四维、申时行的坏话,要皇上清洗内阁,把他们都拿掉,那时徐学谟就是次辅了。徐学谟答应了,但徐爵一走,徐学谟就对家人叹道:“冯保要完蛋了,如此操持,岂不是要动大明朝的筋骨?皇上知道了,肯让他动自己的筋骨吗?冯保这么做,岂不是死定了?”

徐爵到了工部尚书曾省吾家,想拜见曾省吾,曾省吾躺在床上直哼哼,拒不见客。徐爵在府外高呼:“曾尚书,你不记着是谁帮你升迁了?你能升上工部主官,没有冯公公,你狗屁都不是!”

曾省吾不出来,命家人出来说:“徐大人别在府门前叫喊了,有什么事儿,等我家大人病好了再说,行不行?”

徐爵说:“等他好了,我就不好了。我告诉你,我是奉冯公公之命特地从宫里赶来的,曾大人不买我的账行,可他不买冯公公的账,就有些过份了。你告诉曾大人,他今天不买我的账,就是不买冯公公的账。我一走出这府门,再想要我给他说情,那是痴心妄想!”

曾省吾的儿子是吏部左侍郎,他陪笑说:“父亲是有些中风了,徐大人不必在意他的态度,如果徐大人有什么要事,可以对我说。我转告父亲,要他听冯公公的吩咐。”

徐爵说:“曾大人这么躲躲闪闪,能听从冯公公吩咐吗?”

曾省吾的儿子说:“能,能,徐大人有话尽管说。”

徐爵说:“冯公公说了,如果曾大人能上疏弹劾张四维、申时行,就可以让他入阁主政,当然同时要弹劾两位阁臣的还有其他人,就看你曾大人怎么办了。”

徐爵恨恨而去。

曾省吾的儿子回头问父亲,“如果徐爵的话当真了,父亲是不是错过了一次机会?”

曾省吾冷笑:“你还看不出来吗?张居正一死,冯保再无外臣帮扶,必死无疑,你没听说吗?今天江东之弹劾徐爵,再过几天,就会有人弹劾冯保。”

十二月八日,江西道御史李植上疏,直接弹劾冯保,他上疏陈冯保十二大罪状,这疏由文书官直接送至乾清宫,交与当值太监张鲸。张鲸心下明白,这是内阁阁臣与他的默契,就有了李植这一疏。李植上疏,绝无和缓余地,直取冯保命门:

一、宦官何进、书手徐爵都是太监李彬亲信,本该论死。徐爵脱逃后,被冯保任为股肱心腹。何进晋升为乾清宫管事太监,徐爵晋升做了锦衣卫指挥。

二、冯保掌管东厂,凡罢斥官员潜往京师者用作私室爪牙,很多人直接掌管司礼监,将有过罪宦放置根本要地。

三、引用徐爵,参预批阅奏章,凡有重大机务、紧要军情,未经皇上御览,未报送内阁票拟,徐爵便预先知晓,漏泄于外。徐爵能擅入宫禁,出入自由,窥伺皇上起居,探查圣母动静,出外戏言亵语无不与闻,无不外泄。由于此缘故,奔走者慕其威风,巧宦者随声附和,其门廷若市,权倾朝野。

四、永宁公主选婚,冯保受贿,驸马曲庇入选。

五、皇上赐乳母戴圣夫人庄田银两,冯保先勒索二千五百两。

六、宫内御用监采买珠玉珍玩等贵物,冯保每拣低劣者而进,贵重者尽入私囊。惩罚库历年籍没的抄家物品,冯保以赝易真,将古器宝物全都窃为己有。

七、二十四监宦官,凡有富名,冯保必搜求隐过,吓骗其财。有病故者,冯保必封锁房屋而检括家财。冯保私宅所藏,可当朝廷一年贡赋收入。

八、冯保的第宅店房布满京师,不能悉数。他为自己造寿坟于北山口,其花园壮丽美观堪与皇帝西苑一比。又在原籍深州建造私宅,规模之大,华峻壮丽,不亚于藩王府第,共五千四百八十间,名为一藏。

九、冯保擅作威福,恣意凌辱临淮侯、刘皇亲等国亲勋戚。

十、冯保之弟冯佑在皇太后所居慈庆宫高声辱骂太监,冯保之侄冯邦宁兄弟竟在皇帝诏选的九嫔中,挑选绝色美女二人,纳为自己的侍妾。

十一、冯保以一宦官,竟敢僭用皇上之黄帐。;

十二、潞王分封,皇上令冯保先择善地,冯保开具地方,呈皇上者一处,呈圣母者为另一处,欺君罔上,'① 《万历疏钞》卷二○。'①此为大者。

李植最后奏请皇上将冯保、何进、徐爵处死,将冯佑、冯邦宁等下诏狱问罪。

万历正与郑妩等人欢乐,张鲸在门外久久伫立。在皇上欢乐之余,张鲸躬身而入,把这奏疏献上。

万历这天夜晚忽地来了兴致,他唤张鲸拿出所有的奏折,他要一一阅览。张鲸说:“皇上,别的折子都不打紧,只有一道折子很厉害,如果不被奴才藏起来,恐怕就会淹了。但奴才不知道皇上这会儿心情好不好,要是心情不好,皇上就不看了吧?省得看了生气。”

万历说:“我心情好着呢,你拿来我看,是谁的奏疏?”

张鲸说:“是御史李植的,他要弹劾司礼监活老祖宗冯公公。”

万历一听来了兴致,他说:“真的?你快拿来我看,冯保有什么值得弹劾的?真有人敢弹劾他?”

万历接过了奏疏,看了许久,看完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忽然问一句:“张鲸,你去过冯保的家吗?你去过他府上吗?”

张鲸说:“去过。”

万历犹豫了一下,想问的一句话,真的不好问,就是问张鲸他怕也不会直说,就说:“你说说,他府上什么样儿?”

张鲸说:“他的府第呢,像是藩王的府第,像是张居正的府第,但张居正的府第比他的高昂,他的外表看不出什么来,但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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