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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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锡爵说,要是皇上肯拿出一些银两来,内修政事,外图富强,我们还可以与努尔哈赤一拼。但他却无动于衷,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静观事变了。
申时行说,派人去找李如松,让他与努尔哈赤联系,说我们与他和好,和他互市,如果努尔哈赤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我们就……
许国明白他的意思,大明朝舍了尼堪外兰,这事儿说不出口,如果真的努尔哈赤要人,该怎么办?
申时行一声叹息,这一叹就把尼堪外兰的命运交与了努尔哈赤。
就在这一次西庐议事后一个月,努尔哈赤与大明朝的总兵李如松见面了,二人各带十几个骑兵,在一片开阔地中间见面。李如松弃马向前走,努尔哈赤也弃马向前走,二人一边走,一边摘下身上的兵器,扔在地上。一直到了草地中央,二人身无长物。
努尔哈赤放荡无羁,对李如松说,喂,你想不想与我来一场打斗?就这么赤手空拳,看谁更有力气?
李如松说,我不想。
李如松心气高傲,根本不把努尔哈赤放在眼里,他想你努尔哈赤算什么东西,一个建州卫的部落首领而已,你再有本事,也只是一个土蛮。他坐在草地上,对努尔哈赤说,你想要什么?说吧?
努尔哈赤对这次会见并不抱什么希望,他怕李如松会再借兵与尼堪外兰,如果尼堪外兰再有兵马,就会与他开战,双方打得难解难分,这对他努尔哈赤不利。他说,我不怕,你要支撑尼堪外兰也没什么可怕,他没那本事,是头扶不起来的伤鹿。
李如松笑一笑,说,你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代表大明朝给你好处。
努尔哈赤没想到李如松会这么说话,他浓眉一皱,问,大明朝肯与我做生意吗?我要绸缎,我要酒,我要珠宝,我要许多东西。
李如松说,这一切大明朝都有,你能给大明朝什么?
努尔哈赤大笑,他很激动,忽地站起来了。他站了起来,马目又觉得不合适,两边的兵将都向这里瞧,以为他们两个谈崩了,于是再坐下,坐下后他说,嗯,我很意外,我很意外,你肯给我什么?我知道俺答与你们一直有交往,是不是?你们与俺答是怎么做的,就跟我那么做。
李如松说,我们与俺答十几年没有战争了,没有大战争,双方只是互市,他们要的东西我们有,我们要的东西,他们有。再说俺答那里是藏边,与你这建州卫可不一样。
努尔哈赤拍拍胸膛,说,好极了,我们要的东西,你们有!你们要的东西,我们有!
李如松说,你要什么,说,我们要的是毛皮,要的是药材,你肯拿你的毛皮、药材来换我们的绸缎吗?
努尔哈赤又大笑,笑得在地上坐着转圈儿,他说,对,对,好极了。药材好,但我们建州人不喜欢生病,生病是你们大明朝人的事儿。你们缺药材,我们给你们。我们有的是毛皮,山上有多少野兽,就有多少张毛皮,你们拿去好了。我们没有绸缎,那是软软的绸缎,给我们的女人穿上你们的绸缎,她们也长得貌如鲜花,她们也美妙可人。
李如松说,皇上下谕旨,要与你们互市。要是由我说了算,我就与你打,一直打垮你。
努尔哈赤拍拍李如松的肩头,说,别吹牛了,你也打不垮我们。只是你们是大明朝,与我们一个个部落打仗,赢了呢,也不光彩。输了呢,你们更丢人。还真就不如和我们互市,我们就拿毛皮、药材换你们的珠宝、绸缎,你们把我们的女人打扮光彩了,我们把你们的病治好了,两下都乐。好不好?
二人比比划划,让站在两边一直在担着心的将军与兵卒们渐渐地放心了,原来他们并无敌意啊,他们说什么,说得那么兴高采烈的?
万历很高兴,努尔哈赤的互市让他有了新的宝贝,他有了新皮裘,有了新药材。据说远处的大荒山上有药材,那是一种长生不老的药,而且在大荒山上有一种长得很俊秀的美人松,那种松树能让人生出对女人的万般遐想,如果能把那种美人松也搬来大明朝的皇宫里就好了。他问过申时行,申时行竟是木木讷讷,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他难道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吗?他怎么就不能像张诚与张鲸,不等皇上自己说出来就知道怎么做了?张诚把内市弄成了一个热闹集市,很少有人知道,集市里早就是皇上的天下,皇上的后院了,大部分卖主与买主在不知觉地为皇上做事,他们买进的与卖出的大都是皇上要的或是不要的珠宝。所有价值连城的珠宝都入了皇宫,所有看去不值钱的东西都出了宫,流入了内市,再过一段日子,这些东西便会摆在一些富商大贾的家里,当做家珍,向来人炫耀。但他们知道什么呢?真正的好东西他们根本就没看到过,那些东西都静静地躺在皇宫的珠宝库里,摆在皇宫妃嫔的宫室、阁楼里。
张诚已是一个珠宝专家了,能看得出所有的好货色,能把那些好货色全都弄到宫中来。
张诚有一次竟拿五十万两银子买了一件西周铜鼎,他回来向万历下跪,说,皇上啊,你饶过我吧,我做了一件错事。
万历问,你做错了什么?
张诚哭了,他说,皇上啊,我拿了你的五十万两银子,花了。
万历吓了一跳,拿五十万两银子,这可不算是小数目。他长吁了一口气,问,你拿银子做什么了?
张诚说,在内市上,我看好了一件东西。那是一件西周的铜鼎,很好,只有一件,我出四十万两,他不卖,有人出四十五万两,我一看急了,就只能出五十万两了。
万历没出声,他说,你把那铜鼎拿来我看。
有五六个人抬着,把那司母戊铜鼎抬上来了,远远一看,万历的心就狂跳起来,他看着那鼎,上面有甲骨文字,看上去能分辨得清,字还清楚呢。万历问,哪里来的?
张诚说,原来说是在河南安阳,或是河南殷墟出土的,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请人看过了,申大人也看过了,他爱不释手呢,他说,真是古物,真是古物。他当时都看呆了,看傻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万历问,你没告诉他,是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买来的吧?
张诚说,没有。
万历看着这铜鼎,心涨得满满的。他想着这鼎是古人用的,传说禹铸造九鼎,那九鼎是什么样子的呢?天下九州,如果有那九鼎,大明朝的万历皇帝就是天下最有本事的皇帝了。他看着张诚,突然问,你知道不知道禹铸九鼎的事儿?
张诚与别的太监不同,他真是刻苦读书,所以他对于古籍比别人更熟一些。他说,奴才是一个没玩艺儿的,只知道为皇上做事,哪知道那些?我只知道禹铸九鼎,那九只鼎是什么样子的,从没听人说过,这只鼎是吗?
万历笑,你知道什么?要是这只鼎是,你拿五十万,你拿一百万买了,都是便宜的。只怕没有那九只鼎了,传说中,秦王嬴政在河上,突见有龙飞腾,那是剑,原来说是古剑,其实都是胡说,那是九鼎,是鼎啊。秦王看见了鼎而不识,便以为是剑。鼎与剑当然不一样。剑是凶器,你得了剑,主杀伐。你要得了鼎,就得主天下,安定天下了,从此天下太平啊。
张诚说,皇上这么说,我拿五十万两银子买这鼎,是不是贵了?我只是一鼓气,就豁出去了,只怕好东西被别人家拿走了,我替皇上办事,办不好,岂不是大大丢了皇上的面子?我想着,要是我买错了,我今年得的二十四监的奉承银子就全都献与皇上,我一两银子也不要了。
万历说,你做得对,这只鼎可是宝物,轻易得不到,你拿到了,真是幸运。
张诚长吁了一口气,说,我看申大人那高兴的样儿,心想着,这大概差不多了,申大人都看着眼晕,皇上一定看着养眼,我买对了,就行了。
万历说,可那也是五十万两啊。
万历是既心疼银子,又喜欢宝物,他希望的是,把所有的宝物都弄到自己宫中,又不花费自己的银子,那样才最好。
张诚说,再把银子赚回来,我们就赚了,不就白赚了一只鼎吗?
万历不动声色,问他,你怎么把银子赚回来?
张诚说,内市弄了许久了,这些人都赚足了银子,这回要他们拿税,他们每一家拿出税来,如果他们不拿税,便不要他们再经营了,从内市里赶出去,那怎么样?
万历说,内市一事,拿不到台面上说,你要小心,别那么干,让他们赚吧。我们有机会,再从别处捞一把,不养鱼不肥啊。
张诚一喏,说,命人把鼎抬出去吧,送珠宝库。
万历说,不必,不必,你先放在这里,叫我看一看。
第十四章 海大人
海瑞提出为杜绝官员的贪污,要用重刑,如果一个官员贪污了八十贯钱,就要处以剥皮实草的极刑。这建议一出,朝野大哗。有人说海瑞是疯子,有人说他哗众取宠,他可以做到不收八十贯的贿赂,别人能做得到?又说,八十贯钱算什么,区区几个小钱而已,值得那么干吗?如果那么干,天下哪会有一点浊水,水至清则无鱼嘛。
南京掀起了争执,陪都的官员们都盯着海瑞,像看一头怪物,一头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更有一些商人士子赞成海瑞,他们呼喊着:海大人是青天!大明朝天不晴,只要学海瑞,天下晴天!海青天!海青天!士子商人上街狂呼,叫喊着海瑞的名字,呼唤大明朝多出几个海瑞。
朝廷可是很难表态,申时行与王锡爵认为,海瑞是一个棘手的人,他们不出声,也不表态,更不赞成。他们知道,大明朝不只是要拿下贪污八十贯的官员,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儿要做,才能让大明朝支撑下去。海瑞这么做,只会激化矛盾。
海瑞一时被抛上了是是非非的风口浪尖。
巡查南直隶的监察御史房寰上疏,直接弹劾海瑞。他说,海瑞这么做,直接有悖人情。“莅官无一善状,惟务诈诞,矜己夸人,一言一论无不为士论所笑。”'① 《海瑞集》六三○页;从黄仁宇《万历十五年》。'①南京所有官员拿海瑞取笑,叫他“八十贯”,直接讥讽他。有人说,南京、北京如果贪八十贯便剥皮实草,天下就再没有官员了,只剩下了一个海瑞,由他一个人去支撑大明江山。有人干脆叫海瑞“海大明”。
海瑞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对陈三谟不便说这些,但陈三谟是精明人,早就知道这些事,只是装作不知罢了。陈三谟想,要的就是劝海瑞再使一把力气,在他死前让他再冲一次,最好是对皇上的荒淫进谏,要皇上尽心体国,为大明朝做些好事。
陈三谟说,我们对皇上上疏,近期内,北京的言官要全都上疏,请求皇上升迁海大人做都察院主官,如果皇上能批复此请求,大明朝就有了言官领袖。
海瑞说,你不是言官领袖吗?
陈三谟说,我没刚峰正直,更没有刚峰兄那样的胸怀,能一生只以大明朝为重,一生惟大明朝是瞻。我是一个俗人,我不能没有自己,像刚峰兄这样胸怀天下的,实在没有几个人。你试问一下,天下有人可以不知道申时行,不知道王锡爵,但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你海瑞海大人的。海大人的名声、官声都是最好的。只有海大人才可能带我们言官杀出一条血路来。自从言官拿下张居正,万历一朝再也没了专横跋扈的权臣,但又有了荒淫的帝王,有了专权擅断的内府,大珰小珰们暗自侵吞财产,皇庄占去了全国田亩的七分之一,珠宝成了内市大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