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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梦断黄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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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现在是胡亥怎麽说就怎麽算了。这只因太医之前曾言,赵高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身体积郁成疾,自绝造成的伤口伤害倒是其次。
  胡亥当然知道赵高所谓的积郁,他没说,只是因为他早就下定决心要为赵高解决这一项难题,只是在满足赵高念想的前提下,他用了身为皇室血亲过於偏激的手段。
  想要,颐指气使,拿不到手,就抢,他们都喜欢把抢来的东西拽在怀里当宝贝。
  沈默间,胡亥对著一旁候命的太医道:「过来给他看看。」
  见状,赵高急急拉住胡亥衣袖,「公子──」
  「急什麽!」胡亥横眉道:「我早就把人给放了,你若是再敢做出什麽无知的举动,下次本公子肯定将他五马分尸!」
  居然为了一个结义大哥寻死?
  若按照他以前的脾气,非把姬丹连人带骨剁碎不可,更何况从前根本没有人敢这样忤逆他。
  他还记得先前有个女人就在他耳边叨絮几句寂寞心事,可偏偏他就不吃这套,後来那个女人的下落如何?现在胡亥甚至连她的脸孔都想不起来。
  但赵高却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双眼定定地望著胡亥,任凭太医在旁边搭脉开药。
  胡亥被这款渴求的视线看得极不自在,故意转过身,把李铭叫过来吩咐去把姬丹放了,再拿些疗伤还有进补的药材给姬丹让他别那付要死不活的样子,等到李铭领命而去,胡亥才总算不那麽心虚了。
  当他回首看见赵高仍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料想或许只能等到姬丹真的站在他们面前,这不知死活的男人才懂得他胡亥已经对他退让太多。
  不待胡亥提问,太医早就主动禀告,「公子,让赵大人多歇息歇息就好,最主要的,还是别动到脖子上的伤口。」
  胡亥稍微点头当作应了,就听见身後有侍婢的声音轻轻道:「赵大人的药已经熬好了。」
  「好!」胡亥也没想到这太医这麽利索,连忙叫那侍婢去给赵高喂药。
  见胡亥愁眉舒解,太医暗暗松了口气,想著今晚总算可以睡个饱觉,不料胡亥突然冲到榻边,对侍婢责备道:「粗手粗脚的,你到底会不会──」
  原来是赵高因为受伤的关系所以吞咽不便,几口药水喝了就吐了出来。
  胡亥哪里管得这些,把侍婢手里的药碗夺下,大喝:「滚开!」自己一屁股坐下,亲自执羹。
  赵高愣愣看著胡亥发火,自己一口汤药还含在嘴里难以咽下,只是口里的药苦,心口的滋味竟是酸的。
  人生匆匆数载,知己能有几个,更何况是真正为自己安危而担心的人?
  其实赵高也明白若非自己十分清楚胡亥的心意,否则怎会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於他,胡亥手下冤魂无数,多半是他看不顺眼就抓去车裂,若胡亥真不在乎他,现在怒气冲冲的样子是装给谁看?
  赵高终於把嘴里的汤药吞下,喉咙上的伤口顿时隐隐作疼,可看见胡亥生涩地把汤药递到他唇边,之前再多的怨恨,也就暂时被自己抛诸脑後。
  可是他们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暧昧,又能和谐到那个时候?
  驿馆的另一边,李铭的人早就已经抵达牢房,只是他意想不到姬丹居然断了气,死的时候除了脸上的五官勉强可以辨认外,身体竟然骨瘦如柴。
  这情况实在很不对劲,而且现在夜间冷风一波波地吹,吹的他心底直发毛。
  他马上让人去检查姬丹的尸体,侍卫们把尸体拖出来後,就从他身上搜出一张写著不同於小篆的文书,李铭一看,赫然回忆起幼时在祖父李信房中瞧见有关於秦伐六国的战利品,这张文书肯定是当时遗留下来的。
  李铭在靠近赵高房间前,他身上配剑与铠甲互相撞击的声音早就被赵高听见,赵高顿时停止喝药,仰头看著房门前李铭正站著。
  「快喝。」胡亥拧著双眉低叱一声,又把调羹硬塞到赵高嘴里。
  赵高勉强把这一口汤药吞下,就忙问:「我大哥呢?」
  李铭听见,支支吾吾,「那位周丹……」
  正想著中车府令的结义大哥他该如何称呼,胡亥已经催促著:「吞吞吐吐做什麽。」转念一想,若不是姬丹出了差错,李铭这表情怎会如此怪异。
  他随即转过身,想让李铭闭嘴,李铭却已经不敢再推托,直言道:「他人已经死了。」
  「不可能!」胡亥脱口而出,瞪大著眼睛看著李铭,又想起赵高此刻听见不知作何反应,却忽然不敢回头。
  李铭不知其中事由,怕胡亥降罪,只好把手里的文书呈上,解释道:「这是当年燕国里通行的路引,那周丹的身份绝不寻常,看这上面的图章,或许他还是燕国王室的子孙。」
  胡亥正自讶异,忽然听见旁边太医疾呼:「不好!」
  赵高居然再度晕厥过去。
    
    ☆、21、复仇

  梦中,赵高彷佛听见姬丹与他道别。姬丹脸上浓郁的忧思,化做阵阵漫天飞沙朝他席卷而来。
  赵高不能抵御这般哀愁,他大吼,撕心裂肺,认为早习惯孤单的心脏在这刻莫名剧动。
  然而忽然有道声音破空而来,那语调甚微,赵高却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不疾不徐地唤著他的名字。
  ──该醒了,你,以及你的宿命。
  那声音如是说,於是他的意识载浮载沈,就在苏醒後变得无比清晰。
  濮阳先生依旧负手於身後,精神矍铄,目光如电,直视赵高狐疑的目光,道:「孩子,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
  赵高诧异,用手肘奋力撑起自己的身体。
  「……是您!」
  他双眼盈泪,不曾想过会在此地见到濮阳先生,唯恐胡亥会发现这名老者也与姬丹有所关连,惊道:「您来这里太危险了!丹大哥他……他已经──」
  「我知道。」濮阳嗟叹著,「姬丹已然身死,但他的信念将由我这衰老之躯继续完成,若老夫畏惧秦军迫害,也就不会冒险与你相见了。」
  赵高颤声道:「您是这些年与丹大哥最亲近的人,大哥他……他是否留下任何心愿?」
  濮阳摇摇头反问:「他唯一的心愿,难道你不明白吗?」
  闻言,赵高哑然而笑,「可是我……我有心无力……」
  房中一灯如豆,濮阳缓缓伸出他的手盖上了赵高的肩头,他的脸在阴暗的光影下是那样飘渺不定,但所说的每字每句都深深刻在赵高心上。
  ──「老夫正是来帮助你的,若你愿意依计行事,自然可以为姬丹兄弟报仇。」
  ──「姬丹兄弟先前交托与你的十二道符咒是首要的任务,然後──」
  ──「永远不要忘记秦朝带给你的耻辱。」
  天明之前,赵高回忆起曾在「古牍残篇」上显现的文字。
  他想起母亲在临死前说的那番话,还有她将这本古书藏到他怀里那时候的惊惧,总觉得是母亲的魂魄冥冥之中在牵引著他,於是不由分说坚定了对古牍残篇的信任。
  那天,他在古牍上面用血墨写了「复仇」,古牍上回应他的字是「濮阳」。
  当时他看了很久,不解,只是记著。
  而现在事情似乎都找到了解答。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怀疑关於濮阳的计策,更何况这位智慧的前辈还与姬丹深交。
  赵高在心底反覆计画许多次关於从今尔後的打算,最後想起姬丹冤死,想起亲人惨死,原本犹豫不决的心情就益发平静。
  至於胡亥,自从得知姬丹死讯,他先斩了看守牢房的两名侍卫,吩咐要隆重埋葬姬丹尸首,同时让李铭速去处理天水城中一切有关姬丹的事务。
  他要抹灭掉姬丹的存在,已经不仅仅局限於生死,而是要让某人的存在变得毫无痕迹。
  这是因为他的私心,他为赵高著想的私心,只因一旦给扶苏一票人或者爱嚼舌根的老臣们知道姬丹的事,那麽他要将赵高留在朝中必然变得艰难。
  只是就算他这麽做,也不能以此为藉口去向赵高表示自己与此无关。
  他的高傲,不会允许自己否认对姬丹的凌迟,却也不会容许自己承认对赵高的在乎已然义无反顾。
  所以他现在只能躲著,躲在咫尺天涯的尴尬距离。
  等著。
  终於等来这天。
  他如旧执起赵高的手,感受赵高冰凉的指尖肤触,这双手的主人已经久久不发一语,甚至连一声咳嗽都没有,但是今天他却说句:「我饿了。」
  「饿了?」
  胡亥听著赵高简短而平静的三个字,先是一怔,才回神对外头大喊:「来人──备膳!」
  直到赵高安安静静吃完一顿饭,胡亥心中终於有种遇到转机的欣喜,他殷切地问:「要不要来些点心?再喝杯茶?」
  赵高侧过脸,看著胡亥然後勾唇一笑,「其实我想再喝一次密瓜汁,那天你喂我的那种。」
  「好,好!」胡亥连连称诺,立刻让李铭去备。
  一整天来回的路程,在两个时辰以後以累死五匹快马,调换三名驿官,出动农工数十人的代价被完成。
  这对一向豪奢成性的皇亲子弟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於是赵高後来在喝到密瓜汁的时候终於明白,当年褒姒锋戏诸侯也不过尔尔,他赵高所要的绝非这些轻易可以被满足的欲望。
  这时的胡亥就如同他手里轻取的水晶杯,易碎而且受他摆弄,他又怎能放过这种充满利益的机会?
  当晚,赵高主动提起留下胡亥。
  刻意摊倒在胡亥怀里的赵高眨著碧波般的眸子轻喃著,「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会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一切。」
  「……不错。」
  胡亥并没有犹豫,他只是因凝视赵高似水的目光而迷炫。
  赵高把脸凑近,在胡亥耳边刻意提起敬称轻笑问:「公子好像也说过你知道下官要的是什麽。」
  那絮语般的情话让胡亥瞬间按耐不住,他的右手把赵高的腰杆抱紧,左手则已忘情揉著赵高的臀部。
  赵高只是笑著,他笑的那样狡黠,却又带点哀怨。
  狡黠的是他如愿以偿牵著胡亥的鼻子走,哀怨的是他只能忍受这种不堪。
  一直等到姬丹再度死去,他才知道原来身边有个人可以倾诉心事竟是一种奢求,从前自己独立惯了倒觉得不怎麽样,此时此刻居然在孤身时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难受。
  这种难受,这种不堪,如今与谁说?
  但胡亥哪里晓得,他已经被赵高这种飞蛾扑火的勾引迷乱心神,现在他消渴的欲望只能在赵高的身上寻求管道,彷佛至死方休。
  绮罗帐内,春风无度。
  胡亥不等赵高身上的衣物完全卸下,便已将人压倒,他的动作是那麽地迫切,像是个害怕手中冰糖被抢走的小孩,他细细地舔著赵高的敏感,从耳後开始,然後在意外瞥见赵高脖子上结痂的伤口时停顿。
  「以後不许你再伤害自己。」他抚著赵高的脸,轻轻款款,「我要的是完完整整的你,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懂吗?」
  赵高本想故作泰然回应著他,却不料喉头哽咽,竟然数度无语,於是便把自己的一只手深入了胡亥手掌,紧紧交扣。
  然後,胡亥似乎能领会般地亲吻了赵高的下唇一下,便不再说,任凭彼此体内欲望撩动。
  ──若这一切真是如此纯粹,不知道该有多好。
  赵高仰著脖子,迷茫地想起濮阳先生与他说过这是他与胡亥的宿命,他与胡亥在千年以前早就注定此生纠缠,互相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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