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 (莫雨x穆玄英)浊影清光-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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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吐掉嘴里的布片,颤声道:“莫……莫雨哥哥……”
“毛毛,瞧仔细了。”莫雨哈一声。
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他三度催动空冥决,利用那短暂回热蒸腾的水汽凝结出无数雪絮,解了这场大难。
然而,满眼雪,亦是满眼血。
54
待守城器械外部传来一声巨响,穆玄英也将内部的机括拆除。他不晓得是怎么把那只血淋淋的胳膊从甬道中拖出的,二话不说奔向叶琦菲。由于一只手用不上力,另一只手勉强帮她微微抬起巨石,想要完全挪开却是力不从心,不得不喊莫雨帮忙。
这丫头救了穆玄英,莫雨自然不会让她死,双臂一撑,从另一边将巨石托住,“走。”
他们都不在原位,八卦阵失序,器械内部震荡不休。
叶琦菲肩头一轻,反而站不住脚,难以启齿的痛自腰间蔓延,只迈出一步就跪在了地上,失去知觉。
“叶姑娘!”
穆玄英一扶她,巨石脱手,莫雨那边也趁势离开,三人刚出来那守城器械便坍塌下来。再一瞧,外面乱成一锅粥。苍云军派来的人与各方赶来的狼牙军大打出手,边战边退,满地都是油火,骑兵人仰马翻,冲乱了原本的阵型,谢晓元从暗处前来接应,“跟我走,延寿坊那边看守最少。”
“你扶好叶姑娘。”穆玄英将女孩子托付给小道士,“我找绳索。”
“绳索?”
穆玄英边走边道:“叶姑娘未醒,暂时施展不了轻功,等会儿你带她爬下城去,然后换莫雨哥哥来。”
慢吞吞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莫雨尚在庆幸天没有大亮,谁也看不到他此刻眼耳鼻口溢出的黑血,但是,一听到穆玄英说的话,他心里就有数了——
这小子多半是猜出他现在的状况要多糟糕有多糟糕,才会让他先下去,自己留下来垫后,不觉又是甜蜜又是苦涩。不错,他现在每走一步都是在耗费心力,等油尽灯枯,不用狼牙军来杀他,也必然会死于非命。哈,想他莫雨,生来不详,一身奇毒害死至亲,两手血腥,活该命煞孤星,老天怎么就在他命里安排了一个穆玄英?
好笑……真是好笑啊……
“莫雨哥哥?”
“……”
“莫雨哥哥——”叫了一声没有反应,穆玄英忧心地回手一抓,“我刚才的话你听到没?”
莫雨不答反问,“你另只手还能动么?”
“呃……”穆玄英呆了呆。
“傻毛毛,以后临敌莫要逞强,当退则退。”莫雨贴在他的耳边呢喃,“你莫雨哥哥不是每次都能护你周全的。”
人世间哪来那么多舍命陪君子?
那无非是因为……喜欢你。
从小到大一直这么喜欢你。
喜欢到无法容忍你在我的眼前消逝。
……
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头顶,穆玄英下意识握紧他的手,“莫雨哥哥,我没事,若你能用轻功更好,用不了就攀绳子下去,好不好?”
莫雨没有应他,只安抚地捏了捏他温热的手。真好啊,毛毛一直在他身边,不像在苍山洱海那时生疏,他心里始终有他,没有因这世俗之见正邪之分远离他。那么,他自然也不会让心里的憾事再一次发生……
绝对不会!
“快,他们要追来了。”谢晓元率先带着叶琦菲从两侧的廊桥上了阙楼。
穆玄英与莫雨紧随其后,一人挥剑斩杀楼上的几个狼牙巡哨,一人破坏弓弩与投石器,谢晓元将绳子捆好往下甩去。
“我先带叶姑娘下去。”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谢晓元一手揽紧叶琦菲一手缠紧绳子向下落。若不是长安城楼太高,又带了一个人,以大纯阳宫的轻功何至于如此局促?事到如今也没其他办法,等双脚踩实,他拉了拉绳子,示意上面的人继续往下爬。
然而,城楼下的人并不知晓短短一会儿功夫,阙楼已被追赶上来的狼牙兵包围。莫雨与穆玄英腹背受敌,而弓兵又在朝他俩放冷箭,形势急转直下。不得已,两人只好背靠着背,慢慢往墙边移,然而一只手不便,穆玄英拨打雕翎的动作慢了许多,肩、腿先后中箭,索性一咬牙,拽掉那两根箭,回手掷去,正中两个狼牙军的面门。
“哈哈哈哈哈,莫雨哥哥,今日你我在此杀他个痛快淋漓才是!”若真走不了,他就陪在莫雨哥哥身边,虽死无憾。
莫雨随身没带什么长兵利刃,便抢来一枪,横扫千军如卷席,击退最前排的敌人,后排的弓兵手受到波及,站立不稳,一个个东倒西歪。
眼见得空,穆玄英回身道:“你快攀——”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的腰上就被绳索缠绕,紧接着一股蛮力不由分说将穆玄英推了下去。凛冽的风划过耳边,只带走指尖冰凉的湿意。破云而出的清冷月色终于让他有机会看到城楼上那人的淡淡轻笑,以及五官上的斑斑血迹。
“莫——莫雨!”
撕心裂肺的叫喊也不足以宣泄此时的恐惧,他怎么都没想到莫雨会在这个节骨眼将他一人送下阙楼!两个人尚且寡不敌众,何况是一个人单打独斗?莫雨哥哥真以为他傻到不知他的伤势有多重?自己曾在紫源山一跃而下,看着莫雨的面容渐渐模糊,那一幕与眼前何等相似,感受却迥然不同。
——莫雨哥哥你在报复毛毛是不是?
——你怨我当初弃你于不顾是不是?
原来,这就是当时莫雨哥哥的感受,原来,这就是当时他自以为是的结果。
不,他不要这样!
穆玄英试图抓着绳子再往上攀,而阙楼上的冷箭擦身而过,逼得他毫无招架之力,险险又要中箭。随即,又有人被抛下来,一堆又一堆,都是哀嚎中的狼牙兵士。若全是莫雨所为,那这触目惊心的战意从何而来?
难道……脑子嗡嗡作响之际,安顿好叶琦菲的谢晓元赶了过来,梯云纵起,斩断绳索,强行将犹自向上攀爬的穆玄英拉下来。
“快走,你想当狼牙军的靶子么?”
“放开我!”穆玄英挣扎着推开他,“我要救他,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错了一次,怎能再错一次?
“穆兄,你冷静点!”谢晓元拽过一个死去的狼牙军给他看,“这些人都是死于分水之招,你再上去又能帮什么忙?”
分水……是莫雨哥哥的分水……那一招几次在恶人谷存亡之际力挽狂澜。
只是……
他那样的状况怎么可以用分水?
他是铁了心不给狼牙军留后路,也不给自个儿留退路啊。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们说好,再不分离的,无论生死。
大骗子。
55
僵持中城门咣当当响。
阙楼上再也没有狼牙军被丢下来,只剩下无情的剑雨在侵袭谢晓元与穆玄英。两人心头皆是一沉,谁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莫雨……他……
“快走!狼牙军出来了——”谢晓元连拉带扯想要拽走那面如死灰之人。
奈何穆玄英仰望着城楼一动不动,仿佛天塌地陷也与他无关。
若等狼牙军出来,他与他势单力孤又有伤在身,到时怕要全部殁在这里。眼下不能感情用事,谢晓元闭了闭眼,趁穆玄英不注意点了他的穴,强行将人带走。可一人要照顾两个伤患,越走越慢,很快就被追兵赶上,所幸危急关头,苍云军派人前来接应,击退那群狼牙军,将他们带到直城门外的临时营帐里。
九天之一的鬼谋李复听说浩气盟的穆玄英在此,特地前来探望,不仅如此,还请来一位随军的万花大夫前来诊治。
谢晓元一看,那人居然是阿布的师傅——鼎鼎大名的活人不医裴元!
“是你?”
战乱爆发后,裴元与师弟阿麻吕奉药王之命出谷,彼此分头行动。他随军济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故人之徒,一时面露怅然,不着痕迹地端详小道士,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裴叔叔,你看叶姑娘与穆少侠的伤势如何?”
裴元将一左一右昏迷不醒的两人轮番探视,沉吟道:“这位姑娘受重物压迫,伤及骨节,也许会引起诸多痹症……”
“很严重吗?”好端端一个千金小姐变成这样,如何向藏剑山庄几位庄主交待?
“丫头年轻,功夫底子不赖,以针扎个一年半载也就罢了。”裴元摇摇头,“若非如今的万花谷只出不进,你倒是可以带她去找阿布。”军营里伤患太多,他顾不过来,况且女孩子在此也不方便。
提起阿布,谢晓元虽是苦涩却已不敢奢求太多,好歹人活着就有希望重逢,不像裴叔叔与师父阴阳相隔、也不像穆玄英与莫雨生离死别。
“我先给她下针,之后再想法子,至于他……”裴元的眸光投向喃喃呓语的年轻人,“那几箭不在要害,止了血就行。”
“他的手呢?”谢晓元没有进入守城器械,也不知那三人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看到穆玄英伤可见骨的手,岂不胆战心惊?
“现在不好说,要等外伤痊愈了才能确定。”
裴元诊完拎着药箱又去忙碌,谢晓元守在穆玄英与叶琦菲身边,悉心照料。翌日,裴元告诉谢晓元,他的外甥女谷之岚从巴陵回到长安,就在天都镇救治得疫病的百姓,可以每日由她给叶琦菲活血行针,谢晓元这才放下心来。
事实上,现在让人犯愁的是穆玄英。他醒是醒了,反应却不大对劲,一下地就在追问鬼谋李复何时攻打长安。
“你们帮忙破坏了守城器械,苍云军与郭子仪将军的部众在长安城外互成犄角之势,使得狼牙军在范阳的后续之力跟不上,城内人马自会大乱。”李复成竹在胸地轻轻拍他,“放心,依城内暗探所言,安禄山父子不和,只等安庆绪分兵洛阳,咱们便可直取长安。”
然后,挥师南下,可解东都之围。
“原来是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穆玄英试图攥紧拳头,可惜,有只手软绵绵没有力气,伤口的血一下子涌出来,他浑然未决地抱拳当胸,“李大哥,时机若至,玄英愿为先锋,斩将杀敌!”
“小兄弟年轻有为,李某自然欢喜,只是你的伤势未愈……”穆玄英少时在南屏山帮李复采过药,医治好了他的爱人秋叶青,所以这份情始终都在。
“皮肉之伤而已。”穆玄英神色决绝,两眼皆是仇火,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李复与谢晓元面面相觑,隐约也意识到了什么,便悄悄给浩气盟的人写信。不两日,苍云军大营外来了个白衣裙的女孩子,她面覆薄纱,手持罗伞,很是素雅。
穆玄英见到她的瞬间,下意识地掉头就走。
“毛毛!”女孩子追进帐子。
外面那么多人瞧着,里面避无可避,穆玄英扯了扯嘴角,低哑道:“小月……我以为你回了落雁城。”
“是回了,但盟主得知长安的情况后,让我来帮忙。”她一步步靠近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调,“你的手——”
“没事啊。”穆玄英若无其事去抓兵器架上的佩剑,啪嗒一下,剑落在地上,他弯腰捡起还没挥舞,剑又一次脱手。
握不住,试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握不住,他一怒,另一只手狠狠扣了上去。
眼瞅着缠在外面的纱布沁出鲜红色泽,陈月一把按住他,心如刀割道:“够了!你手筋被绞,皮肉未生,别用力啊。”
穆玄英瞅着万分激动的她,露出奇怪的表情,“小月,你干嘛啊?我是没握好呀。”
“你心里难受……为什么不说出来?”她收到信时如晴天霹雳,大哭一场。莫雨哥哥与毛毛都是幼年玩伴,她也舍不得。死了个恶人谷的大魔头,或许世人称快,但对她和毛毛而言如断手足,比死还要痛苦。
她连想都不敢想那个残酷场面,又何况是亲眼所见的毛毛?
“小月,你信我,很快就能夺回长安了。”穆玄英自顾自地歪着头,瞅了一眼帐外,“那晚的月亮也是这样好看。”
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