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八路-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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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倒了茶说,潘先生真会取笑我。我一个渤海老奤儿,长得猪八戒他二姨一般。比不得西施一星半点。
朱欣问,潘队长涉足寒舍,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不只是来评论嫂子的吧。
潘耀祖说,路过,路过。
朱欣说,你有这等闲心,没有跟皇军讨伐八路?
潘耀祖说,咳,咱哥们还不是人家的扒拉子。拿了人家的钱就得听人家管。
朱欣说,不去也好,讨伐总有危险,还是城里安全。
潘耀祖说,难啊,我收到匿名信,恐吓我小心狗头。
小桃掩口暗笑,转身正脸说,哎哟,写信的人真会挖苦人,兄弟的头明明是人头,怎么说成是狗头呢?
朱欣的心思不在这儿,从姓潘的口中又套不出什么话来。想法糊弄他走了就得。可是,偏偏遇见一个屁股沉的,东拉西扯胡诌白咧,一坐就是半天。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他才走了。
夜深了,朱欣换上紧身衣裤,吻别小桃,就消失在大街上。
一个黑影紧贴墙根急走。两个鬼子流动哨走来。黑影避开鬼子越墙进入宪兵队大院,潜伏一扇窗下,匕首一晃,翘开窗子,轻轻飞身而入。黑影打开保险柜,手电一晃,里边是个空巴拉。他一愣大吃一惊,不好,鬼子有了准备。恰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关了保险柜的门,上了锁,从容离开,跳出窗外,被鬼子发现。
鬼子大喝,什么的干活?
朱欣先下手为强,开枪打死了两个鬼子,飞身攀墙。枪声招来又一批鬼子。顿时,哨子声、枪声、跑步的啪啦声,不绝于耳。一个鬼子看见了黑影叫道,那边的干活,追!
特务队长潘耀祖带着一帮子赖皮虾蟹满街乱跑。闹得姑子不得睡,和尚不得安。他们从朱欣家门口经过之时,潘耀祖咯噔一下站住脚步,嘿嘿一笑,出手就急促地敲门。门都敲破了,里边就是不吱声。越是不开门,他敲门敲得越响。
在家等丈夫归来的小桃可就乱红眼轰蝇子,抓了瞎,搔首不知痒处。她不得已揣着小兔子装着张哈懒洋洋地去开门。她问,是谁呀,半夜三更地鬼叫门,是你妈挺尸了咋的?说着她慢条斯理地开了门,一看是潘耀祖。
小桃说,哦,是潘先生,真对不起,我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她边说边掩门。
潘耀祖迈进一脚,卡住门,伸着脖子望里看。
朱欣还没有回来,让姓潘的进来岂不露了马脚?小桃不知咋办好了,阻拦也不是,让进来也不是。小桃处在两难之境,苦啊!
43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二卷
一棵草
(43)
及时雨大战渠粱河
主力团误走十棵树
很鬼的特务队长三脚鸡潘耀祖敲门敲得贼响的时候,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朱欣揉着惺忪睡眼一步三晃地从小桃的身后闪了出来。小桃心里念佛,一块石头落了地,镇静自若。穿着睡衣的朱欣挤出门口说,谁找我?噢,是潘兄,请进来说话。
三脚鸡潘耀祖见了朱欣这个睡不醒的样子也就打消了他的疑虑。便说,打搅了,不好意思,告辞。
得理不让人的朱欣,借势以攻为守,即抓住了潘翻译的把儿,又可趁汤推,摸摸他的底。于是,他说,怎么?这么晚了敲我的家门,不会无缘无故的吧。连我的好梦都给搅攉黄了。难道我家里藏着八路?
潘耀祖赔笑说,对不住,对不住。刚才发现一名八字号的密探,潜入宪兵队。我怕老兄你这儿有麻烦,特此,赶来照应。
朱欣说,噢,谢谢关照。您是怀疑八路藏在我家,请进来搜一搜,潘队长就可放心了。请进。
朱欣和妻子小桃让开门口,以手示意请。
潘耀祖含羞地说,说哪儿的话,打搅,打搅。回头他就对手下怒目训斥,还不快追。别叫八路跑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潘耀祖也不长记性,这辈子难改吃屎了。他在渤海市的大街小巷折腾了多半宿,天朦朦亮就回到宪兵队想扎个窝睡一觉。可是,他刚躺下,还没有躺热乎,催命鬼罗圈腿佐木就命令他带路去玉田渠梁河的开路。被窝说,你没这个福,当人家的扒拉子(奴才)去吧。
潘耀祖的特务队赶到玉田渠梁河的时候,北部防区司令官铃木少将的主力1412、1414两个联队已经包围了八路军的十三团。
凌晨,战斗打响了。一颗颗的炮弹,拉着长长的哨音飞越村庄的上空,轰隆隆落地引发一声声巨响,接着是枪声,噼噼剥剥不绝于耳。就是打不着八路军。
在马上的铃木指挥日军向八路军阵地冲锋。顿时,成群结伙的日伪军呐喊着蹭过来。八路军的阵地上,只见硝烟滚,不见人影动。
渠梁河村里的一户人家,那就是八路军作战指挥部。这家的土大门,人来人往,门里吞吐。他们忙得脚后跟踢屁股。各营通讯员报告着敌情。作战参谋王殿边听边在牛皮地图上做记号,宛如光华的脸蛋上出的麻疹。司令员鹿地、副司令员豹天、政委姚楚人都围着地图打转转儿。一个托着下巴思考;一个听枪炮声判断战况;一个急得加快了踱步的频率,抖落着双手,宛如野鸡抖落翅。
双枪手王殿说,日军约六千人,从窝洛沽开过来,与我三营接火,三营战士凭借河坝英勇抵抗。二营阵地平静。
易翠屏和鹿地低语之后,鹿地急问,一营呢,我要一营情况。
王殿说,一营在杨家板桥,距司令部还有30华里。
北海蛟姚楚人说,形势严峻啊,形势严峻啊。他担心地转磨磨。
鹿地说,这样摆出决战的架势不是游击战的打法。我们会吃亏的,天黑就走。
豹天坐不住,忙说,对,天黑就走,天黑就走。我到前沿去,传达司令部的决定。话音未落,他的人影就不见了。有什么帅就出什么兵,青英支队长陈虎即刻随之出了司令部的大门。
鹿地问,派人去一营传达命令,天黑就向北转移。
政委叫道,通讯员。
没人应。
王殿说,人都派出去了。我去吧。
鹿地犹豫片刻说,王参谋不能离开司令部,还是翠屏去吧。
易翠屏疑问地说,我?
鹿地说,没有别人了。翠屏啊,你去你就去吧,路上小心。命令一营天黑向北转移。你就随一营活动。我不放心的是一营长,要他明白,今天这一仗可不比往常。他不能自由行动,要守纪律,你去了,能管住他,我就放心些。一营离我们还有30里路,你骑我的马去。
易翠屏不肯。
鹿地下了死命令,步行需要一天,贻误军机,我毙了你。
易翠屏又一次感受到这位大哥司令对她如此发凶。她不气也不恼,她明白今日之战处境险恶。她含着眼泪向鹿地行了礼。王殿牵了司令的马,送易翠屏上路。
王殿说,别怪他发火,情况紧急,我若是他,也发火。
易翠屏说,我不怪他,我只是离不开他。我走后,司令的安危就靠你了。你可千万别离开他。作战他不知隐蔽,宿营他不知休息,吃饭不管凉热,不知睡眠,不知疲倦,还有……
王殿扶她上马,拍一下马屁股。易翠屏就飞到了杨家板桥村。
易翠屏勒马,马说,易参谋,情况不对。家家大门紧闭,鸦雀无声。难道一营转移了吗?还是有敌情?她警觉地绕到村北一片秫秸栅栏背后掩护了马,她向村里观察。可是,村里家家屋顶不冒烟,犬不吠,鸡不叫,麻雀不飞,人不走动。无意中腿下一软被人拉入一个坑中按倒。
那人悄声说,趴下,暴露目标,我,我……
吃了一惊的易翠屏回头看时,那人还是兄弟一营长蒲公英。
抒了一口气的易翠屏立即传达司令部的命令,她说……
一棵草蒲公英说,嘘……你给我闭嘴。
易翠屏顺着兄弟的目光看去,那边公路上已经隐隐约约开来一队汽车,随之传来叫人心跳的马达声。噢,一营在打伏击。
满载日本鬼子的四辆卡车从林南仓方向杀气腾腾地开过来。有恃无恐地直扑杨家板桥。到达村北的桥上时,蒲公英喊了一声打。顿时,机枪、手榴弹暴风骤雨般地泼到敌人的汽车上。宛如豆干饭一锅焖了。第一辆汽车冒一股子黑烟,翻了个大头朝天,汽车轮子不停地打空转。挡住了第二辆汽车。它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就撞进泥塘里,成了八路军的活靶子。第三、四辆汽车已经着火。车上的鬼子叫喊着跳下车,扑打身上的火苗。成了八路军射击的目标。
八路军的阵地上吹响了表现一营长性格的冲锋号。战士们弹出了战壕,飞向敌群,肉搏在一团。知了皮擦屁股,嘁嚓咔嚓干净利索地消灭了这股敌人。
战斗结束,蒲公英才缓了一口气说,姐,司令部有啥命令?
易翠屏一五一十传达了鹿地的话。
飞毛腿蒲公英立即用电报语言命令各连,枪支弹药武装自己,其他缴获留给老乡。部队一律轻装、隐蔽,转移。
半竿落日,晚色一川。八路军十三团一营悄悄离开杨家板桥。易翠屏牵马时,蒲公英说,姐,我背着你,千万别骑马。易翠屏说,这是司令的马,也不是缴获。蒲公英说,这马赤本三尼骑过,他的屁股玷污了马,不要了,我给司令弄匹好马来。我们营打胜仗,就是靠轻装和隐蔽。我要求战士一笔一枪。除此什么也不带。你若拉着个马,我咋管战士?马毕竟是个牲口,它走路出声,打响鼻,不利隐蔽。万一它暴露目标,部队就危险。
马说,一营长嫌我碍事,我自己回去。
易翠屏想托马给鹿哥带句平安的话去,那马一声长鸣就跑得没影儿了。
六月的夏夜,微风送爽。头顶繁星,脚踏原野。战士们光着脚板,弃马遗车,一路无言,步履轻盈,队伍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痕迹。他们不声不响地渡过兰泉河,天将破晓他们进住一个叫张胖庄的平原小村。部队隐蔽在村公所、小学堂、碾棚、草料棚、屋檐下、大门洞。营部设在那个大户人家。蒲公英命令哨兵换上便衣、短枪,拿锄头、镰刀、背粪箕子,在村头、田头游动,屋顶上设暗哨。
多少日子姐弟俩没有团聚了。一棵草蒲公英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姐说。一阵风易翠屏也因被组织上怀疑而有一肚子委屈要向弟弟倒。可是,易翠屏心放不下司令,委屈也就搁在一边。她说,司令部现在转移到什么地方了呢?
蒲公英说,我已经派通讯员向司令部报告一营的位置。我估计在我们以北。
易翠屏心不安,坐不住,蒲公英陪她到村头向北张望。
张胖庄北一条金水河从北向南而来。河里没水,生长着一人高的芦苇、蒲子,绿悠悠,遮住了视线。
一营通讯员在金水河的上游一个叫十棵树的村子找到了司令部。
鹿地经历了一夜的行军疲劳极了,那怕合一合眼也就是极幸福极幸福的了。可是他不能。他带两个团四五千人马,尽管十二团向南转移了,身边的十三团也有两三千人马。目标太大了,一步走错,关系几千人的性命,关系这次反扫荡的成败,关系长城抗日游击战的存亡。原计划西渡舟河,向盘山一带山区转移。可是,侦察员报告河西有敌情。大部队就在舟河东,金水河西的十棵树、古庄子、六道街、毛庄子、霍庄子一带宿营。一夜没能走出河网地区。太危险,太危险了。
鹿地问,三营在什么地方?
王殿在地图上点了一下说,这,村名叫小扈家庄。在司令部西南约20里。
政委插话说,就是宋朝一丈青扈三娘的家乡。
鹿地说,命令三营向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