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八路-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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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指挥所里的高老蔫问,那七个美国飞行员逮住没有?
士兵说,正在打扫战场。
高老蔫由牛司令、赵影、二疙瘩陪同视察八路军阵地。哪里是什么阵地,就是山旮旯子,被炸得一塌糊涂,燃烧的树枝痛苦地抽筋,炮弹皮子炮弹坑,仿佛月球神秘的表面。八路军的破衣烂衫、军用水壶呲牙咧嘴,臭鞋烂袜子关闭了味觉系统。忽然,跑了来几匹战马,高老蔫见那马眼熟。他说,小赵,你认识这几匹马吗?赵影说,啊,是鹿司令的马。那是王团长的马,还有刘韬的,常参谋的马,还有……
高老蔫说,马在了,人呢?难道……
马说,久违了,高老蔫,你活得好自在啊!
高老蔫不懂马语,但,心里一阵难过,他抚摸那马,见马如见人,他们终究共事多年,日夜滚爬,朝夕相处,特别是那年在他走投无路时,他曾鼎力相助。
赵影说,高主任,你还想着他吗?
高老蔫说,找到他的尸体掩埋了吧。鹿司令一死,八路军就真的完了。
二疙瘩说,高主任,你可为皇军立了大功。
牛宜轩说,是功是过,难说。
赵影说,高主任正在伤感,你们二位何必添乱?
高老蔫说,赵副官,向赤本三尼将军报告,匪军司令鹿地被皇军击毙。
赵影应了一声。高老蔫命令牛宜轩整队回渤海。
今日渤海日头从西边出来,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东风连西风,河西又河东。高老蔫骑着鹿地的马进渤海,他和牛司令、赵副官在队前耀武扬威地前进。进了西山口,街道两边站满了老实巴脚的市民,他们手里举着红绿纸的小旗子,上写:热烈欢迎凯旋归来的英雄们。天皇万岁,大东亚圣战万岁,还有什么别的万岁高老蔫看不清了。最显眼的是三个老大老大的纸人在人群里晃悠,一个是戴着高礼帽的美国总统罗斯福;一个是衔着雪茄烟的英国首相丘吉尔;一个是两撇大胡子的苏联大元帅斯大林。在他们的身后还有那七个美军飞行员的纸人,最后压轴的是八路军司令鹿地样子的纸人。这些个国际要犯的脖子后头都插着一个中国古代处死犯人时那样的标签……
满洲映画公司的几位摄影师忙碌着抓拍这些大东亚圣战的花絮,只可惜那些都是纸人,尽管很像很像,但,终究还是纸糊的,假如俘虏的都是真人该多好啊!
凯旋的队伍路过渤海道公署时,在楼上观看热闹的渤海道尹刘仙舟拉开窗帘的一道小缝瞥一眼,骂一声,妈啦个巴子的。他身后站着一位不速之客,不给他撤火,也不种火,他说,算啦,越看越眼热。请阁下制怒。
这位就是七九路军参谋长齐新。那年他和朱铁军司令被川岛芳子捉住,经鹿地搭救脱离险情。自此他们秘密回到天津隐蔽活动。他们具备特别的嗅觉,闻到渤海道尹刘仙舟失宠,便立即趁火打铁,秘密会见刘仙舟,和刘仙舟拉近乎,建立新关系。
齐新说,道尹阁下,日军在太平洋大败,美军已经轰炸日本本土。他们只能靠纸糊的胜利自我安慰,又蛊惑人心。纵观天下,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德日意轴心国必将以失败告终。道尹阁下,该不该寻一条退路呢?
刘仙舟说,我是汉奸,哪里是我的退路?
齐新说,你和日本人不同,你毕竟是中国人,我们的委员长宽厚待人,心胸如海,海纳百川。
刘仙舟说,如先生不弃,鄙人真乃三生有幸,绝路逢生。现在我该做什么?
齐新说,静观待变。
刘仙舟说,谢先生指教。
忽然,有人报告。刘仙舟递眼色,齐新进了密室回避。原来是道尹下属送来请帖,北特警司令部召开记者酒会,邀请党政军商学会各界名流出席。
北特警的酒会热闹极了,赤本三尼中将亲自主持酒会,川岛陪同,功臣高老蔫、牛宜轩居中,位置显赫。把刘仙舟摆在边上不显眼的地方。但是,他牢记齐先生的话,不怒也不恼,不言不语,不露声色,不巴结谁,也不给赤本三尼舔屁股沟子。更不给高老蔫捧臭脚。记者成了堆,哪国的都有,就是没有中国的。
宫下宣布酒会开始,首先透漏一条最新消息,皇军在近期扫荡中消灭了八路军的主力十一团,击毙匪首鹿地。
台下哄得一声,记者们对于这一条消息表示震惊,北特警司令赤本三尼中将纠正宫下的话说,不,不是匪首。记者先生们,你们在发表这条消息时,最精确的措词应当是,八路军长城军分区司令员鹿地将军战死。指挥此次作战的是渤海特别行政公署主任高敬远将军。
顿时,记者们的摄像机冒着一股股的白烟,嘭嘭地乱闪。高老蔫这一下子可就是窗户眼吹喇叭,名声在外了。他自己也觉得土地佬放屁,神气噔噔。渤海的、天津的、北平的,新京、奉天的报纸连篇累牍、电台声嘶力竭。就连日本的东京也当做特号新闻传播。高老蔫漂洋过海到了日本,可惜只是照片。
有记者问,赤本三尼将军,您对鹿地将军战死有何感想?
赤本三尼说,我同鹿地将军见过面,有过一次平等自由诚挚而深刻地对话。他学识渊博,胸襟如大海。尽管我们是敌对的双方,但是,他平等待我,没有歧视,没有捉弄。是我很强的对手。对于他的死,我深表遗憾。
有记者说,请高主任回答上述问题。
高老蔫一笑说,我与赤本三尼将军有同感,对于鹿地的死表示遗憾。
自古记者就有追根问底的癖好,有记者问,高主任,你同鹿地共事多年,对他的死就一点也不悲伤吗?
高老蔫告诫自己话多有失,看看左右说,无可奉告。
有记者问川岛,如何回答同一个问题。川岛说,他死了活该。一位女记者问,川岛将军,有消息说,您曾经见过鹿地将军,印象如何?川岛说,那年我代表天皇陛下,为了搭救赤本三尼将军与八路军司令鹿地将军谈判,用优厚的条件交换……
女记者问,交换什么?
川岛说,不要给我难堪,交换什么,众所周知,你何必明知故问?你是哪家报纸的?来人呐。她使个眼色,高贝就把那个女记者架出了酒会,女记者的酒杯算是砸了。高贝回到会场之时,川岛问,把她架到哪里去了?
高贝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横着一抹。从此,记者们都闭嘴,天下一个声地大东亚圣战万岁,八路军被击溃,司令员鹿地战死的新闻满天飞。从渤海飞到天津、北平、南京、上海、广州、香港、重庆、新京、东京、伦敦、巴黎、华盛顿、柏林、莫斯科、延安、太行山区,晋察冀军区的聂司令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悲痛万分,几天几夜守着电台,他给长城军分区发报,询问鹿地的下落。他亲自起草电文:据敌渤海广播电台广播,鹿地部在丰润一带被击溃,鹿地战死。火速查清,电告。
聂司令不吃不喝焦急地等待长城的消息。鹿地牺牲是长城抗日游击战的最大损失。鹿地同志,你是长城党、长城军队、长城人民的主心骨,你可不能出事啊。
第一个接到电报的是八路军长城军分区司令部报务员谷雨,那是夜间,她不顾吵醒别人,哇的一声哭着不知是怎么跑出去的。去年她失去了心上人东卢周,今天又失去了一位可亲可敬的领导人。原本她是在鹿地身边工作的,这次恢复基本区战役他预料是一场恶战,就决定把电台留给陈参谋长。陈老六带十二团在滦东一带活动。他急着问,出了什么事?
谷雨把那封非同小可的电报颤抖着递过去说,大先生出事了。
政委节板斧闻讯赶到,同参谋长一道决定带部队进入河西丰滦迁地区寻找司令员鹿地。他们一边传令一边系腰带挎上手枪,收拾屋里的东西,准备出发。
易翠屏掩护着躺在担架上的刚生孩子的朱大嫂在山里穿行,晌午歪了,他们来到一个小镇,想找个饭铺打个尖。就便给大嫂下奶。吃饭的人寥寥无几。他们把担架也抬进来,先给大嫂弄口水喝,易翠屏和担架员都围着饭桌坐下,叫了饭。易翠屏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报纸第一眼就看见那条醒目的消息,啊?鹿哥死了?易翠屏强忍着悲痛说,我们不吃饭了,把饭带走。
易翠屏收起了那张报纸,在指定地点安顿好了朱大嫂,一阵风就刮到了瀑河口八路军宿营地鹿地的身边。她说,你可把我吓死了。
鹿地说,咋啦?
易翠屏把那张报纸递给鹿地说,你自己看吧。
鹿地看了报纸哈哈大笑。
易翠屏说,你还笑呢,可把我吓一大跳。鹿哥真死了,我也不活了。
司令部的笑声引来了一大帮,十一团长王殿,蒲公英、白兰雪、戴维斯、乔治、欣斯德尔三个国际观察员。他们和易翠屏打了招呼,就问司令员乐什么?
鹿地说,你们看看报纸,敌人的报纸,宣布我死了,哈哈……
戴维斯说,我已经观察到日本鬼子就盼着你死,你是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是日军侵略中国的障碍,你的存在威胁着日本军人,他们睡不着觉。
欣斯德尔记录着这些蛊惑人心的奇闻,他说,假如,我不是亲眼见到阁下的存在,我还真的相信了报纸。因而,我也观察到日本方面的新闻真实性值得怀疑,没有真实的新闻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善于秘密的人,心理阴暗……
蒲公英半截打住说,你慢慢观察、推理吧,我们就是要猛烈回击。
乔治说,是啊,用什么回击?你们没有广播,报纸发行有限,靠什么回击?就靠人多大喊吗?人再多,能喊出山沟?我们在美国就是从斯诺先生的《西行漫记》中了解中国共产党八路军的,他的书发行全世界。我们从天上掉下来才知道敌后还有八路军的游击队,如果,广播出去,那就是全世界都知道了。现在八路军如此落后的通讯装备,你们的声音连中国渤海都传不到。
鹿地说,游击战就得用游击战的办法,命令向渤海逼近。
渤海,乌烟瘴气,烟熏火燎的渤海,日本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大将听到渤海的广播,消灭了八路军主力团,击毙八路司令鹿地。他高兴得手舞足蹈,拉着华北王殷克唐坐上飞机呜的一声就来到渤海。赤本三尼、川岛、刘仙舟、高老蔫带着一大帮到西郊卑子院机场迎接。冈村大将在飞机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一口一个圣战的胜利。听演讲的使劲地鼓掌,把自己的手掌都拍红了,拍肿了,拍流血了,也不说痛,也不叫屈。冈村越发来劲,口若悬河,扎不住顺口流。就在大将口角生风的时候,宫下秘密向川岛报告,在渤海西南25公里的南青坨,发现八路主力,带队的就是八路司令鹿地。
川岛听了一震,她说,封锁这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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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四卷
三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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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谣言大战南青坨
做军鞋显现巾帼气
冈村吹掉了底儿。还在吹。川岛封锁的消息长了翅膀,伴随着渤海西南近郊的炮声,传送着八路军司令鹿地的光临。冈村问是怎么回事,怎么死人还活了?日军军官们都吓得鬼蹲。华北临时政府主席殷克唐不敢向日本人发火,敢向中国人动怒。骆驼高老蔫可就吓傻了眼。他本来就不相信鹿地会死,只是见了鹿地的马,没见鹿地的尸体。是日本人求功心切,有一尺,说一丈,见风就说雨,捕风捉影。他是没辙,没主心骨,被人推上车下不来。现在更弄得他下不来台。大叫驴刘仙舟暗笑,心里这个乐,看高老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