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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来自风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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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卓安心中苦笑,对於Ben的错估形势,不知是该同情他,还是该同情自己。何卓安心里清楚,他和程涵方过去的关系虽然不至於砸了这个案子,却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帮助。
  他们会面的时间只半小时,短短三十分钟里,他面带微笑,坐立难安,不知道程涵方怎麽看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是怎麽想的。
  离去前,程涵方说:「我们的合作项目,卓安懂得很多,有他当我们之间的桥梁,我很放心。」当何卓安还在想著「他以前不会这样讲话的、也不太会笑」时的时候,那人已经伸出了手:「卓安,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他足足慢了一拍才伸出手。「老师,很高兴跟你合作。」
  回到家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在这之前,何卓安回了公司一趟。虽然今天出差没进度也没有东西回报,目的只是介绍彼此认识,他还是将行程回报给主管;剩下的时间,则是忙著替之前的案子收尾、处理一些琐碎的paper work,七点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没有继续住原来的房子,而是搬去竹北,那里近年来发展得很快,而且离高铁近的多。吃饭、洗衣、沐浴,八点半,人閒下来,也静下来。
  他无法自制地回想今天的每一个细节,影像宛如跑马灯般在脑海中晃过,思潮汹涌,心中却空落落的没有头绪。
  时间就在恍惚与不经意间一分一秒过去,回过神来,墙上时针正好指向十。
  他拨了一通电话给Leo,电话响了五声之後被接起来。
  「Leo,」何卓安说:「我今天,看到那个人了。」
  那边的人停顿了了一秒,「Andrew?」
  「是,是我。」何卓安闭上眼。
  Leo是他在美国认识的朋友,他刚过去的时候Leo博三,是那所学校少数的台湾人。对何卓安而言,这个朋友意义非凡,是Leo让他成为男人──某一层意义上的。他带领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对他整个人、以及往後的phD生涯有重大影响,为此,何卓安感激他。
  「Andrew,Andrew?」电话那一头声音又传来:「还在吗?」
  「我在。」何卓安睁开眼。「我今天回学校。」
  「你看到他了?」
  「我看到他了。」
  「他看起来如何?」
  「他没有变,他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嗯。」
  「可是他笑得比以前更多,说话语气也不一样了。」
  「嗯。」
  「他说,我是他第一个学生,最好的学生……」
  「Andrew,」Leo打断他:「他是那头羊吗? 」
  何卓安沉默。
  「Andrew,Andrew,你还站在原地。」
  何卓安没有说话。
  「你没有打开门,Andrew,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回去的理由,也没有人能告诉你答案。」
  「我清楚,可是我想不明白。」
  「Andrew、」
  「抱歉,Leo,我……我会再想想,」何卓安又闭上眼,「我会再想想。」
  挂上电话的同时,他的脸埋进手心。
  那一段矛盾纠结、理不清头绪,连同回忆,一齐涌上。
  ?
  
    
    ☆、来自风城 六

  何卓安和父亲初三回新竹。
  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何卓安没有其他安排,大部分的时间用来念书。开学前一周,他主动写信给程涵方约时间meeting,顺便报告自己的选课状况,徵询对方的意见。
  看完他的课表後,程涵方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直直盯著他看,整整有十秒钟不说话──被老板这样盯著看,相信没有一个研究生不会背脊发寒。
  「这两门课,你选一门。」老板指著他的课表,「剩下等研究所再修。」
  「那,先修哪一门好?」
  程涵方想了一下,指著固态物理说:「先修这门。」
  於是乎何卓安立马退掉另一门课,多出来的时间,老板告诉他:「你一个礼拜来Lab几天,我找人带你,之後有事交代你做。」
  终於有事情让他做了!这番话让何卓安很振奋、振奋不已。
  为此他又微调了自己的课表,一个礼拜三天在台北上课,两天半的时间待在新竹的Lab,星期四星期五还有星期六的早上。
  他把这件事告诉锺念成後,好友对他的时间安排很有意见。
  「礼拜六早上?你疯了吗?」钟念成用力摇晃他:「爽就爽这一个学期了,有必要从现在就开始你的菸酒人生吗?」
  「唔,可是……」可是礼拜六早上程涵方会待在Lab,那个时候去Lab可以顺便meeting。
  「星期六meeting?!你的脑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那样你连星期五晚上的time for fun & relax都没了阿!」锺念成抱头呐喊,他的心情可以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
  这样的反应,让何卓安不敢告诉他其实自己还旁听了一堂老板开的课。
  千言万语,一言难尽,锺念成最後以一句话总结他:
  「被虐狂。」
  何卓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workaholic,只是平常的课馀时间,如果没有特别的安排,这样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就来写程式跑模拟。几个月过去,程涵方似乎也摸透了自己大弟子的性格,估计人已经跑不了了,开始给他更多事做,使唤人也更加没有顾忌,交代下去的事情不只难度越来越高,deadline也逼得越来越紧。到後来,除了期中期末给他一段时间全力准备考试外,大部分的时候作业、paper是一件接著一件丢。
  五月底的时候,程涵方告诉他有个DATA在七月底前要赶出来,交代何卓安毕业证书拿到後就去Lab报到,何卓安自然连声应好,学期结束後立马收拾包袱奔赴新竹投身研究。八月老板预计出国参加研讨会,临行前花了一点时间和他讨论未来的研究方向,给了他两个题目和一堆paper。「这段期间你就做paper study,把资料整理好後再决定你要做哪一个。」
  何卓安很高兴,没想到老板这麽早给他题目了;一般外校学生,通常需要花几个月时间学习实验室的工作流程和核心技术,他提早几个月上手,也让老板提早开始使唤他。
  除了研究文献外,该做的事情当然还是不能少。实验室除了何卓安外,帮老板做事的还有研究助理和研究生各两个。两个研究生也是今年入学的新生,和何卓安不同,他们的指导老师其实是汪教授;至於研究助理,一个是国科会的计画专案助理,另一个是程涵方自己请的,何卓安在他们的指导下学习各种技术,了解老板目前进行的研究计画。
  从助理口中他也得知了老板的一些八卦,有些他已经知道了,有些他不知道; 知道的像是老板有钱是因为他博後的研究成果被一家大型公司买下了,对方每年都付他大笔权利金,因此,才有能力和汪教授合开一个实验室、且在计画外自己另请一个助理;不知道的,像是老板父亲已故,目前和祖母两个人住在老家、靠近竹东的旧公寓。
  虽然说有钱好办事,一个新老师要在新环境立足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
  閒聊间,其中一个助理孟儒拍拍何卓安的肩,说:「之後你会比较辛苦就是了。」孟儒的语气真心满怀同情,他预计年底出国念书,再过不久就要离职。
  何卓安嗯了一声,没有其他反应。助理二人对看一眼,又异口同声说:「不过,你应该没差。」
  「啊?」
  「没事。」
  何卓安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人又回过头去赶进度了。
  大概也只有何卓安这样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的人,才感受不到老板施加的压力。一个学期下来,何卓安对实验室的各项技术差不多都上手了,於是乎,做为老板的研究生(廉价劳工)生涯正式上路。
  整个七八九月,何卓安的生活围绕著实验室,日复一日,时间在赶实验进度、回报data、meeting、补数据、paper study中度过;相较之下,去年底和学期中那一段应该算是,嗯,蜜月期,这短短的时光如今仿若船过水无痕。就算是八月中老板出国期间,他依然不得閒,本来面对面meeting变成远端遥控,助理和学生们依旧是每隔几天用email和电话向他报告进度。
  ──对何卓安而言,那段每隔几天就要报data的日子历历在目。
  如今,当报data的人换成了老板、听取报告的变成自己时,何卓安很不习惯;虽然报数据的是程涵方的博士生不是他本人,何卓安还是觉得别扭。
  末了,程涵方问他对於数据实验或者脉络是否有什麽不足和建议,是否符合贵公司所要的需求云云,他也拙於应对。
  也幸亏,一切都符合预期,要是出来的结果是「打回去,通通重做」。他没把握能立即调整自己的角色。
  初步的实验数据出来後,两方共同拟订之後的方向,如何就现有的结果再做修改,需要达到什麽样的成效,大致讨论过後,再定下次验收日期。
  会谈结束後,刚才报告的博士生先离开,研究室剩下他和程涵方两人。
  眼下态势,大有昔日师徒叙旧话当年的意味,何卓安局促,别扭,又纠结。此时他纠结的不是程涵方的想法,而是他自己究竟能不能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程涵方却先一步开口:「你下午有要回公司吗?」他边说边站起身,似乎是想结束这场谈话。
  「不,我下午请假,」何卓安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说了:「我要去看我爸。」
  程涵方愣了一下,「你要去澎湖?」
  「是。」
  「……怎麽过去?坐船?搭飞机?」
  「我订下午三点的机票从松山机场飞,顺便去台北办事。」
  「你现在要去台北?」
  「嗯,坐高铁。」何卓安漫不经心答道,满脑子想的却是该怎麽开口,下一次见面还要等几个礼拜,可是,他想……
  「我送你过去。」
  「嗯……咦?」
  「我送你去高铁站,」程涵方取过椅背上的外套穿上,说:「你不是开车过来的吧?」
  「唔、嗯。不是。」
  程涵方看了他一眼,「那走吧。」
  何卓安木木点头,拿起外套跟在他身後出门。
  不论过了多少年,面对程涵方,他始终有些木讷和笨拙。
  就像现在,何卓安占据了副驾驶座,却始终做不好副驾驶座的人该做的事──陪驾驶聊天。他不是第一次坐程涵方的车,也不是第一次坐副驾驶座,只不过,就算是两人关系最熟悉的那段期间他们也鲜少閒话家常。他没有从今日天气聊到强档电影再扯到感情状况的本领──虽然後者他非常在意──只能愣愣在一旁坐著。
  身上的馀热尚未退去,他的脸还微微发著烧。
  刚才上车时,何卓安只顾著调整坐姿把脚摆对位子,听见旁边那个人说:「安全带」,才急忙转身想去拉,那条伸缩带却因为他的笨手笨脚的老是卡住,程涵方见状乾脆伸手绕过他另一边的肩膀,把带子拉出再替他扣上;这个姿势让程涵方整个人几乎是贴著他的身体,就算何卓安用尽力气往後退也避不开几缕的发丝扫过他的脸。
  「老师你、换新车了。」
  「嗯。」
  「什麽时候换的?」
  「两年前。」
  句点。
  似乎,无话可说什麽的,问题不只在他身上。
  何卓安还没有笨拙到连閒聊都办不到,但是,此时此刻脑海中翻来覆去想的只有一件事,除此之外说些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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