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别-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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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旭轻轻一笑,低头看着她道:“那天你用这毒伤我时,可曾想到有今时今日?”
霍木兰怒不可遏,被贝齿咬住的唇瓣越来越紫,四肢全身也开始虚浮无力,沈玊在旁听得二人谈话,虚眸四下一顾,急声道:“未已,快用功逼毒!”
沈未已贴着石壁艰难呼吸,听得沈玊之言后,立刻合上双眼运气逼毒,不多时后,脸色竟然真见好转。
云旭一看,霎时心慌,挟着霍木兰后退几步,却还未退到墙壁稻草边,便给沈未已一道厉风突袭而来,打飞手中利剑。
云旭大为惊骇,顿挫之间,忽又觉胸腹上下近十穴位骤然一酸,紧接便听体内肋骨崩裂,细目看去,竟是沈未已高大白影已立在面前,其中二指已插入自己胸膛。
他一时之间顾不得霍木兰如何,当下出掌格开沈未已,匆促往后一躲,欲去取坠落在稻草上的剑。
沈未已双眉一敛,运气功力率先将那剑吸入左手中,不等云旭回神,便将剑尖径直撩进他胸口,好在云旭危急之下闪躲敏捷,这才堪堪避过穿心之痛,只受一招皮外之伤。
沈未已趁这时分将霍木兰解救出来,一手拉起旁边的沈玊道:“走!”
三人险象环生,冲上密道,正要破门而出,霍木兰却忽地站住脚步,道:“等等!”说着勉力挣开沈未已,扶着桌角大喘几声,恢复少些意识后,方低声道:“我还有一件事没做……”
沈未已知她中毒,此刻正是担忧不已,看她呼吸急促,忙上前扶住她道:“你要做什么?”
霍木兰无暇多作解释,深吸一口气后,转身便往密道下走去,沈未已大骇不解,把师父沈玊安顿在一边后,便要发足追去,却给沈玊拉住道:“云旭那小畜生也中了七星海棠之毒,且又被你打断肋骨,难以动弹,此刻绝伤不了那位姑娘,倒是你全身是伤,中毒不轻,快坐下来让我给你运功驱毒!”
沈未已登时进退两难,略一沉吟后道:“我还是先去看看木兰!”
沈玊大手抓住他,不容分说道:“为师之令,休得违抗!”手腕一转,便把沈未已拧到面前来,内力一震迫使他盘起双膝坐倒在地,紧接身形一堕,双掌抬起催动真气,灌入他后背穴位之中。
沈未已闷哼一声,登时闭上双眼,因害怕这时妄动致使体内真气紊乱,伤及肺腑,只好暂把霍木兰之事抛却一边,双手平放在膝上,随着沈玊运功动作调整气息。
沈玊掌势变换,一点一点将沈未已体内毒素逼出来,不过多时,二人面上便已是大汗淋漓,氤氲白雾缭绕身周,这时沈玊方开口道:“这姑娘是何人,你竟如此在意。”
沈未已微微一愣,出声答道:“青城霍前辈之女,霍木兰。”
沈玊“噢”一声,脸上现出喜色道:“原来是霍贤弟爱女,前些时日时常听他在里边提起,这回你来救我,便是她带给你的消息吧?”
沈未已闻声点头,顺道把策划云家一事详细道来,沈玊听后自然愤懑难当,须眉微颤道:“云臻此人畜生不如,我自然不会饶他!”言及此处,忽又想起一事,道:“对了,此次来怎么不见白露?”
沈未已登时一震,牵动体内真气微乱,噗地喷出一口淤血来,沈玊忙收手停止,不安道:“怎么了?”
沈未已左手伏地,低头喘息片刻,抬起右手擦干嘴边血渍,道:“白露她……还在小筑里。”
沈玊心中一安,道:“她不来也好,咱们灭掉云臻后,便立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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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木兰一路隐忍体内剧痛,扶着石壁踉踉跄跄走回石洞之中,正看到颓坐在一地稻草上,被自己利剑所伤将要毒发的云旭。
她看他这副狼狈模样,竟是忍不住一声笑起,身体里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劲,支撑着她走到壁台处,取下上边的火把,平静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旭瘫坐在稻草上,因全身奇痛难当,脸型以几近扭曲,愤懑道:“你以为你们今夜那点伎俩,我和我爹不知道?”
霍木兰一震,敛眉道:“你们怎么知道?”
云旭冷笑道:“沈玊之徒和你一起现身蜀中,第一步是助你劫走地牢中的唐翎,这第二步,自然就是来书房密室带走他师父。我本还想趁今夜把那老头转移别处,却想不到你们来得这么快……”说着说着,忽地脑袋一低,往稻草上呕出一口黑血。
霍木兰视若无睹,知道并非计划败露后,便心神一稳,拿着火把走到身后稻草堆处,俯身把一地枯草点燃起来。
云旭抬头一看,登时大惊,森寒道:“你要干什么?”
霍木兰不言不语,把这一边的枯草点燃后,在烈火窜动中,缓步走向云旭,淡声道:“怕什么,这四处都是石壁,烧不死你,顶多是闷个窒息罢了。”
云旭一脸惧色,抓着身下枯草往后挪开,然霍木兰身后大火却随着她的步伐,一步一步紧逼而来,且她点火动作更不停顿,狭小石洞之中,火花一朵又胜一朵妖娆绽放,在她身后熊熊升起,晕出一大片瑰诡之色。
云旭恼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快给我住手!”
霍木兰走到他面前来,低头向他冷冷一看,忽挑唇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云旭惊慌之下,惶遽求饶道:“木兰……木兰我错了,你快住手!快去叫人来救火!”
霍木兰脸色不变,拿着火把在他脸边轻轻摆来,缓缓摆去,云旭一生最是怕火,这厢立刻着受不住,闭着双眼道:“木兰你别这样……你家的事不怪我,是我爹!是我爹要七绝掌秘籍……是他要我刻意疏远你,要我和杜婉成婚!我不想的,真的不怪我!”
霍木兰听后竟是分毫不惊,只道:“那你爹若要你去死,你也心甘情愿地去么?”
云旭登时怔道:“我爹怎会让我去死?”言罢参透她话中之意,方低声答道:“我爹一直想要七绝掌秘籍,为此已策划多年,我若不按照他所言去办,他便要……便要在灭青城时第一个杀掉你!木兰……木兰我心里是有你的,我不舍得……”
霍木兰咬牙打断道:“你住口!”攥紧火把,对着云旭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害的不只是我,还让我害我杜婉?”说着忽又一笑,道:“还是说,你们父子二人一直在等我大闹杜府的那一刻,多行不义……必自毙,妙计,真是妙计啊!”
言罢将火把向他身边枯草一点,云旭察觉火势蔓延,睁开眼来,惊惶道:“木兰,你当真要置我于死地?!”
霍木兰淡淡一笑,对他道:“那夜在青城山上,我便已对你说过,早晚取你云家上下百条人命。你知道的,我霍木兰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
云旭自然知道她脾性如何,眼看她果真把自己身周枯草点燃起来,大火似浪涛在四面起伏狂涌,登时吓得面如土色,痛声嘶吼道:“霍木兰,我二人那么多年情分,你就真的一点也不顾及吗?!”
大火肆动,映在霍木兰容颜之上,明灭难分,她缓缓垂下双眸,将火把朝他身上轻轻抛去,转身离开道:“我是喜欢过你,我不否认,但我想,我真正喜欢的并不是云家堡大公子云旭,只是当年在蜀山枫叶林中,那个把病发的我抱在怀里的大哥哥而已。”
烈火在身周舞动,疯狂似那些年一幕又一幕热血飞扬的青春,霍木兰忍着毒发走出大铁门外,把那把大锁稳稳一锁,她看着里边熊熊升起火光,听着云旭那一声更比一声尖利的嘶喊,胸中好似也有浪涛翻动,平息之后,竟笑出了泪花。
犹记当年初夏,有个小胖墩趴在她身边抽抽噎噎,一边摸着自己惨遭杀害的小毛狗,一边瞅着她气鼓鼓的脸蛋说:“小木兰,你这人真是一团火,遇到自己喜欢的,就是烧掉自己也要给他温暖,可碰到讨厌的,就一把将它烧成灰烬,毫不留情啊!”
那时她也哭了,板着脸骂道:“谁让你那条笨狗咬了我呀!……”
65火烧云(七)
却说沈未已师徒二人盘膝坐在地面运功疗伤;聊起白露之事,沈未已自知师父一生最疼白露;故而情急之下只好暂作隐瞒;准备等云家此事平息之后再行解释。
沈玊替他驱尽体内毒素后,探了探他如今内力虚实,得知其三年来内功大增后,立时面露喜色,点头道:“不错;这三年为师虽然不在;但你并未将功夫落下!这‘乾坤一指’虽然只有一招一式,但其中奥妙无穷,你现在练到什么境界了?”
沈未已如实答道:“还差最后一层。”
沈玊微一皱眉,道:“那现在秘籍在哪儿?”
沈未已道:“徒儿一直带在身上。”
沈玊闻言果然变色道:“我念在你来救我的份上;暂不计较你擅自离开玉龙山之事,但你明知蜀中危机重重,为何还要将秘籍带过来?”
沈未已一时为难,低声道:“徒儿害怕秘籍放在山中,会被不轨之人拿走……”
沈玊怒声打断道:“山中自有白露在,你害怕什么?”
沈未已双眉一敛,稳住纷纷思绪,知道不能再被沈玊如此问下去,当下岔开话题道:“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
沈玊狐疑道:“何事?”
沈未已转过身来,看着沈玊道:“木兰她患有心疾,如今命不过百日……不知师父能否施手一救?”
沈玊须眉一蹙:“这姑娘竟患有心疾?”略一思忖后,正色道:“这你放心,她既然是霍贤弟之女,那我便没有不救的道理!”
沈未已闻言大喜,感激道:“多谢师父!”
沈玊却笑容略减,正要问他为何这般在意霍木兰,忽听暗道下边传来云旭嘶声大喊。沈未已闻言一震,因担虑霍木兰安慰,当下转身冲下石阶,赶到大铁门前,抬头一看,正见门内一片烈火升天,霍木兰身着红衫,眸色清寒,从那瑰诡火色中缓步走来。
沈未已登时一愣,待霍木兰探近,方看清她眼中似雾非雾的泪珠,嘴角缓缓殆尽的笑容,他胸中一凛,快步上前握住她双肩道:“怎么了?”
霍木兰闭上双眼,把头埋进他胸膛中道:“未已,我报仇了。”
大火之中,云旭嘶喊之声透过浓烟烈焰传来,藏尽惶遽和悲愤,令人不寒而栗,沈未已拥着霍木兰,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烈火中伏地打撺的模糊身形,低声道:“你把他……”
霍木兰道:“对,我把他关在里面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让他自生自灭。”
缓声说罢,红唇边蓦地挑出一笑来,然抬起头时,脸上却已没有一丝情绪。她迈开双腿,欲往上边书房走去,然一动身便觉双膝一软,整个人忽地往下一坠,沈未已忙抱起她来,看着她泛紫嘴唇道:“不好,你体内的毒要发作了。”
言罢,不容分说将她横抱而起,奔上石阶,因听暗道内悲怆之声并未消失,故一边扶着霍木兰坐在地面,一边隔空掠开一道厉风,向大书架左上方的血玉麒麟一点,关住暗道入口。
沈玊趁这功夫在一边给霍木兰诊脉,皱眉沉吟一会儿后,肃然道:“她这心疾是八岁便开始发作的,本不该活到此时,是你之前给她施过银针,并用大量灵药给她吊命的缘故吧?”
沈未已盘膝坐在霍木兰后背,灌注真气于双掌之中,缓缓给霍木兰逼出她体内毒素,闻言道:“徒儿愚笨,一直寻不到根治之法,所以只得以银针和药物保她性命。”
沈玊道:“此法虽有一时之效,但长久以此,必将大损她元气,得不偿失。”
沈未已不想自己先前之法竟会对霍木兰身体造成伤害,当下一震,导致输送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