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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朝来寒雨晚来风作者:都灵-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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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明早我还要公干,就不送你们了。”

  “这些天已经很是打扰,改天回上海,再好好答谢季灃兄。”高锦杰脸上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等起身离开后,他在心底长长嘘了一口气,难怪那晚周佛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原来李士群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了。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只要他们别怀疑到自己身上就万事大吉。不过,唐生明今晚这番话,到底是出于关心自己,还是有别的目的,他就不得而知了。谁都知道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但对手是一个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贸然进攻只怕破绽更多,以后还是见招拆招更安全。也许,真不该把傅翊君也卷进来,不知道现在让他离开还来不来得及。

  回到房间,高锦杰看见傅翊君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靠在床头竟然也抽起烟来,他打开壁灯,从对方指间拿下烟头按灭:“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对嗓子不好。”

  “你说的,男人就该抽烟喝酒。”傅翊君反驳了一句。高锦杰不客气地在他头顶拍了一下:“就记得我说的这些了,我还说让你好好吃饭呢,你怎么不听?看你瘦的。哎,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医生说你严重营养不良,到底怎么回事?”

  高锦杰躺下去好半天了,看傅翊君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也不说话,他一把把他拉进怀里:“好吧好吧,想抽烟就抽吧,反正你现在也不唱戏了。”

  过了好长时间,高锦杰几乎以为他都要睡过去了,才听到他小声说:“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什么也吃不下。我对自己说,一个汉奸而已,犯不着,可我没有办法。还有,高锦杰,如果不是那晚无意间撞破了你的身份,我们之间大概早就完了。再想想又非常后怕,如果那天我没跟你去,你现在会怎么样。”

  三十、高锦杰躺在床上,心里五味杂陈,他跟傅翊君的关系从来就算不上平等,自己一开始的动机便不那么单纯,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占有还是爱恋,哪个成分更多一些。他侧过身,在傅翊君的腰上轻轻掐了一把:“我警告你,下次你再敢扔下我一个人走,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傅翊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高锦杰这次直接掐在了他最脆弱的地方:“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告诉你,打断腿都是轻的,下次再跑,让我抓回来便把你绑在床……”

  他的话还没说完,胸口就被傅翊君重重咬了一口,他呀呀了两声,翻身把对方压在身下:“想谋杀亲夫啊你,傅翊君你今晚完蛋了。”

  高锦杰咬牙切齿的威胁只换来对方一声嗤笑,他还想进一步有所动作,傅翊君轻声道:“还是安生点,说不定唐生明还在院子里。”

  高锦杰想到刚才那番谈话,顿时没有了任何欲望,躺平身体,给两人盖好被单。过了一阵,傅翊君支起身,附到他耳边问:“你说唐生明,会不会和你一样,也是重庆的人?”

  高锦杰连忙捂住他的嘴:“这样的话,千万不能乱说。”

  傅翊君笑起来,眼睛又变成了两个好看的月牙。高锦杰松开手,悄声说:“翊君,有些话,心里想着就行了,说出来就是祸。”

  “可见你也这样想过。”

  “你还说,是不是想我收拾你?”

  傅翊君轻轻一笑:“高锦杰,我发现了,你越是声色俱厉,就越是心虚,不过是外强中干。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

  又被对方压在身下,傅翊君赶紧讨饶。高锦杰没有打算饶过他,他甚至已经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该重振一下夫纲了,否则哪天被人家反攻都说不定。

  在外人眼里,高锦杰和傅翊君是旅行了一圈回来后,关系变得融洽的,难怪西方人说,旅行是最好的感情粘稠剂。到了八月,傅翊君又重新回到了工厂,还是做以前那个职务,给高锦杰当助理。助理上了老板的床,在上海滩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这个助理是个男人就另当别论了,尤其在那些比较保守朴实的女工眼里,这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于是,在很长时间内,傅翊君都是厂里女工茶余饭后的谈论话题。

  等夏天过完,高锦杰带着傅翊君,开始一起出现在各种社交场合,不管是日军俱乐部的舞会,还是汉奸们聚会的家宴,傅翊君都应付得很自如,似乎已经适应了目前这样的身份,还有别人鄙夷斜视的目光。

  无论是欧洲还是亚洲,1942年都是不平静的一年,战火还在蔓延,数以万计的士兵在死亡线上挣扎,平民百姓生计艰难,勉强度日。而对于高锦杰来说,这一年算是过得比较平静,尤其是下半年,那些老狐狸之间的倾轧没有再波及到自己,赵纬也没有再干过塞给他打火机之类的事情,只是在高锦杰每次社交活动回来,会问他一些场合里观察到的情况,其余时候都做好他仆人的本分。于是高锦杰常常在想,有时候,防守是最好的进攻,尤其对于他这种没有任何政治嗅觉的人来说。

  当墙上的月份牌换到第十二个月的时候,1942年已经走到了尾声。从十二月中旬开始,傅翊君便开始盘算送高锦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眼看就要到正日子了,他依然拿不定主意,关键是高锦杰什么都不缺,和阿芬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亲手做一顿饭,又贴心又实惠。

  西餐本帮菜之类的,傅翊君也做不来,他想起去年戈登路那间老北平火锅店,虽然没有东来顺那么有名,但味道还不错。于是某天他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跟高锦杰去工厂。中午他和阿芬一起去了火锅店,打算偷师。吃火锅的时候,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那里的伙计搭话,询问锅底和蘸料的配方什么的。火锅店的伙计倒也爽快,告诉他们北方的火锅没那么复杂,鱼汤骨头汤做锅底都行,蘸料就更简单了,麻酱腐乳韭花,根据个人口味准备。

  伙计上完菜,打开包房门出去。开门的一瞬间,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连忙追了出去,只看见那个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到了生日那天,傅翊君亲自下厨操办的北平风味的火锅,确实让高锦杰大大惊喜了一番。外面寒风阵阵,餐厅里热气腾腾,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相互给对方涮菜,其乐融融。美中不足的是,傅翊君有几次都走神了。

  “你没事吧?” 眼看傅翊君把蘸料碗里的白菜快要搅到糊状了,高锦杰终于忍不住了。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儿?” 傅翊君连忙若无其事地把那口白菜吃了下去。

  高锦杰以为是他想起薛明骅了,毕竟上次吃火锅的时候还是他们三个在一起,也没有往深处想,说实话,其实自己也挺挂记那家伙的,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过得怎样。

  一场寒流之后,温度骤降,傅翊君不小心感染了风寒,高锦杰不忍心让他跟着自己跑前跑后,便强迫他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西历新年前一天的下午,高锦杰刚从工厂回到家,便收到周佛海派人送来的请帖,高锦杰接过一看,是上海市政府要在元旦当日,举行一场救济灾民的慈善酒会。

  打发走来人,高锦杰回到卧室,只见傅翊君躺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盯着跳动的火苗,双眼有些失神。他走过去拿起掉在地上的期刊,正翻在《王子复仇记》那一页:“看你恹恹的,又在为古人担忧了?不过是作家编出来的故事而已,不能当真的。”

  傅翊君收回视线看看他,顿了顿:“我觉得,是性格决定命运。在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注定后面的悲剧了。”

  高锦杰坐在沙发边,拂开他额头的发丝:“是性格造成的,也是环境使然,身处乱世,很多时候身不由己。看了这么多外国的戏文,比较出来和中国戏文的区别了吗?”

  “我哪有那本事。你手里拿的又是什么?”

  高锦杰冷笑一声:“周佛海让人送来的请帖,这家伙又想当慈善家又不肯出钱,拿我当冤大头。”

  傅翊君接过来看了看请帖里的内容:“既然是给灾民捐款,谁捐还不一样。”

  “你懂什么,这钱还不定装到哪个王八蛋的腰包里了。”高锦杰没有好气地用请帖在对方头上敲了一记,要是按照他以前的性子,早把请帖扔进壁炉了,现在却只能无奈地接受。他搂着傅翊君懒洋洋地躺下去:“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傅翊君把脸埋在他胸口:“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高锦杰长叹一声,该怎么和对方解释呢?难道说其实只想风花雪月肆意潇洒,如今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本不是自己所愿?还是跟他说说看似平静下的暗流涌动?抑或是只要一步踏错,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

  “翊君,昨天阿芬说,过完年打算回家去,她家来信说她母亲身体不大好。这兵荒马乱的,她家又在安徽,她一个女孩子我不大放心,要不你送她回去,等她妈病好了再一起回来。”

  高锦杰尽量把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傅翊君还是一下子翻身坐起:“你什么时候转性了,对一个下人这么关心?莫不是,想让我离开上海?”

  高锦杰把他重新拉进怀里,一边谴责对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边腹诽如今这小子真是越来难糊弄了,以后还是让他少看点书为妙。

  三十一、高锦杰有些不大明白,以市政府名义办的慈善酒会为什么选在一个风月场所举行,等到第二天傍晚,他带着傅翊君来到了兆丰总会门口,看到停在那里寥寥无几的汽车心里便清楚了几分,如今太平洋战争已经持续一年有余,汪伪政府也是风雨飘摇,捧场的人越来越少,今晚来这里的无非还是周佛海、陈公博,再有就是李士群和他那帮手下。

  进去后有侍应生过来接过他们的大衣围巾,高锦杰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两张支票交给负责这次募捐的人员,那人登记过周佛海和高锦杰的姓名及捐款金额后,让工作人员拿过两支绢花别在他们礼服上。高锦杰怎么看都觉得那绢花土气,于是厚着脸皮问工作人员要了两支康乃馨替换了绢花,这才拉着傅翊君进了西餐厅。

  作为兆丰总会的会员,高锦杰虽不经常光顾,却也算得上轻车熟路。在西餐厅,两人各自端了一杯香槟,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窃窃私语,可还是有人找了过来:“小杰,你都算是贵宾了,怎么躲这里?”

  高锦杰回头一看,又是唐生明:“我算哪门子贵宾?”

  “你还不知道?今晚周佛海在南京抽不开身,委托你做他的全权代表。”唐生明示意侍应生送酒过来:“躲也没用,你们这一对璧人在哪儿都是大家瞩目的焦点,我今晚也跟着借借风头。”

  高锦杰不禁在心里又骂了周佛海两声老狐狸:“怎么不见你太太?”

  “哦,她让老板娘拉走了,一会还有一个慈善拍卖,她说是需要帮手。”

  所谓慈善拍卖,不过是汪伪政府里那几个文人的一些字画而已,就算是再附庸风雅,也没有多少人对这些感兴趣,很快拍卖便有些冷场。这时,有人说如果老板娘愿意唱一出,他倒是可以捐一个大价钱出来,这个提议立刻有人附和,还有好事者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京胡。

  兆丰总会的老板娘王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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