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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朝来寒雨晚来风作者:都灵-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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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锦杰坐在刚才阿芬坐的椅子上,用手支着头,闭上了酸涩的眼睛。他几乎一夜没睡,到现在不但浑身酸痛,而且筋疲力尽。以他的骄傲,明知道全是自己的错,也无法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什么道歉解释的话,何况,有些事情,他根本不能解释,身份的秘密不属于他一个人,他没有这个权力。

  迷迷糊糊间,他开始做梦了,梦里的他们一会儿在申江戏院,一会儿又跑到了圣三一堂前,傅翊君依然穿着那件月白色的长衫,笑盈盈地说着什么,可是他一句也听不清楚。

  “高锦杰。”

  听到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叫他,高锦杰还以为自己仍在梦里,接着傅翊君又叫了一声,高锦杰一下就醒了,坐直身体,“怎么?”

  “大正哥的事到底怎么说?”傅翊君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高锦杰看看手表:“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到家了。”

  傅翊君慢慢撑起身子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高锦杰:“能给我找身衣服么,我要出院。”

  高锦杰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就这么急于和我撇清关系?过河就拆桥,这点你倒是和薛明骅学得挺快。”

  傅翊君也不甘示弱地冷笑起来:“如此,高二少爷是没有满足吧。”说着他扯开自己身上的睡衣,露出满是清淤的身体:“你可以继续,直到满意为止。”

  “你疯了,这是医院。”高锦杰忙用被子给他盖上。

  “畜生不都是这样吗,不分地点场合地发情?”

  高锦杰再也按捺不住,抬手就想一个耳光抽过去,眼看就要扇到傅翊君的脸上,最后他终于还是忍住了,只一个用力推在傅翊君的肩头。傅翊君倒在床上,冷冷地道:“做都做了,还怕人说?现在做出后悔的样子又是给谁看?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当戏子,说不定还能成名角。”

  高锦杰脸色铁青:“傅翊君,人我也已经放了,如果你咽不下这口气,可以去报警,但别忘了,昨晚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

  这下轮到傅翊君脸色变得难看,他本来脸色就极其苍白,现在几乎是毫无血色了。他不再去看高锦杰,吃力地坐起身,赤着脚踩在地上,裹紧身上的睡衣朝病房门口走去。高锦杰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句话也没说。过了大约半分钟,门外传来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高锦杰连忙追出去,只见傅翊君倒在走廊上,已经失去了知觉。

  高锦杰过去抱起对方,发觉他眼角挂着泪痕,他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那滴泪又苦又涩。

  傅翊君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见到额娘。他以为早就忘记了额娘的摸样,可在梦里,她却是那样清晰,她拉着自己的手要送自己去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他使劲哭说哪怕饿着也要和额娘在一起,可额娘根本就像是听不到他的话。下来他就看到了大师兄,他躺着冰冷的床上,一边咳嗽一边给自己抹眼泪,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自己执意要离开戏班子的时候,云师兄最后那个眼神,其实不过是告诉自己,再怎么逃也逃不出宿命。傅翊君想告诉师兄,他和薛大哥不是他想的那样,高锦杰也不是他想的那样,他知道高锦杰是真心喜欢自己,他们第一次在一起时,那种柔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可师兄一直在冷笑,根本不想听他解释,傅翊君一着急,猛然醒了过来,身后撕裂般的痛楚告诉他,梦终究是要醒的,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

  二十一、这样一折腾,傅翊君又在医院多住了两日。这以后,他不但不再和高锦杰说一句话,而且视他如空气般不存在。高锦杰也没有再说出什么刺激他的话来,等到三天后办了出院手续,他把人直接接回了愚园路的住宅,就安排在自己卧室里。当天下午,高锦杰吩咐赵纬,让他去傅翊君以前住的地方,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搬过来。赵纬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那边。

  阿芬当着两人的面,打开傅翊君的柳条箱,把他的衣物一件件放进衣柜。当阿芬拿出那条叠得整整齐齐的蓝灰格子围巾时,高锦杰认出那原本是属于自己的,似被什么东西灼伤了眼睛,立刻挪开视线:“阿芬,人我就交给你了,如果看不住,你也别在这里做了。”

  “高锦杰,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高锦杰对傅翊君的质问没有任何反应,转身离开了。傅翊君无可奈何地靠在床头,不管是身手还是言辞上,自己都不是高锦杰的对手,看来在身体还没有彻底复原前,他只能躺在这里任人摆布了。阿芬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子,过来给他盖上,问他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说就行了。傅翊君礼貌地笑了笑,说他什么也不需要,阿芬盯着他的笑容看了半天,才红着脸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傅翊君一个人,他开始打量起这间卧室的环境,和原来贾尔业爱路高宅不同,这里的陈设华美精致,墙角放着的沙发看上去特别的豪华舒适,茶几上还摆放着一瓶盛开的鲜花。傅翊君最后把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相框上,照片里的高锦杰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他身旁坐在一个温婉端庄的中年女子,那应该是他母亲,曾经听薛明骅说起过,高锦杰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

  楼下传来了钢琴声,旋律忧郁哀伤,傅翊君怔了怔,不禁想起第一次听高锦杰弹琴时的情景,还有那首歌:当某天我变得消沉,当世界亦变得冰冷,我会想到你,还有你今晚的模样。他无声地苦笑一下,滑进被子里,缓缓闭上眼睛,在琴声中逐渐进入梦乡。

  到底还是年轻,一周后,傅翊君身体基本康复。星期天早上,傅翊君刚吃完早餐,便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他走到窗边,看见高锦杰开车离开,随口问了一句:“今天不是休息么,他怎么还出去这么早?”

  阿芬收拾好他的碗筷,也来到窗边:“二少爷一定是去给他母亲上坟,马上清明节了。听老宅子那面的人说,他每年都会去扫两次墓,一次是她母亲的忌日,一次就是清明节。”

  傅翊君听完没有说话,心里在责备自己何必多此一问,他爱去哪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等阿芬离开,他从衣柜找出衣服换上。想了想,掏出一直放在自己大衣口袋里的现金揣进兜里,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刚刚走出屋子,还没有到花园,阿芬就追了上来:“傅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傅翊君没有停下脚步:“我出去转转,躺了这么多天,都快发霉了。”

  阿芬紧跑两步拦住他:“我知道,你是要离开这里,看你的表情就知道。”

  傅翊君站在那里没有动,也不再继续解释。阿芬想拉他回去,却没有那么大力气,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你发发善心吧,那天二少爷都说了,如果你走,就要辞退我。”

  傅翊君咬咬嘴唇:“他不会的,他还不至于……那么恶劣。”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现在脾气越来越坏,尤其是你得病的这几天。求你了,傅少爷,回去躺着吧,你要实在躺得腻味了,就在这花园里散散步。”

  傅翊君环顾了一下那小小的花园,又看看阿芬焦急的神色:“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别再管我叫少爷了,我算哪门子的少爷。”

  “二少爷吩咐过了,要像伺候他一样伺候你,自然就是少爷了,难不成,叫你老爷?”

  傅翊君有些哭笑不得,也不打算再为难阿芬,还是等高锦杰回来和他去交涉。

  中午,高锦杰从墓园出来,直接去了乡村俱乐部,一直呆到晚上快十点才回家。正要上楼,赵纬叫住了他:“二少爷,大少爷今天派人捎话来了。”

  高锦杰停了下来,不安地问:“出什么事儿了?”

  赵纬的声音也很轻:“也没有什么要紧,只是大少爷说,我们家里,最好不要留外人。”

  高锦杰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自主地有些火大,声音也不觉提高了:“请转告戴笠,如果觉得我这里不合适,就请他另选别处。我的私事,还轮不到他管!”

  说罢便准备上楼,一抬头,看见傅翊君站在二楼楼梯口那里,他立刻皱起眉头:“怎么还不休息,病才好点。”

  “我饿了,想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傅翊君冷漠地说完,下了楼梯,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高锦杰给赵纬递了个眼色,让他先回自己房间。

  高锦杰洗完澡,觉得也有些饿,其实他晚饭就没吃什么正经东西。套上睡衣后,他也下楼来到厨房,看见傅翊君正在吃馄饨,便让阿芬给自己也下一碗。

  两人相对无言地吃完宵夜,傅翊君直截了当提出要离开,高锦杰皱起眉头:“你想去哪里?原来住的房子都退了。”

  “上海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出租房子。”

  “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傅翊君火气控制不住的又上来了:“你把我当什么了,被你包养的小白脸?”

  包养你又怎么样?我高二少包养个把人谁敢说闲话——顾及到傅翊君的感受,这话都到了高锦杰嘴边了,又被他咽了下去。他强行拉着傅翊君回到二楼卧室,有些话,他不想当着阿芬说。等只有他们俩了,高锦杰耐下心来,柔声地说:“翊君,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住在外面我不放心。医生说你营养不良,可见你根本照顾不好自己。就暂时住这儿吧,把身体调养好再说。”

  傅翊君淡漠地看他一眼:“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揣着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

  高锦杰脸色变了变,却也不想再啰嗦,把对方按倒在床上,蛮横地搂住他的腰:“管我什么心思,吃饱了就睡你的。”

  傅翊君被他勒得有些难受,挣扎了一下没有效果:“高锦杰,你放手。”

  高锦杰像什么也没听到般,把脸埋进傅翊君的胸口,并加重了手臂上的力道,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高锦杰却觉得两人心上的距离已经渐行渐远。

  二十二、这个周六,周佛海派人送来请帖,是晚上在日军俱乐部的招待舞会。高锦杰本来想带着傅翊君一起去,毕竟他被自己关在这个屋子里时间也不短了,也该出去散散心,可一想到目前两人这样的状态,以及他向来对汉奸的态度,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临离开前,他看了一眼坐在花园长椅上看书的傅翊君,对方也正抬起头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了目光。昨天他才从家里两个娘姨那里得知,最近几日,他前脚去了工厂,傅翊君后脚跟着就出门,估计是去找职业了,不过现在时局不好,找职业也不容易,既然还没找到,高锦杰也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让他稍微有些不快的是,阿芬对此一直没有透露半点风声,还没怎么着,这丫头的胳膊肘就往外拐。

  舞会中,高锦杰谢绝了一切邀请,心不在焉地坐在一边喝闷酒。舞会进行到一半,宋岩凑了过来:“二少,怎么没带你那个小戏子一起来?”

  “他身体不舒服,就不来了。”

  宋岩嘿嘿笑了一声:“我看你啊,是对他太惯着了。他师兄云卿够骄傲了吧,没出三天就给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你要是驯服不了这匹烈马,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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