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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浮沉商海-第19章

小说: 浮沉商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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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石天明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生命的较力。自盘古开天地,大自然便是统治世界的永远的生命。它喜怒无常,随心所欲,人类必须屈服于它。但即便这样,它稍不如意,就用洪水、干旱、瘟疫惩罚人类。大自然的首领上帝,曾一度想用洪水灭了人类。对大自然来说,人类是太渺小了,就像巨人脚下的一只蚂蚁。但是令大自然惊愕的是,人类这群蚂蚁居然开山种田,筑坝造海,认认真真地在太岁头上动了几千年土,想出许许多多对付它肆虐的法子。人类子孙一代代活得越来越繁荣,越来越有生命力。现在,大自然已经不能阻碍人类自身的文明发展了。但大自然和人类一直延续下来的较力却一天也没有停止过。人类生命的意义正是在这种较力中得到充分的体现。没有第二种方式能比人类在和自然的冲撞中更能体会生命的意义。

这是石天明第一次去考虑什么叫生命。在此之前,他认为生命就是活着。而这以后,他明白了,生命就是抗争。生命的意义在于征服世界。

因此,那次失败,不仅没有摧毁他燃起的生命之火,相反,这把火烧得更旺更有冲击力。

记得他们下山后,默默地在这座刚刚吞没了他们伙伴的生命,但很快又静如处子的雪山面前,站了很长很长时间。大鬼说还来吗?石天明说来。大鬼说你站好,我给你照相。于是照下了这张挂在石天明办公室的雪景。当时彩照还很希罕。石天明收到大鬼寄来的这张用战友生命换来的礼物时,流下了眼泪。他在照片的反面,用钢笔写下了陆游的那首诗。然后连诗带照片珍藏在一本相册里。一直等到第十个年头,大鬼又来找他,告诉石天明他又要去登梅里雪山了,这次不成功不会活着回来了。问石天明去不去。石天明只简短地回答了一个字:去!

石天明是在女儿丹丹惨厉的哭声中离开的。两岁女儿的哭声差点动摇了他的信心。可最后,他还是咬着牙离开了。但孩子的哭声就像一根绳索牵扯着他一次次想回头,再看一眼心爱的女儿。但他最终没敢回头。他知道如果他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动脚了。女儿的哭声整整在他耳边响了一夜。他不知道此去还能不能再见到女儿。他已经用自己全部的积蓄为女儿买了一份丰厚的保险。一旦他遇难,女儿会得到一份丰厚的保险金,这笔钱能抚养女儿到上大学。

他们又来到了塔拉雪山脚下。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连的边防官兵。连长是大鬼的朋友。他左手握住大鬼的手,右手握住石天明的手,久久地凝视着他们。石天明看见,连长的眼里流下了一行清泪。很快,泪变成了冰渣。连长使劲摇了摇两人的手,用嘶哑的声音说:“今天我是欢送仪式连同葬礼一起举行了。”说完,退后一步,高举一支步枪,冲着蓝蓝的天空,大喊了一声。“鸣枪!送行!”一时间,清脆的枪声在山顶上响成一片。枪声中,石天明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和大鬼冲全体战士敬了个礼,转回身,头也不回地向雪山走去。

整整五天五夜,如同孙悟空取经路上历经妖魔鬼怪的九九八十一难,难难险像丛生。可这次,不知是他们大无畏的气概震住了雪山,还是他们视死如归的气势感化了雪山,抑或战士们的“礼炮”声制服了雪山……总之,他们克服困难,终于征服了塔拉雪山。

在第五天傍晚,当他们像雪人一样精疲力尽地出现在梅里雪山山脚的时候,他们看见远处矗立着一个“雪人”。“雪人”看见他们,突然“哇”地大哭一声向他们踉踉跄跄地跑来,抱住两个人的肩膀就捶胸顿足。把大鬼和石天明哭得莫名其妙。大鬼连问:“操!你是谁?你为

什么哭?我们不认识你呀!”“雪人”边哭边说:“大鬼,天明,你们把我忘了。我是十年前和你们一起登山的小李呀!”这一下,把大鬼惊呆了。这次登梅里雪山,大鬼找

遍了小李可能去的地方,但谁也不知道他的踪迹。大鬼以为小李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呀?”大鬼和天明问。小李哭着说那次登山失败后,他没再回老家,娶了个梅里山区的姑娘, 落了户。几天前听边防站的战士说有两个“疯子”登雪山去了。“我一猜就是你们呀!”小李边“呜呜”地哭着边说:“我整整在这里等了你们两天两夜,终于把你们给等来了。我真怕你们出不来呀!”大鬼和石天明情感的堤防,被小李这拍心拍肝的一番哭诉冲垮了。三个人紧紧抱着放声大哭起来。

男人的眼泪惊天地,泣鬼神,塔拉雪山突起大风雪。

那是在大鬼和石天明下山后的第二天。

大鬼一拍桌子,“我操!差一天,我娘连我的骨头碴都捡不着一根了。”

石天明想起女儿丹丹,一股心酸使喉咙噎咽了。他一再拒绝小李的挽留,次日便搭车奔往火车站。几天后,回了家。直到把女儿抱在怀里,他才体会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要是这次果真没回来,那……

“那你家里人呢?”含青小心翼翼地回避着“爱人”这个字眼。

“小叶子,你看,这是我第二次拍的塔拉雪山。”石天明好像没听见含青的问话,捧出了一大本影集。含青认真看完后只用了两字来形容:“壮观”。但她还是觉得她最喜欢墙上挂着的那幅雪山。

“也许它蕴含着生命的意义吧。”含青说:“冰凉的生命。”

“为什么是冰凉的生命?生命是火热的!”

“不,生命终归是冰凉的。燃烧只是瞬间的。因此火热也是瞬间的。”

“瞧你这小丫头,那里来这么多的歪理?”

“歪吗?只有歪的才是真正正的。最正的则可能是最歪的。”含青较起真的,一副哲人的样子。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争了。”石天明笑道。

“那另一幅画呢?又是一个怎样的生命故事?”

“小叶子,这个故事今天不讲了。讲这种故事要用心去讲,很累。以后有时间我再讲给你听,现在我们谈些轻松的话题吧。”

“谈什么?”

“谈谈你吧。”

“我很轻松吗?”

“应该是。你这样的孩子,不该有太多的烦恼。不像我们这一代人,是痛苦的影子。”石天明说着点起一支烟,微眯着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掸掸烟灰,笑着问含青:“我说的对不对?”

“很难讲。”含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痛苦和痛苦不一样,人对痛苦的体验也不一样。很难说什么痛苦比什么痛苦大。”

“你们能有什么痛苦,无非是少年独上西楼强说愁罢了。”石天明笑道:“和我们比,你们太幸福了。”

“什么叫幸福也很难讲。一种幸福是时代带给你的,比如说我们的机会比你们那一代多;另一种是来自自身的,这是一种与生俱有的东西。生带来,死带走。人类无法抗拒。”

“没想到我们小叶子还挺有一套哲学思想的。”石天明长长地吸了一口烟,吐出去,用一种调侃的口气说。

“哲学思想说不上,人生体验有一点。至少女人所要经过的人生经历和痛苦我都体验过了。”含青说着内心深处突然泛出一种感伤。她使劲压抑住了这种情绪。

“你这么个小东西, 哪有这么多的痛苦?”石天明仿佛窥见了含青的情绪。他不再调侃,认真地望着含青,眼里露出关切。“不就是一次失败的婚姻吗?”

“这还不够?”含青说。感觉自己话里带上了哭腔。她再次强迫自己控制住情绪。她强迫自己抬起头去正视男人的目光。但不知为什么,一遇到石天明那种爱怜的目光,含青哭的感觉愈发地浓重了。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

“小叶子,你要学会做一件事。”石天明轻轻地说。他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但不光滑,带上了一丝情感的颤音。

“学会什么?”含青嗫嚅了一下嘴,不敢让已到喉咙口的哭声漏出去。

“学会哭。”石天明温和地说着走过来,安抚地拍拍含青的头。

不知为什么,就这一句话,一瞬间让含青哭的感觉烟消云散。她突然觉得自己滑稽。对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人,就产生了哭的感觉。可你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哭?他有什么义务听你哭?

含青于是笑了。

看见含青笑了,石天明叹了一口气。

“给我一支烟好不好。”含青笑嘻嘻地伸出手。

“不行!”

“为什么?”含青嘻皮笑脸地,不肯缩回手。

“不为什么,小叶子,就是不许。你记住,我不管别的男人在你伸手的时候会不会给你烟。但我不会给你。也希望你不要去尝试。”

二十四小时里面,含青还是第一次见石天明这么严肃地和自己说话。二十四小时以外的三十几年里,也没有人这么和她说话,说了她也不会听。可不知为什么,面对石天明,含青听了,乖乖地缩回了手。尽管口里还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人家不抽还不行吗?”

“这才是乖孩子。”石天明笑了。

“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含青冲石天明翻了下白眼。

石天明哈哈哈更是纵声大笑起来了。

“时间不早了,小叶子,我带你去吃点饺子,然后我要去接女儿了。”

含青一看手表,天,可不是时间不早了。竟然已经晚上九点了。自己和石天明居然待了近九个小时。

“不用了,你别耽误了接女儿。我肚子也不饿。回家随便吃点东西就行了。”

“那好吧,我先送你回家。”石天明也不多说什么。

十分钟后,白色的“桑塔纳”开出了公园,向二环路开去。

一路上,含青和石天明都没说话。

车在含青住的楼区停下了。石天明说:“小叶子,好好睡觉,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含青说完,拉开车门,刚要下车。想了想,又缩回腿。望着黑暗中的石天明说:“如果严寒冰这几天问你有没有见过我,你怎么说?”

“他会问吗?”

“会的。”

石天明想了想说:“就说我太忙,还没约见上。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他我们见过了。”

“好的。”含青向石天明说了声再见,下了车。

含青走得很远了,才听见汽车的发动声。



浮沉商海 9


三环路上。

一辆深灰色的“桑塔纳”像游蛇一般,一会儿挤进快车道,一会儿又游向慢车道。总之哪儿有空隙就往哪儿插。不一会儿功夫,它把一辆辆车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车内,严寒冰哼着小曲,左手搁在车窗上,右手驾驶着方向盘,很怡然的样子。

他今天的情绪特好。

他的副总经理王大全上午要回来了。他这次去天津开发区签合同。一家著名的合资公司居然一次买了“水上花园别墅”的五套房子,准备给即将成立的北京分公司的外籍员工住。五套房子,一千五百多万。收百分之五十定金也有七、八百万呢。加上那两套已卖出的别墅,他已经挣了一千万。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一千万里有蒋志远先生百分之六十五的份额。而且一千万离收回成本还远着呢!

说起蒋志远,这是严寒冰一生中套住的最大的一个猎物。

说心里话,严寒冰其实并没有太强的经济实力。但他善于“设局”。“设局”是严寒冰这一生中最酷爱也最擅长的一件事。他从小酷爱桥牌和围棋,六七岁就懂得了“设局”。每当他想得到什么的时候,他就做一个“局”。比如想从父母那儿得到一件礼物;想比兄弟姐妹多吃多占;想从老师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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