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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青铜-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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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的分批次出城,到达北平后集结在大屯县兵营等我的命令!”
  
  副官领命退下,李今朝抱着他的猫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凝望着庭院里萧条的冬景,默然点了一小撮烟叶。那个人已经剧终,而他的好戏才刚刚开场。
  
  下了一夜的雪,清早翻看听差送来的报纸,看到那人的照片上了报纸头条,仿佛是被清洁过了,那张总是不温不火淡然自若的脸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总是低垂着两道长睫的眼睑仍旧像是睁不开,尖削的下巴低调的收着,穿着的囚衣大了一号,很自然的露出锁骨下方的伤痕,显然是被用了刑的。总之就是一张被人刻意处理过的犯人的照片,他的眼睛藏在阴影中,连表情都没能拍出来。元清河愣怔了很久,静静的把那一面翻过去,没有再看。
  
  赵长华被刘复劈头盖脸痛斥一顿,心中积怨,便想着带上他去探望参谋长。
  
  曾经温和优雅的参谋长此刻被高举双手吊在城楼上,供整个北京城的人民观望和唾骂。
  
  一个人究竟有多少血可以流?元清河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就不由自主这么想。
  
  那个人的鞋子没了,赤脚被吊在刺骨寒风中,宽大的囚衣沾满血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那些血流在脚尖聚集,一滴一滴的滴在雪地里,在下方凝结成一个血泊,红得刺目,红得惊心。他低垂着头颅,睁着一只毫无神采的眼睛,另一只眼睛被自头顶流下的粘稠血液糊住了,睫毛凝结成暗红色的扇形。
  
  周围围满了黎民百姓,对着那个吊在城楼上的血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赵长华看到那幅惨状,嘶嘶的抽着凉气,坐在马上,点燃一支烟,驱马踱步到那滩凝结成冰的血泊前,自下而上仰视着石诚的脸,试探性的叫道:“参谋长?”
  
  他原本以为早已凝冻了的瞳孔居然动了动,然后聚焦在他脸上。
  
  还活着、居然还活着,攥紧缰绳的手再度放松下来,元清河觉得自己快要疯魔了。明明报纸上说了暂时不会取他的性命,吊在城门上昭示三天,三天之后执行死刑。可是当他看到那个血淋淋的人,他就不由自主的想,那个人会不会三天之内就这么死了?
  
  “嘿……师座……”血人竟然咧开苍白干裂的唇朝他们笑了笑,声音是陌生的沙哑粗粝。
  
  赵长华颇为震惊的与元清河对视一眼,笑道:“哟,都成这样了,还能说话呢!咱参谋长果然不是凡人!”
  
  “师座过奖了,跟您、商量个事儿……”石诚舔了舔嘴唇,笑得有些勉强:“我、实在是疼得很,师座,念在过去的情分上……给我一枪,您看成不?”
  
  心,突然就狠狠的纠结在一起。
  
  我实在是疼得很……这句话像根利刺,深深的扎在胸口,跟随着心脏的跳动,一抽一抽的疼,疼得他不耐烦疼得他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捏碎。
  
  那个混蛋也知道疼?当年被绑在老梨树上,被他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抽得皮开肉绽,可是那个混蛋愣是不肯开口求饶,就连哼都没哼一声。逃出元家庄时,在那个狭窄憋闷的棺材中,毒瘾烧身的他不顾一切的啃咬了他的肩膀,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那个混蛋,仅仅是蹙着眉,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那个混蛋也知道疼,那个混蛋也会这么狼狈的只求一死,那个混蛋此刻的表情……竟然让他从骨子里一直疼到了心里!
  
  赵长华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身下的马匹不耐烦的跺了跺蹄子,他摇头笑道:“参谋长,现在你可是轰动这整个北平的大人物,上至政府要员,下至黎民百姓都盯着你哪,你的命,我哪里敢动?”
  
  石诚叹了口气,认真道:“说得也是……”仿佛一个没有讨到糖果的孩子,满脸的遗憾——但也就仅仅是遗憾而已。
  
  赵长华心情大好,满足的骑着马踱步而去,末了嘱咐一句:“元团长,你俩是旧相识,就留在这陪参谋长叙叙旧吧,也好让他走得安心!”
  
  元清河依言跨坐在马背上,站在城楼下方,没有动。
  
  石诚抿着唇,很努力的笑了一下,他感觉有些体力不支了,视线开始模糊。事实上,昨晚那一夜非人的折磨他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那些狰狞的刑具挨个在他身上来了一个回合,到最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就像此刻,单薄囚衣下的伤口暴露在北方干冷的严寒之下太久,已经凝冻,让他丝毫感觉不到冷,他只是感到疲惫,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几乎下一秒就能铺天盖地的睡过去,一觉醒来,就回家了。
  
  元清河的脸在他看来就像照着铜镜一般模糊不清,他瞳孔里一片漆黑,努力睁大眼睛,依旧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常德不会放过你、你要作好准备……”石诚索性闭了眼,积蓄仅存的力量用来说话,“李今朝、三天之内就会来,如果、撑不到他来,就去、找夏庚生,他会护你周全……”
  
  “够了!”
  
  被粗暴的打断,石诚抿了抿嘴,不再多说,模糊的视线里,那人怒气冲冲的骑马离去,只留给他一个暗淡的背影。他苦笑了一下,慢慢闭上眼。
  
  真想……再多看他两眼,将他那英俊深刻的脸刻进心里刻进骨子里刻进记忆里,黄泉路上还能有个念想。他突然明白,昨晚经历了那样的酷刑,他竟然还能坚持下来,因为心底有那么一丝的不舍,不舍得死,不舍得……看着他转身离开。
  
  所以才会在他转身的瞬间,心中只剩下一片茫茫然如积雪般的寒冷和死寂,再无留恋。
  
  四周的平民看着这个年轻英武的军官脸色发青,眼睛涨得通红,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肃杀之气,纷纷禁了声,自发的让开一条通道让他离开,然后继续对吊在城门上的犯人评头论足。
  
  元清河逃一般离开了人群。
  
  那个混蛋,到最后一刻还在为他的安危筹谋,浑身上下那么多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口血液淋漓成河都没能让他闭嘴。那个混蛋……那双永远淡漠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一个多么强大的灵魂,强大到让他不敢直视,落荒而逃。
  
  元清河在一棵白桦树旁下马,一拳砸在树干上,随着树身的颤抖,积雪扑簌簌的落了他一身。被寒冷一激,他感到理智慢慢恢复,燃烧的怒火渐渐平息,眸中的幽黑也重新沉淀下来,森冷岑寂。他看了一眼出血的手背,冷笑了一下,翻身上马。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元清河回到住处,是北平随处可见的四合院,刘司令被软禁在沈公馆,他们一行人就被安顿在这里。虽说沈常德孙殿英还未彻底跟他们撕破脸,但基本的人身自由已经没有了,武器全被收缴,去到哪里都会有一小列警卫跟着,美名其曰护送,实则监视。直到他走进院子,那队一直远远跟着的警卫才不声不响的退了下去,回去复命。
  
  刚跨进院门,冷不丁的就从侧面冲上来一个人,一拳打在他的侧脸上,他下意识的闪避开,却被那人揪住衣领,两个人一起滚进雪地里。
  
  江坤城红着眼睛爬起身,扬手就是一拳,元清河目光一凛,抬手防御,稳稳的将他挥过来的拳头接住扭开,喝道:“你疯了吗!”
  
  江坤城五官几乎拧在一起,目露凶光的看着他,蓦然记起那晚大哥与这人在车中的场景,越发的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元清河你这个畜生!我大哥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个狗/日/的好好想想!你戒毒那会儿,他寝食难安,生怕一个不小心你就要去寻死,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吃东西!那些你看不到吗?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赵长华叼着香烟走进院子,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笑了笑:“哪里来的丧家的乏犬,吠得这么厉害?元团长,你替我好好治治他,叫他闭嘴!”说罢从他军装袖子里掉出一物,无声的落在积雪上,元清河一看,居然是一把枪。
  
  赵长华丢下自己贴身藏着的最后一把枪,意味深长的朝他笑了笑,吐着烟圈重新踱步走回屋里。
  
  忠与不忠,就在这把枪上面了。这一点,元清河心里很明白。
  
  江坤城枪法虽好,但近身搏斗却完全不是元清河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已经被元清河死死的压制住,滚了一头一脸的雪。
  
  赵长华坐在屋里,扭开收音机,一边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绵软歌声,用食指在桌上跟着打拍子,嘴里不住的跟着哼唱,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直到“呯”的一声枪响,收音机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吓了似的,乐声突然就寂灭了,只剩下一片空茫的麻音。赵长华含笑睁开眼,心道:你果然没叫我失望,元清河!
  
  等了片刻,赵长华才再度走进院子,看到元清河握着枪垂着手站在院中,积雪上溅开一滩呈扇形铺开的血迹,两个勤务兵已经默不作声的用一张草席裹着尸体,一头一尾的搀着,抬了出去,血水从草席缝隙中滴滴答答的淌了一路。
  
  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除掉了碍眼的江坤城,赵长华心情大好,走到元清河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元清河回过神,将那把手枪枪口朝里放在手心献上去。
  
  赵长华笑道:“不必了,这枪你收着,张石诚和江坤城这两个心腹大患一除,以后你就是我的枪,我唯一一把好枪!”
  
  元清河犹豫了一下,收起枪,垂着脸,低低说道:“多谢师座抬爱。”
  
  时局一下子紧张起来,随着广播和报纸的大肆渲染,刘复和沈常德这两位国军大佬起了争端这件事,立刻传遍了大江南北,就连满洲国的日本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国民党内部这场狗咬狗的战争。
  
  谁都知道,沈常德和刘复一旦打起来,那无异于在全中国掀起一场大规模的南北战争。沈常德这两年虽然一直在打败仗,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军之中愿意与他联盟的头目相当多,依然不是一个好惹的主。而刘复,虽然自己被软禁,但多年的一方霸主不是白当的,休养生息让他兵强马壮权倾朝野,加上他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义子独揽大权,手下更有一批他亲手提拔的身经百战的死忠将士,一旦打起来,他也是不怕的。
  
  但是大总统怕了,他明白,只要国军之内一旦起了裂痕,想要再次收编这帮独霸一方的军阀就困难了,两年前的中原大战,阎锡山就是一个例子。更何况他当时正在与江南的红军打得不可开交,北边又有日本人虎视眈眈,此时后院失火,总统自然是心急如焚,急急发电,两边安抚,说尽了好话。
  
  因此三天之后,李今朝屯兵三万驻守大屯县兵营,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大总统的面子,自然是不能不给。但是对于人犯张石诚,他也态度强硬,声称案子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绝不能对犯人处以极刑。两边僵持不下,局势就冻结在了那边。
  
  谁也没想到,第四天的深夜,一支强劲的师部趁着夜色突破了北门,偷袭了城北沈常德的兵营。
  
  沈常德得知消息,立时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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