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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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骂的耿大生脸上的表情虽然依然有些僵硬倒毕竟还是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洒脱,唯独耿二生,不知因为什么虽然是笑,却笑的让耿天有些迷茫。
不自觉落在耿二生身上的目光吸引了耿二生的注意力,安抚的冲着担忧又茫然的耿天笑了一下,“天娃,你……真看到你娘了?”
迟疑的询问让耿天顿时明白耿二生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复杂,没有一丝迟疑的重重的点了点头,“爹,俺真看见了,俺还看到一个盘嘎达咎的老太太,穿着对襟的大褂站在俺娘身边,对了,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烟袋,铜头的。”
耿天的话音刚落,耿朝福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哈哈的突然发出大笑声,突然想起的笑声不单单吓住了耿天也把耿大生哥俩吓了一大跳。
三双目光齐齐落在好像有些异样的耿朝福身上,目光中的询问让笑呵呵的耿朝福摇摇头,扭身背对着三人,打开了一直放在耿天房间却从来没有打开过的炕柜。
那个曾经在耿天记忆中充满神秘的柜子在三人的注视中缓缓打开,一个布包是在不大的炕柜内显现的有些孤。
伸手拿出布包的耿朝福挂着笑意打开布包后,一个满是斑痕的木盒子率先出现在三人面前,小小的木盒子,只有成年男人的手掌大,可就是这个木盒子却让耿大生、耿二生哥俩变了脸。
“爹……?”
耿大生冲口而出的惊呼让耿朝福笑了一下,“是不是以为这盒子随你娘下葬了?”
沙哑的询问让耿大生微微顿了一下,抬起头不解的看向耿朝福,“爹,你不是说俺娘的东西都放进棺材吗 ?”
笑着摇摇头,耿朝福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直接打开了盒子拿出了一张边角发黄的小照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递给了满眼疑惑的耿天,“天娃,看看。”
带着疑惑不解,耿天接过了照片,看到照片的刹那,耿天忍不住心底一哆嗦,就连低垂眼帘挡住的瞳孔都不自觉收缩了一下。
不自知微凉的手指让耿朝福呵呵的笑了,用粗糙的大手拍了下耿天的头顶,“天娃,知道了?”
虽然是询问,但却带着肯定,想想那些只存在隐约传说的记忆,耿天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爷,咋回事?”
小心放下照片的耿天抬起头看向耿朝福,耿天的询问,耿大生俩人的不解中,耿朝福却只是淡笑的摇摇头,“天娃,你一说,俺老头子就明白,你娘和你奶真跟着你。哎,这话要说起长了,你也别瞎琢磨,反正不是啥坏事。”
没有解释的解释让耿天僵了一下,随即想想那些无解的事情,只能扯动脸皮的耿天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耿朝福的解释。
当然,耿天并不知道,当耿朝福打发奔波一路回到家的耿天休息后却带着耿大生、耿二生回到了自己的东屋。
没有了面对耿天的轻松笑意,也没有乍一听到事情经过的惊讶,此时的耿朝福久久沉默着,而站在耿朝福身后的耿大生、耿二生哥俩在耿朝福沉默中也静静的站在一个佛龛前,没有如别家那样,自家做的佛龛里镶嵌的只是一张黄纸和一个排位。
牌位上清楚的刻着耿赵氏,而黄纸上却用红色的朱砂书写着,赵霈,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农村的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久久站立的耿朝福回过神时已经临近午夜时分。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耿朝福点了点黄纸,“小六子,你呀,让我说啥好。”
呢喃的低语含糊的只有耿朝福自己听到,暗自摇头的耿朝福随即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耿大生、耿二生,来回看了两眼后,耿朝福把暮光落在耿大生身上,“大生,明个你去胡瞎子,就说我老耿头求他走一趟。”
耿朝福的话让耿大生微微顿了一下,咔吧咔吧小眼睛,动了下双唇,却什么都没说的只是点点头。
随即收回目光看向耿二生的耿朝福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盯住了目光,“二生,明个带天娃去给他娘上柱香,烧点纸,跟大妮说,年前,咱家就把她跟你娘接回来。”
耿朝福的话让耿二生眼睛蹭的一下变的锃亮锃亮,直直的看着耿朝福,“爹?”
耿二生的激动让耿朝福失笑的摇摇头,“接吧,把后屋好好收拾一下,腊月二十四我进山,把咱家的保家仙都接回来。”
耿朝福说了什么耿二生没有记住也没有挺清楚,可却看到了耿朝福清晰的点头,瞬间红的眼眶,耿二生闭了闭眼,用力点点头,“哎。”
带着颤抖的回答让耿朝福有种莫名的心酸,二十五年了,独自守着大妮的牌位过了二十五年,耿二生有多辛苦有多痛苦,耿朝福是看在眼里也记在心底,不是没想过把大妮和老婆子接回家,可不敢啊,小六子临终前给算的那一卦让耿朝福不敢冒险。
等了一年又一年,这一等耿朝福足足等了四十年,本以为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可没想到……
说不清心里是喜多一些还是悲多一些,打发走明天要起早的耿大生哥俩,默默的站在黑暗中的耿朝福慢慢的回忆起那些年发生的一幕幕。
从黑夜坐到日出,当天空终于渐渐发白时,耿朝福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不提耿朝福复杂的疲惫,耿二生兴奋的准备,耿大生急匆匆的离开,一夜好眠的耿天一觉睡到早晨八点,当天大亮才睁开沉睡了一夜的双眼,身下热乎乎的炕头,身上絮的厚厚的大棉被,让耿天舒服的直哼哼,脸上不自觉浮现的笑容把听到声音走进房间的耿朝福逗的呵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 第 5 章
仰起头看着站在炕边笑眯了眼的耿朝福,耿天嘿嘿笑了两声,爬起身拿过放在枕头边的毛衣套在身上。
“爷,俺爹哪?”
边穿边出声询问的耿天没有看到耿朝福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而是慢悠悠的穿着衣服,“你爹去后山了。”
耿朝福的回答让耿天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去看俺娘了?”
耿天有些沙哑低沉的呢喃让耿朝福拍了一下,“也不完全是,别瞎寻思,起来洗把脸,馒头在灶上热着,爷出去一趟。”
边说边又拍了拍耿天头顶的耿朝福背着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再次恢复安静的房间内,低头的耿天不自觉看向挂在脖间的银戒指,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碰触着了一下,才收拾沉闷了一下的心情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收拾好个人卫生,耿天转身走进相连的灶房,看了一眼微微冒着热气的大锅,没有急着掀开锅盖的耿天走到灶眼前抽出两根绊子,把火压小才掀开锅盖。
入眼的是几个发黄开花的大馒头(纯碱),眼睛刷的一下亮了一下,拿起一旁的筷子狠狠的扎在了开花大馒头上,也顾不上烫不烫狠狠的咬了一口,一口下去,看似宣乎乎的暗黄色馒头却及其的劲道。
眯起眼睛,耿天乐了,耿天吃出来了,有这手艺的只有自家老爹,三口两口,一个成年男人巴掌大的大馒头快速的消失,垫底的耿天馋意下去把剩下的馒头捡出,又把盖帘拿掉,几个绿皮的鸭蛋静静的躺在略微有些沸腾的锅底。
眼睛再次亮了一下的耿天咧着嘴笑了,使劲搓了搓手刷的一下从大锅里拿出一个滚烫的绿皮鸭蛋,啪啪两下,磕开扒掉皮,拿起筷子扎进,拨开外面的淡绿色蛋清,焦黄焦黄流油的鸭蛋黄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不自觉吸了下口水,迫不及待的耿天用筷子挖出指甲盖大小的鸭蛋黄放进嘴里,入口的咸香可把三年没吃到自家咸鸭蛋的耿天美坏了。
一口馒头一口咸鸭蛋,时不时的再来一口芥菜嘎达咸菜,耿天有种神仙也不换的美。
三个半大馒头、两个咸鸭蛋,不到十分钟,解决战斗的耿天舒服的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又看看手中的半个馒头,比划了半天到底没舍得放下,边活动边一点点的把馒头啃光。
完全超出预想的饭量彻底把耿天撑到了,本想找点活干,可左右转转发现家里的一切都被打理的妥妥当当的,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一下的耿天转身回到屋里收拾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
要说耿天在外十年给自己买了什么还真没有,随着在工厂的年限增加,也随着技术的增长,到了最后这三年,耿天每个月已经达到了工厂高薪行列4800。
可耿天每个月的开销却仅有200左右,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固定存在银行的4500是耿天必做的事情,而这个习惯,从耿天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开始就没有停止过。
而之所以要这么做还跟自家房后那座有着老耿家祖坟的后山有关。
年仅十六岁的耿天早早离家就是为了能够帮家里买下那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后山,十年里,凭借着耿天和耿大生、耿二生的努力,后山,至少山坳断层之前的三百亩已经归属了自家。
想到长眠底下的娘,想到没见过一面的奶奶,耿天有种异常的安心。
一个个用精致的包装袋装好的塑料袋被拿出,很快,大大的背包被掏空,看着那些所谓的高档毛衣,耿天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些东西全是临行前,老板送给耿天和耿天家人的,考虑到东北寒冷的天气,老板挑选的都是实用而且价格不菲的羊绒衫。
谈不上什么感激,耿天接的心安理得,在工厂十年,别的不敢说,耿天敢拍着胸脯说他对得起老板每个月交到手里的4800元钱的工资,更何况耿天心里清楚,这份礼物与其说额外的补偿,不如说为了安抚在众人眼中已经成为残疾人的耿天。
临行前,耿天犹豫再三,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一感激老板没有成为黑心人,二也是间接的告诉老板他要回家了,以后不会再回到这个所谓的服装大县,沉默了一下的老板轻声说了一句一路顺风后挂断了电话。
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觉,但上车前回头看向那个承载了他全部梦想的县城,所有的复杂中唯独没有不舍,那一刻耿天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
带着隐隐的期盼和笑意,耿天走了,走向了回乡的路,回到了梦想中的小村。
或许是因为单亲的缘故,耿天恋家也顾家,尤其是随着家中老人岁数一年年的增长,耿天更是暗暗的着急,中国人讲究个落叶归根入土为安,最后三年,耿天拼了命的去干,别人干活的时候耿天在干,别人休息出去休闲的时候耿天还是在干,抓紧一切时间抓住一切机会,总算在三年中,存够了最后的十五万,加上家里的存款,整数300亩山地总算落在了自家手中,而祖坟也安然无恙的保住了。
而就在耿天慢条斯理的收拾行李时,天还没亮就出门的耿大生开着拖拉机绕过五十里山路总算赶到百盛乡噶维村。
突突突的拖拉机迎着初生的朝阳驶进小小的山村,边走边跟熟悉的村民打着招呼的耿大生绕来绕去,直到走到山脚下最后一栋大平房才停下突突作响的拖拉机。
刚刚挺稳拖拉机,抬头的耿大生微微楞了一下,只见已经近八十高龄的胡瞎子穿着一身棉布褂背着一个小包背着手站在院门口里。
“胡叔。”
抿了下双唇的耿大生干巴巴的喊了一声,不自觉透出的紧张让没有人知道真名的胡瞎子呵呵的笑了,“大小,走吧,你家那个老东西已经等急了吧。”
边说边如履平地似的走出院子的胡瞎子没等耿大生下车就走到了车旁,伸出手刚想摸门就被瞬间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