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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无处可逃-第39章

小说: 无处可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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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记并没有骗他,几天后,几个男女记者模样的人走进了厂里。他们跟在书记和厂长身后,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有个记者的肩膀上还扛了架摄像机,正四处搜寻着一些可以入镜的画面。那一刻,张阳腼腆得像个小姑娘,心也跳的非常厉害,和与女友林小如接吻时的感觉不相上下。以至于握着活动扳手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了许多该死的汗液,一枚生锈的螺丝似乎也故意跟他过不去,始终拧不下来。最后他气得用扳手用力向螺丝磕了磕,声音很大。那群记者和摄像师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有个年轻的女记者,看见他那么副蠢相,赶忙用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孔。从那架势看上去,好像修理工张阳是堆气味难闻的狗屎。

  当晚播放本市新闻,一无所知的张阳还兴冲冲地通知了许多朋友。可是除了解说员的面孔和一闪而过的厂房之外,他没看到任何东西。那天晚上,新闻节目播音员说,本季度我市工业领域的经济综合指数上升了478%,农民存款额提高到一千四百万,以上新闻是某某某与某某某负责播送的,谢谢收看。
  接下来播放的就是本市本月内在扫黄、扫毒和扫黑领域内的伟大成绩。倒是掮客杜亮的美容店很抢镜头,很多镜头都是在他的两个美容店里抓拍出来的。一些衣冠不整的嫖客和妓女们分别上镜,其中的一个镜头让张阳感到很是开心:一个坐台小姐看见记者的摄像机正对准了自己,慌乱中她举起自己的三角短裤把脸遮了起来,但马上又意识到下半身也是一丝未挂,又赶紧用裤头捂住下面。那个镜头只是那么一闪就过去了,却使得张阳感到非常解闷,最后他忘记了自己没有成为劳动模范的不快。第二天,等他把这个可笑的扫黄镜头,绘声绘色地告诉章辰的时候,章辰才知道杜亮的美容店业已惨遭重创,并哈哈大笑。
  秋天刚刚来临的时候,跟人类发展史差不多,一开始,它也总是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爬行。联大学生单刀在打给舅舅章辰的电话里,以一种毫无商榷的语气说,“小雅下个礼拜要来黄山,你必须去车站接应!”说完他就挂了电话,让电话这边的章辰,觉得外甥的这个玩笑开得似乎有点儿过火。

  站在那个夏天的脚底下和秋天的头顶上,章辰深深陷进互联网。对现实生活,对整个社会,他愿意丧失所有的触角。别人所有的剧情都与他无关,而在键盘上,他才稍微有点儿活着的感觉。那段时间,他苦苦地纠缠着一个他并没见过的女人,那个女人叫毒药,毒药在另外一个遥远的城市里。每天她都向他讲述着一些新奇的观点,譬如“我坐在半空中的云端上,终生凝望着你。”又如“天堂里我有一座玫瑰雕花的城堡,等你来陪我居住。”章辰就那么痴痴地陪她坚守在网络里,直到外甥说,“小雅来了!”他才恍如做梦般惊醒。之后,就看见窗外正缓缓飘过一两片枯黄的树叶。
  小雅来的第一天晚上,和章辰参加了杜亮替她准备的接风酒宴。路上她告诉章辰说,“单刀跟阿九已经拜拜了。其实一点儿也不能怪阿九,要怪应该怪我。我喜欢单刀,并不是因为他家有钱。就这么简单。”她说这个话的时候,甚至还用胳膊肘捅了捅章辰,说,“你可别吃醋,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章辰麻木地笑笑,没有说话。


无处可逃 第44节 

  那晚酒保还没开始上菜,杜亮第一次看见联大女生小雅,差点流出了口水。他当着小雅的面,夸张地踢了章辰一脚说:“妈的章辰!这么漂亮的美眉,你还不快给我介绍介绍?”小雅礼貌性地站起来,说,“我跟章辰只是普通朋友。”说完就客气地告辞,说,“谢谢你的款待,可我现在身体忽然很不舒服,章辰你可以送我回宾馆吗?”杜亮马上愣在那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章辰只好站起来送小雅,杜亮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凑到章辰身边,小声说,“对不起章辰,我不知道她脸会翻的那么快。要不这样吧,回头我再给你找个比她更风骚的小姐?”章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天他不想跟任何人说任何话。城市的深处,杜亮看着章辰和小雅远去的背影,学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主人公的腔调说,“白痴!”
  女生小雅回联大之后,章辰又回到网上的虚幻里,感觉时间过得很快,紧接着,现实生活中的杜亮走了进来。美容店的倒闭,使得杜亮伟大的人生构想,遭到致命的打击,在一切官司尚未结束之前,扫黄办的同志们扬言要将其抓起来法办。漂在社会上,过了一阵东游西荡的日子之后,杜亮决定卖掉那台电脑。来张阳家搬电脑的时候,他感到很惭愧地对章辰和张阳说,“生活所迫我现在身无分文了。”章辰当时正在紧张拷贝着他那些天来跟毒药的聊天记录,没有时间搭理他。最后他异常悲壮地宣称,“我要像霍元甲的弟子陈真在上海重开精武门那样;将来也要在原来美容店的旧址上重开鸡店!”
  搬电脑的人走后,杜亮拿着刚刚到手的几千块钱,在张阳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走了十几个来回,他说:“扫黄!为什么要扫黄?扫得掉吗?人哪,你越是不让他干的事情,他就偏偏越要干!”一番痛定思痛,杜亮认为,一定是自己在人际关系方面的工作没有到位。或者是瞎了眼睛收了某个微服私访的条子和便衣们的嫖费。考虑到这些方面的疏忽,一边搧自己的嘴巴还一边恨恨地说,“怎么能忘掉警民合作呢!笨死笨死!我真他妈笨哪我!”
  那天杜亮搧完自己的耳刮了之后,走到章辰面前说,“一个要买,一个要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公平买卖!他们为什么要从中作梗?章辰你来说说,你是未来的作家,你应该站在时代的最前沿,去替全人类体验各种痛苦才对!”可未来作家对杜亮的演讲不感兴趣。本来他想用幸灾乐祸的口吻去祝贺杜亮美容店的倒闭,可是后来想了想,这个可怜的家伙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章辰理解别人,甚至还常常被一些小说里面的人物和情节感动得死去活来。后来他觉得许多事情,其实都是艺术家们瞎掰出来的。茶花女就是个最有说服力的例子。现实生活当中,哪有那么多高尚的嫖客和妓女?外国估计有,但那也是十八世纪,而且在巴黎。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章辰还是回到了他姐夫的公司上班,尽管他非常讨厌那种枯燥的工作和生活。新来公司上班的杨波,不仅是本公司惟一的女大学生,而且还是整个公司亲戚关系网络之外的惟一职员。用苏总的话来说,那叫引进现代化管理模式,提高公司职工的文化素质层面。

  章辰见到杨波的第一感觉就是奇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杨波那个长势夸张的胸脯;看了足足有六十秒钟。杨波被他盯得眼冒金星,最后半真半假地说,“看什么看;又不是假的。”一句话,把章辰说得没理由再继续看下去了。低下头,他想起以前杜亮曾经这么说过,真的会抖而假的抖不起来。
  杨波是个新人,平时不苟言笑,却把售楼业务做得风生水起。苏总大悦,当月就加了杨波的薪水。一段时间以来,通过观察,章辰发现苏总跟自己一样,可能也对杨波的胸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加薪之后,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来到售楼处,故意漫不经心地向售楼处的人透露,说自己想再增加一个精通文案的秘书,言下之意,就是想在售楼处里挑选。
  汽修厂年轻工人张阳在那段时间里,最喜欢问章辰这样一个问题,“你说说,人日复一日地重复相同生活到底是为什么?”张阳的问题让章辰绞尽了脑汁也回答不了。于是有回上班,他坐在杨波办公桌的对面,就这个问题,求助于学过数理化的女大学生杨波。杨波想了想,很快就侃侃而谈,“人的一生,说白了其实就是理想是否能够坚守的一生……”杨波一番话下来,章辰对她的胸脯顿时就失去了兴趣,他对她的思想开始产生了更加浓郁的兴趣。可就是这么一个很有思想的女大学生杨波,在所谓的理想方面,却也被世俗的笑话与情节弄得丢盔弃甲,伤痕累累。
  杨波顺理成章地成为苏总的新秘书之后,还差一点点就成了单刀的后妈。苏总的原配,也就是那个作风泼辣,行伍出身的解放军女战士,某日得到线报,当她在本市某某宾馆单人房里的双人床上,将奸夫淫妇双双抓获时,不禁醋意狂发。当下就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大学生杨波抓了个面目全非,然后又手脚并用,那个场面,几乎就是脚踏奸夫,手叉淫妇。她还当场就责令女大学生杨波给自己写份书面检查,并正式向晚节不保的苏总宣布:以往历年颁发给他的“守身如玉奖”通通作废!最后,似乎是念及自己老公苏总毕竟是初犯,故而网开一面,不仅没有就此追究其犯罪的历史渊源,还免除了对苏总的刑事追诉。
  好男人苏总未保晚节,事发之后,整个公司上上下下传得纷纷扬扬,杨波自然被清理出局。不久,苏总开始正式上班,但脸上依旧保存了点儿轻微的疤痕。有几次,他看见章辰故意感慨说什么家贼难防,偷断了屋梁,言下之意,他脸上的那些疤痕的产生似乎是某个家贼赏赐给自己的,而且,章辰看他表情好像是怀疑自己向姐姐提供的线报。
  一怒之下,章辰跟苏总的房地产公司来了个不辞而别。三天后,苏总主动上门,送来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一再叮嘱内弟,那事不可外扬。苏总说人要脸树要皮,“再说我和你姐多少年的夫妻,现在岂会被一个区区奶子有点儿大的小女人所打败?”章辰收下钱,当着苏总面,一边数一边支吾着说,“是啊是啊,可是这年头,谁还要脸?”

  终于彻底离开了一个令他生厌的地方,之后的章辰索性没日没夜地混迹于“美少女”之类的公共场所,声称要寻找全新的艺术视角,方便将来在写作领域内一举成名。那时候,秋雨已经连绵起来,一些若有若无的雨丝,敲打着一群群东逃西窜的小昆虫,仔细点儿听,滴答滴答,宛如当年少管所大院里,那首十分流行的古典吉他曲《雨滴》。
  杜亮则极其兴高采烈,他一个劲地对章辰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你终于跟我们一样,成为时髦前卫的无业游民了,哈哈现在我们物以类聚了!”

  有天深夜,章辰跟他们一起在‘美少女’里面蹦来蹦去,已经跟张阳好了三个多月之久的少女林小如那天还特地给章辰介绍了一位女同学。中场休息的时候,她把那个女同学推向章辰,笑嘻嘻地说,“上官,我姐们!失恋八次了,今晚你安慰安慰她?”那个复姓上官的小女生不屑地扬了扬好看的眉毛,冰冷地说,“男人有什么好恋的,谁说我失恋八次?我不过甩掉了八个窝囊废而已。”

  当时舞厅里灯光摇曳,光线黑暗,DJ像发了神经一样,忽然将音响分贝推到最高点。全场人发了疯似的,尖叫与响马哨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章辰扔掉嘴里的烟,一把将那个叫上官的女生拽进舞池,黑暗里又将她吻得差点儿窒息。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上官都对那晚的章辰感到不寒而栗。她曾经跟同学林小如透露过这么一句话,说那晚自己的舌头差一点点就被姓章的那小子给煮熟了。林小如听后,故作震惊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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