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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无处可逃-第12章

小说: 无处可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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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手毁掉一只蚂蚁的生命,少年犯章辰没有丝毫的罪孽感。他只顾及着自己的一些事情。比如现在,他又抬头看着天上飞过的一只不知名的鸟,忍不住就异想天开。他想,假如自己也是一只会飞的鸟,那么就可以飞越出高墙和电网。飞翔于天空是一种何其奢侈的自由?就算变成刚才那只被自己弄死的蚂蚁也可以,毕竟它可以沿着墙缓缓爬出去。只要能离开这个令他感到窒息的院落,哪怕暂时丧失掉所有的自尊。
  最后,他想起一则外国人的寓言:《渔夫与魔鬼》。寓言里的魔鬼被困在茫茫大海的一个漂流瓶中,被渔夫救出。这个魔鬼一得自由就扬言,要把渔夫杀死。最后渔夫围绕着魔鬼的一个承诺,跟魔鬼斗智斗勇,结果魔鬼败北,重新被困。寓言也如此说明过,说那个魔鬼在第二个万年轮回之前,的确没有杀死恩人的意思。他在第一个万年轮回里曾经许愿:只要有人来解救他,他将怎样怎样报答恩人,但是没人前来;于是在第二个轮回中他继续许愿,说只要有人救他,他会如何如何酬谢解救者,可惜还是没有人救他;最后魔鬼恶性抬头,继续许愿:再有人来救他,他就要杀死这个人!结果渔夫恰恰撞在魔鬼的枪口下,所以魔鬼要干掉渔夫。故事进行到这里,其实已经应该结束了。只是讲故事的人,基本上都不想误导听众。在这方面,外国人和中国人都一样。结果他们强行加进去一个看上去似乎很美的尾声:让弱小的渔夫干掉了强大的魔鬼。正义得到了声张,任何人都喜欢这个结局。
  少年犯章辰百般无聊地杀死一只蚂蚁后,对自由生活和一则外国寓言,进行了一些人之常情的想象与思考。随着中队值班犯人一声尖锐的集合哨,他第一次对自由生活的非份之想,跟众多不切实际的想象与思考一样,即刻就魂飞魄散。紧接着,他夹杂在两百多名入所队新花子当中,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走回命定的监牢。
  回到监房,才知道组长张斌因为被查证患有甲肝,已经被两名犯医领去卫生所进行隔离治疗。就这样,中队叱咤风云的六组组长,炙手可热权倾一时的少年犯张斌,无可奈何地扛着自己的行李包裹,神色萧然地离开了入所队。
  张斌一走,整个六组的改造氛围很快就显得活泼透明起来。他们开始毫无顾忌地互相查询起对方的犯罪史,相互之间又为彼此的悲惨遭遇长吁短叹。什么兄台贵姓、府上何处、哪里高就、贵庚几何等等,文绉绉假惺惺且乱糟糟的。一些久违了的生猛词句,譬如妈妈的X、奶奶个熊、爷爷的鸟之类的淫词秽语,便很是自然地从各自的嘴巴里冒出来。总而言之,张斌走后,第六小组的全体组员,整个上午都过的十分愉快并非常开心。
  令章辰感到如释重负的是,通过与本组全体同犯们的深入交流,得知自己五年刑期跟他们相比简直是小菜一碟。全组26名少年犯,他和张阳分别是倒数第二和第一。其他的,都是8到15年不等,另外还有两个无期,一个死缓。最后,那些刑期都比他们长的同犯纷纷向他们表示祝贺,而他们却分外谦虚并不怎么好意思地向各位重刑犯们作揖不止。尤其是张阳,当他得知本组居然还有一个两年后就要执行枪决的同犯时,不禁吓的花容失色。居然忍不住向那个死缓犯人一揖到地,说,“兄台风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小弟自叹弗如。”那个被判死缓的家伙,听后并未言语,只是嘿嘿地笑了那么一笑。一副未置可否的样子,神态有点儿傲。
  正当六组全体组员暂时沉浸在一片群龙无首的快乐之中时,值班犯人在走廊里大声叫喊起章辰的名字,说是政府有请,六组章辰速到管教办公室。章辰一听到这样的叫声,心头顿时慌乱不止,因为近来,他暗地里违反过不少的所规队纪。况且在监狱,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隐私,大家整天在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干活、一起洗澡。互相之间什么都非常公开,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只能插在别人的梦境里进行。去办公室的路上,章辰左思右想、苦思冥想、七想八想、东想西想,无论怎么想也没想到,居然是范进中举的情节。“什么违纪不违纪倒霉不倒霉的,让它见鬼去吧。”从办公室回来时,他得意洋洋地想。
  那天他一进办公室,就看到里面坐满了中队的头头脑脑。上到指导员中队长,下到以工代干的带工干部。有一半以上的章辰连面都没见过,尽管他从入所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七天,可每天都沦陷在周而复始的改造任务里,除了晚点名,早训示之外,平时连进出小组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根本就没有时间跟管教干部做正面的接触。换句话说,入所队的全体新花子,他们就像过去皇帝老儿后宫内的三千佳丽一样,能偶尔得到管教干部的召见,回到监房之后,都要感慨一下主上的圣恩。当然,因为违纪被召见的比比皆是,比如上次张阳狙击组长张斌那样。那种召见含有秋后问斩的意思。因此,少管所干部一般并不单独召见犯人。但一旦被召见之后,这个被召见者的命运肯定要有一些变化,非惩即奖,历来如此。


无处可逃 第14节 

  当时他毕恭毕敬地站在众多干部的包围圈里,等待着自己劳改命运的第一次转折。好像是队长的声音,他说:“根据目前中队第六小组的实际情况,结合少犯章辰的犯罪档案以及该犯最近一个月的具体表现。括弧,在阻止同组少犯张阳蓄意报复组长张斌的重大违纪事件里,有突出的表现。括弧。现经过中队队委会研究决定,冒号,自即日起,由少犯章辰暂代中队第六组犯人小组长一职。”然后就是希望章辰如何如何怎样怎样,然后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干部们都在抽烟。而章辰自听完队长的宣布意向之后,大脑就有些不受控制的危险。有点儿窃喜,又有点儿承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总之,他想起了范进中举。想着范进得知自己中举后的那个情形,觉得自己现在也很有昏过去的危险。于是就用贴在裤缝边的手指,拼命地掐着大腿。并一个劲地提醒着自己:不能失态!千万不能失态,要宠辱不惊。
  鬼使神差,阴错阳差,原本显得很是漫长的27天,忽然之间就变得非常非常的短。短得像那次美国佬偷吃过兴奋剂后参加的百米冲刺。短短27天,章辰就扔掉了那顶所谓新花子的大帽子,冠冕堂皇地跻身于职务犯的行列。回到监房后,他一撸裤管才察觉,大腿上有两个地方的肉已经被自己掐的乌紫乌紫。队长向他宣布队委会决定时,他还偷偷看了看所有管教们的脸,他们有的很严肃,很庄重,有的不怎么以为然,有几个干部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还有个干部在聚精会神地吐烟圈。而章辰自己总是找不到什么真实的感觉。总觉得一切都轻飘飘的没有份量。
  关于那次章辰伙同值班犯人,把张阳从张斌身上拉开的事情,张阳从禁闭室一回来,就这么向他叫嚣过,他说:“好,好好好。章辰你给我听着,现在我不会怎样你,咱们之间的这笔账,等你我都释放回家了,再慢慢地算!”章辰当时的辩解则是:“看上去我是在救他,其实我是为了救你。”张阳说那又怎样?他是被你救了,可我却被你送进了小黑屋。章辰说他自己也没料到会有那样的结果。但张阳很快打断他的话,并习惯性地将嘴上方的肌肉向眼角移了移,说:“嘿嘿,蒲志高要是能料到最后革命可以胜利的话,我敢保证他不也会沦为叛徒!”
  黄袍加身那天,章辰坐在原来张斌的床上。面前是全组25名新花子,都面向他盘腿打坐,包括张阳。他们把自己的身体与地面垂直成标准的九十度,凝神屏气,以如此标准的静坐姿势来欢庆新领导的诞生。那种庄严和隆重的场面,俨然像个过去割地而治的小朝廷,章辰像个表情威武的小皇上,全组同犯则像金銮殿下那些诚惶诚恐的文武大臣。
  成为蒲志高之后的一个夜里,第六小组所有的组员都在新领导章辰的种种优待下呼呼睡去。章辰本人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他走到同案张阳床前,捏了捏他的鼻子,想把他弄醒,就自己是否蒲志高的问题,与昔日的老大展开一场辩论。张阳被他弄醒后,一脸睡意非常不悦地嘟囔说,“深更半夜的干什么?”章辰不说话,只是朝他钩了钩手指头,然后那家伙自己把腰弓得像个虾米一样,走到章辰床前。紧张地问他是不是想要杀人灭口。章辰笑笑说,“你得还我一个公道,我怎么就成蒲志高了?”张阳像根本不知道这么回事似的,一个劲抵赖。并装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说:“这话是谁说的?被我逮到了非叉死他不可!”一句话弄得章辰顿时语塞。便笑笑,说,“那你紧张什么,还说我要杀人灭口。”张阳嘿嘿狡辩道:“古代很多人得势之后,首先就要把知道自己底细的人干掉嘛。”

  其实章辰心里也没底,在这个问题上,他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于是就跟张阳东扯西拉起另外一些事。两人相互说话的间隙,张阳看见章辰手上的烟灰好像即将落下来,马上就把双手合在一起,成为一个肉制烟灰缸的形状,并殷勤地朝章辰递过去。章辰一愣,心想,张阳肯定是在作弄自己,因为在学校读书时,自己一直惟他马首是瞻,只不过偶尔代其写写情书而已。他另外的一个直觉是:张阳在自己成为组长的这个问题上,心怀不满。否则,以他的个性,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低三下四的动作。更何况在章辰心目中,张阳依旧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想到这里,他就感到非常生气。便问张阳怎么变成这么个孬种。张阳则一脸无辜的样子,还头头是道地说章辰现在是组长,这个级别逾越不得。然后又用一副商讨的表情说:“你的当官梦想已经实现了,现在你得考虑考虑我是不是?我的要求不高,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就连张斌那个小王八膏子我都能给他端水递茶的,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说到底我们还是老乡加同学。”谈话进行到这里,章辰似乎失去了继续的兴趣。索性把烟灰弹到张阳的手掌心里,又将正在燃烧的烟蒂狠狠地朝他手掌心一按。说,“那好!现在你快去睡觉,记得明天早上给老子打好洗脸水。”张阳往起一站,像日本国那些忠于天皇的武士一样,沉声说:“哈依!”
  张阳说睡觉真的就回去睡觉了,而且不久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这边章辰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夜未眠。后来他听到楼下的起床号声,看见张阳从床上骨碌一下子就爬了起来,抢了个脸盆就冲了出去。稍后,他果然给章辰打来洗脸水,并从碗柜里拿出一瓶开水,往里兑了点儿,兑好后甚至还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又在章辰的牙刷上挤好牙膏,把漱口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脸盆旁边。最后他双手一背,神色自若地在监房里走来走去。没有像平常那样整理小组的内务卫生。偶尔还低声斥责那些整理内务的同犯,说这个没到位那个不标准。望着眼前的张阳,他忍不住怀念起学生时代的那个老大,这已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因为失眠,他感觉自己太阳穴里似乎起了一场大火。
  “时间不会让人永远保持一种形态。”这是第六小组新组长花了整整一夜时间,得到的惟一答案。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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