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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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怔。
半晌,黎元洪突然改容笑道:“杨先生果真是一位棋枰国手!我失敬了!”他已经恢复了常态,刚才那一幕激烈的交锋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
“黎督,看来,人贵有自知之明。您的失利,才是因为‘杀心太重’啊!”杨度笑道,“棋道合于人道,人道合于天道,棋子三百六十,合于周天之数;黑白相半,合于阴阳之变;局方而静,如同地安;棋圆而动,如同天变!兵凶战危,不能经启杀机,惴惴小心,如临深谷,如履薄冰。你如平心对局,合理合情,尽人事而循大道,何至于就沦为输得这样惨?”
他虽然说得十分冷静,在黎元洪听来,却句句都是刻薄讥讽,心头不由火起,浅笑一声说道:“高论聆听之下,殊觉顿开茅塞。不过据愚见,天道也好,人道也好,归根还要看谁的心谋深远我。谋得深,算得远,便胜;谋略浅,算步少,便不胜。人定胜天,所以兵法才说‘多算胜,少算不胜’。”
“人定胜天是小势,天定胜人乃大势,不顺天应情便是因小势而忘大势!”杨度淡兴勃发,显得神采照人,“黎督,误人者多方,成功只有一路啊!――围棋共分九品:人神、坐照、具体、通幽、用智、小巧、斗力、若愚、守拙。照你方才讲的,顶多是个五品,连通幽也不能。不通天道,便不知人道,怕就怕失了这个根本!譬如冯先生这块弱肉,被君用强吃了,再遇强手,以高品战你,还不是一败涂地?”
冯小戥轻轻一笑:“顺民心者昌,逆民心者亡。民心才是天下大势!北洋军为何在湖北战场处处吃鳖,为何在占据优势的时候又要撤退,只因不得民心,无力维持!”
只是一个回合,杨度便知道自己决非冯小戥的对手,便不想再就这个题目说下去,恍然改容笑道:“咱们只顾说棋了!该谈正事了!”杨度话风一转,“成立共和国,袁氏亦赞成,不过不能出口耳。今所议者,非反对共和宗旨,但求和平达到之办法而已。”
第二百三十章 和平之诚意(二)
这一天,战事太平静。
北洋军撤军的决定太出人意料,以至于李想在接到北洋军撤退的报告后,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还等着在汉口郊区与对手一决高下呢。
“撤退了,哈哈,撤退了!”曾高高兴得笑出声来,从来温文尔雅,处变不惊他也耐不住人前失仪,他对着天边如血的夕阳长吁了一口气,转脸对李想道,“转战三千里,流血满鄂江!北洋军终于撤退了!大帅,你是饱学之士,诗词文章偶有所得,都是经典,可还记得蔡文姬《胡笳十八拍》的第四拍吗?”
此次作战的战略思想,完全由李想一人统筹计划,如今终于如李想所料,北洋军弹尽粮绝,开始撤退!想想庞大如北洋军,竟然就被他们这一支孤军击败,他怎能不激动,不佩服李想的深谋远虑?
“去探清楚汉口北洋军有什么动作!”李想没有立即回答,却向台下吩咐了一声。笑话,唐诗三百首都背不全,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听过,但是绝对不记得!抄袭的诗词都有记不完全的时候,偶有记得的也是片段。这时候,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别被他拆穿猪尿脬。
院子里立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人们穿梭般往来,互不交谈、二十几匹快马从马厩后的暗道里牵出去……李想见管家小妹梅迪把这些调治得如此整肃,不由暗暗赞叹:“真是个好秘书!人又漂亮……”
待一切布置停当,曾高出的这个难题好像已经糊弄过去。
却听见身旁的管家小妹微微吟道:“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揭擅为味兮枉遏我情。攀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伤今惑昔兮三拍成,衔悲蓄恨兮何时平?”
管家小妹或许是女人天生的多愁善感,吟咏着落下一行清泪,夕阳下,更觉她娇艳欲滴。可李想一个铁血真男人,听着听着也觉得鼻子发酸。两百六十余年为胡风所侵,中华亡家失身,气运衰弱之史无前例,在民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一片黑暗的世界,终于看到一点点的希望……希望是有了,可是他能改变即将发生的那段更加沉痛悲惨的历史吗?
梅迪吟声刚落,曾高更是不争气的含泪亢声接着吟道:“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天灾国乱兮人无主,惟我薄命兮没戎虏。殊俗心异兮身难处,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寻思涉历兮多难阻,四拍成兮益凄楚!”
吟罢,已是泪湿胸襟,勉强笑道:“涉历多难阻,实乃华夏民族两百六十余年的写照,但愿中华自今日崛起!”
“此非弹词弄曲之时,”李想用力吸吸发酸的鼻子,努力笑道,“咱们还是下去,回好春轩制定乘胜追击的方案要紧。”
曾高拭泪点头。
好春轩。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夕阳西下,天色暗淡下来。
进入灯火通明的好春轩,林铁长、周吾等一批革命军官站起身,围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李想不待对方开口便抢先问道。
“进至大悟县的北洋军首先向李店以北撤退。继而,桥头驿、上杉等地北洋军相继后撤。身在前线的李西屏师长发现了北洋军撤退的迹象。”
“这也许只是他们在收缩防御,加大京汉线力量集中。”李想想了想,又问道,“汉口和孝感方面有什么消息?”
“段祺瑞镇定的很,冯国璋没有什么异动……但是,以唐绍仪为首的清廷议和使团已经到了汉口,洋人配合很积极,渡江和黎元洪在织布局有过接触,冯小戥一直配了一个下午。从唐绍仪口风看来,袁世凯是要拿清廷和南方谈条件,谋取大总统之位!但是唐绍仪没有和武昌谈下去的心思,急着去上海……大帅,您的预言全兑现了,真神!袁世凯果然是狼子野心!”
李想转过身去没再吭声,他意识到可能他最不愿看到的局面出现了。他宁愿自己的预言没有灵验,也不愿意看到这场革命党人大大方方让权的和议!
袁世凯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现在他也是兵力空虚不说,几个主力师团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已经疲惫不堪,即使北洋军开始撤退,剩下的这些部队要想扩大战果,乘胜追击也只是李想YY的囊囊而已,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守稳湖北,建设他设想的极端新式之国防军,为迎接未来抗日战争做准备!
虽然战场战争对于现在还很遥远,但是准备一点也不早。日本的军费在一年年的上涨,这把磨得无比锋利的战争之剑蓄势待发,他们一直对中国虎视眈眈,寻找着入侵中国的机会,但是国人完全没有进入备战状态,似乎都忘记了甲午之痛。
更要命的是袁世凯窃国阴谋在这紧要关头使出来,枪林弹雨里冲杀出来的李想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的仗,经历过这种局面?
更何况对手还是权术枭雄、有备而来的袁世凯。从清廷到同盟会,不乏权术高手,英雄人杰,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斗中,都被他一个个摆平!
李想觉得大革命像被推上了一艘狂涛中的小舟,随时都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桌上的电话这时响了起来。
“喂,曾参谋长吗?我是李西屏。据准确情报报告,北洋军开始撤退。我当即下令各部跟踪尾击由上杉撤退之敌,以京汉线南段为目标截击歼灭之。”
“我是李想,”李想眉心有点纠结,“可是孝感与汉口之敌不见异动?”
“报告大帅,消息绝对准确!”电话那头,李西屏挺直腰身回答。
李想点点头,问道:“具体部署是?”
“具体部署是:第三师以一部向平江方向挺进,另一部围歼上杉残敌,分派支队向金井、福临铺、青山等处跟踪追击至罗山南端,力争将撤退之敌截击歼灭;以一部向栗桥、三姐桥尾追残敌于罗山、营田一带歼灭之。第三师各部开始追击,当日克复上杉。追击到达福临铺、金井附近。北洋军开始向罗山北退却。第三师已经收复长乐街、新市等处。”
“一定要沉住气……”
“沉住气?北洋军已经开始撤退,咱们还不乘胜追击?!”李西屏有些急了,李想还没有说完他就在电话一头大叫大嚷。
李想本来就心情沉重,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压抑在心里的一股无名火终于无法控制地冲了出来。
“乘胜追击!好啊!命令:以现在态势立向当面之敌猛烈追击,务于武胜关以南地区捕捉之,对敌之收容部队,可派一部监视、扫荡之,主力力行超越追击。”
扔下电话,李想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想在武胜关之南地区捕捉北洋军,很难!这场战事,革命军受北洋军的打击也很大。可他又能怎样呢?
直到此时,李想还不敢断定北洋军确实是在撤退。
“既然如此,命令各军进行追击吧。”曾高叹息一声,这里也只有他可以了解李想的心思,了解他的顾虑。
自此,进攻者被迫撤退,被进攻者反而开始了追击,辛亥阳夏会战的战局在这一天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李想在人民日报宣称:“此次进犯之敌经我军廿六昼夜之围攻痛击,伤亡过半。而敌由湖北各地抽派民夫十五万赶筑武胜关至孝感后方京汉铁路交通路线,增援补充。但均被我军处处截断,尤其在孝昌西北之花西及马蜂嘴各地,将其由孝感和信阳方面向南追送粮弹之车五十余辆,悉数击毁,死援兵一千余人,仍不能增援补给,继续作战,于是开始突围北退……”
走上广水城的城楼,被旷野彻骨的寒风一吹,李西屏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冲动了。他看看星斗,已半夜三天,深长地舒了一口气,抚着被捆得麻木的膀子,哪里是还没有好利索的枪伤,苦笑着心里想:“这个李大帅……说什么气话啊?务于武胜关以南地区捕捉之,谈何容易!但是,这不也是自己要求的吗?只能尽力了……”
广水位于京汉铁路西部,大悟西北部,地处德安府。李西屏就把前线指挥部设在这里,挡着孙传芳西进南下!
北洋军南下在发起全面攻势时,曾令李纯经京汉铁路进入李店,继而在下青山等处。当时,北洋军并没有占领广水的打算,因此,在作战前期,广水城一直没有失守。
北洋军下达全线撤退的命令后,正在广水西线的孙传芳军奉命在广水城西北,占领广水城,以掩护伤病员经广水城从官道北撤,入武胜关。
李西屏自奉命率领本师团进驻广水,担负起保卫广水县城的任务。进入广水城后,李西屏立即指挥部队构筑工事,在广水城的北门和东门外构筑了三道防线,并在东门外设立了岗哨,日夜派兵巡逻,严阵以待,已经和孙传芳接连爆发几场恶战。
“嗯,把北洋军送出武胜关,李大帅应该不会责怪我追击不力吧。”李西屏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夜空。
第二百三十一章 和平之诚意(三)
王精卫卓立江轮洞庭号甲板之上,极目长江两岸。
此时夜幕降临,在武汉三镇再度繁华起来的灯炷映照下,天上星月黯然失色,似在显示李疯子的兴起,使南北各方势力亦慢慢失去往日的光辉。
王精卫清秀懦雅,貌姐美妇,神色淡定,一对眼神却又深邃莫测,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清新气息。
这艘船乃武昌政府代包的一条约有七、八百吨的上游小江轮洞庭号,正升满气压,以快似奔马的速度,朝长江下游上海开去。
王精卫目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