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光年-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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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昱辰这番话里其实藏了很多讯息,迟暮也听出来了,他一直挂在脑子里的悬念终于迎刃而解,原来江昱辰并没有和奥利维亚在一起,原来一直是他在自作多情。
“迟暮,我一直很想你。”
江昱辰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迟暮愣愣望着他,对方表情平静,仿佛只是在拉家常。
“我不想对你造成什么困扰,也听说了现在你身边有别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想你。”江昱辰又重复一遍,弹了弹烟灰,餐厅的服务生走上来低声劝阻餐厅是禁烟区,江昱辰点头,将烟头掐灭,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吗?”迟暮跟着起身。
“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江昱辰又抬起手轻轻拂过迟暮额头,温润的指腹上有浅浅的温度。“你也回去休息吧,医生说伤口如果好好养着,换药换得勤,也不见得会留疤痕。”
“我又不靠这张脸吃饭,破相就破相吧。”迟暮习惯性地也往纱布上摸,刚好和江昱辰正要落下的手撞在一起,肌肤相贴不过一秒钟,他就迅速将手挪开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昱辰也缓缓收回手,笑了笑。
他提出要送迟暮回去,被迟暮谢绝,离开时,迟暮能感觉江昱辰一直在望着他,背心灼热的感觉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转身的欲望,但是,他始终在朝前走,没有回头。
回到自己的住处,迟暮看见了垂头坐在楼门口的陈禹锋。
陈禹锋现在的模样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右边脸颊有块十分明显的青紫,嘴角红肿,左边的衣袖破了个大洞,手臂上还被锐器隔开一道口子,艳红色在衣服上沾染了一圈,看着相当狰狞。
他身边还站着两个物业的保安,似乎见陈禹锋的模样不是什么善类,打算将人赶走,迟暮小跑着上前解了围,在保安一阵狐疑的目光中,将陈禹锋领上楼,带进屋子。
好在钥匙尚在身上,颜烁也留下了一些顾明安的衣物没带走,多少符合陈禹锋的身形。等陈禹锋简单冲了个澡,换身干净衣服,迟暮让他坐在床上,自己找出备用的伤药和绷带,开始处理他手上的伤口。
整个过程中陈禹锋一直垂着头,一言不发。
最后一圈绷带在手臂上缠好,陈禹锋忽然皱了眉。
迟暮问他,“疼吗?”
陈禹锋落下目光来,英挺的眉毛下边竟然是一双迷蒙中泛着悲伤的眼睛。
他说:“迟暮,我决定不回去了。”
70
70、第七十章 。。。
中国自古有句俗语,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如果是没钱没权的杠上当官的,活该你倒八辈子大霉。这种事如今应验在陈禹锋身上也十分明显,迟暮不知道那天他离开之后陈禹锋同他父母到底是怎么谈的,但从他看见陈禹锋身上的伤开始,迟暮心里也多少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果不其然,等陈禹锋一回公安局去上班,上头就下来一道文件,让他“离职回家休养”,这是体面些的说法,潜台词是,“你被开除了,滚蛋吧。”
陈禹锋没什么怨言,很快就精神抖擞地开始四处找工作,按道理,以他的学历,就算不在国家机关,都能在很多企业的法务部里谋到不错的职位。可惜事实偏偏像那些在肥皂剧里受尽迫害的主人公一般,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找到工作之后,往往上个两三天班,就会立刻以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上级辞退。
接二连三的碰壁总是很能打击一个人的自信心,尤其是像陈禹锋这种隐性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一路坦途,从没为自己的前途发过什么愁,现在不光连一份工作的保不住,更悲哀的是不管心中有再多的苦闷,他还要笑着对迟暮说,放心,没事,应付得来。
迟暮想劝他放弃,又不是什么山穷水尽的时候,不用太拼,修养在家也没什么。陈禹锋却道如果现在不拼,等以后再想拼的时候,也没力气了,而且他也不想靠迟暮养着。
这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是一个道理。
后来陈禹锋还是找到了工作,只是用来工作的地方从脖子以上降到了脖子以下。
起初迟暮问起,他只说在外边跑保险,做销售,累是累些,不过也当锻炼身体了。迟暮心思虽不算缜密,也不是个粗线条的人,很快注意到陈禹锋身上多了很多类似擦伤的伤口还有手掌渐渐密实的茧子,一次好奇心驱使下,他悄悄跟着陈禹锋去了趟他上班的地方,一直跟到一处工地,看着他换上紧实的白背心和工作裤,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和普通工人们一起搬沙子运石子,尘土连天,很快就是一脸一身的灰。
迟暮浑噩地回了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之后一连好几天,只要看见陈禹锋笑着的脸,迟暮脑子里意外蹦出了“相依为命”这个词,虽然温暖,又让人心酸。
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与陈禹锋的这段感情,忽然觉得歉疚无比,陈禹锋如今会变成这样几乎全是因为他,因为他答应了与他在一起,即便那时他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一个人孤单得太久了,总会寻些温暖来依靠,这便是两个人组成伴侣的意义,陈禹锋能带来这种温暖,于是迟暮就这么顺水推舟地靠过去了,不带想法,也不计后果,甚至都没有考虑他们之间到底存不存在那个最重要的东西——能将两个人绑在一起的爱情。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渐渐觉得他现在对陈禹锋最深的感情就是歉疚,古有商纣王为了苏妲己败坏了一个国家,陈禹锋为了他和家里闹成这样,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所带来的除了负罪感,再没有别的东西。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陈禹锋很晚才回来,带着肩膀上一圈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纱布。迟暮追问了半天,他也吞吐了半天,才勉强道出实情。这就是在建筑工地经常会出现的风险:一根细钢筋从房子上边落下来,刚好擦过陈禹锋的肩膀。陈禹锋描述场景时语气轻松自然,仿佛不是什么大事,迟暮端详伤口片刻,明白只要钢筋不是擦过,而是正中,陈禹锋这只手臂就差不多废了。
祸不单行的是,也因为受伤的关系,手臂使不上力气,包工头扔给他一点补偿金,就又把人给辞了。
见迟暮脸色很难看,陈禹锋安慰他,“没关系,不是什么厉害的伤,我身体好。”
迟暮说:“你别去找工作了。”
“我不想被你看不起。”
“不如我们去找你的父母把。”
陈禹锋摇头,“我不想回去,他们容不下你。”
“那我们分手。”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迟暮自己都愣住。陈禹锋呆呆望着他,猛然伸出手,将人抱住,“迟暮。”他急道:“现在说这种吓人的话可不好,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们……”
陈禹锋的声音在颤抖,迟暮把手贴在他脸上,想了一会,才说:“我就问你一句,为了我,你离开你的父母,好好一家人闹成这样,你安心吗。”
陈禹锋不出声,只是将手收紧,肌肉太过用力,淡淡殷红又从肩膀的纱布里浸出来。
“我知道,你不安心,你头顶上安了个不孝子的名头,这让你很痛苦。”见陈禹锋不说话,迟暮索性帮他说了,刚开始他会觉得这种话很难开口,但真正说出的那一刻,他又发现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陈禹锋闭上眼睛,缓缓摇着头。
迟暮道:“你别否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哪个子女是会不挂心自己爸爸妈妈的,我那天见你拿着电话看了半天,却又没拨一个号码,就多少猜到了,和我当初出柜的时候面对父母那种想念又胆怯的心情,像极了。”
“他们总有一天会理解的,相信我。”陈禹锋依旧在辩解,“就像你说的,你的父母最后还不是体谅你了。”
迟暮笑了笑,“如果你生在我这样的一般家庭,父母肩上又没有什么负担,或许他们是能够体谅的,可惜这种假设不成立,你应该能理解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吧,像你爸爸那样的人,无时无刻都被一群人盯着,你想让他对着一群高官坦诚地说‘我儿子喜欢男人’,我支持他,在这样的国家,可能么?”
“我……”
“我现在身上的负罪感越来越重,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我介入和破坏了一个原本和睦的家庭,伤了两位老人的心。”
“你为什么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明明先追求你的人是我!”
迟暮静默片刻,忽然直视陈禹锋的眼,淡淡道:“因为我在愧疚,不光是对你,还是你的家人。”
沉默。
沉默。
沉默。
良久,陈禹锋才用沙哑的嗓音,缓缓问道:“这么想让我回去,你其实……没有爱过我对不对?”
迟暮垂下变得暗淡的眸子。
“一点都没有,对不对?”陈禹锋晃了晃他的肩。
他的眼底沉满了悲伤,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一种闷然无言的情绪在迟暮胸口不断伸长膨胀,他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抖,说:“我对你是有感情,只是,那不是爱。”
很平和的一句话,只是听在陈禹锋耳中却无比残忍。
他松开抱着迟暮的手,晃荡着站起身。
迟暮一直垂着头,他听见门开了又关的声音,窗外已是万家灯火,陈禹锋去哪里,他不知道,但就在那么一瞬间,他松下一口悠长的气,仿佛一块在心中悬了长久的巨石,轰隆一下,狠狠落地。
人要把各种错综复杂的情感梳理清楚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迟暮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来梳理他与陈禹锋的感情,相识多年,相知多年,友情,亲情,不管他怎样银钩铁画,八字那一瞥还是带不到爱情上。
他该认输了,这是即便努力也改变不了的结果,如果陈禹锋的家世背景没有那么雄厚,如果他们迈向前的脚步没有任何阻碍,他们或许可以相扶相依过一辈子,只是迟暮知道,那种促使他们在一起的纽带,不会是“爱情”,只能是“习惯”。
或许这样真是一种很好的结果,人是一种忠于本能的动物,就像他迟暮,能很清醒很条理分明地处理任何有关陈禹锋的事情,却在与江昱辰重逢之后即便多看他一眼也觉得紧张,这是一个非常不妙的信号,他捕捉到了,就算在今后的日子里迟暮能保证自己不出轨,但对陈禹锋,终究很不公平。
想要公平,就必须做出牺牲,长痛不如短痛,这和他当初毅然决然同江昱辰提分手是一个道理。
第二天中午,陈禹锋带着一份章鱼烧回来了,两人面对着面吃完,陈禹锋提出分手,迟暮同意了。这段感情仅仅持续了不到三个月,就戛然而止地画上了句号。
过了几天,陈禹锋让人送回了迟暮的箱子,棕色的皮箱似乎被特意擦洗过,迟暮看见箱子一角被人用记号笔写着四个字“祝你幸福”。
“啪嗒。”眼角忽然溢出一滴水珠,刚好落在那几个字上。
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些个脆弱的时候,迟暮隐约记得自己上次掉眼泪还是十四岁那年的中考,因为分数很不如意,被父亲用鸡毛掸子在背上狠狠抽了几下,当时他心中不服气,死命忍着疼,可等到半夜父亲偷偷爬起来往他背上抹药膏的时候,他虽然蒙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