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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heaven hell作者:fox^^-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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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他独自坐在那大得要命的餐桌上,把剩下的食物吃掉。
  
  他三天后才再次见到布兰特,说是见面,也就是匆匆的一顿午餐——确切地说,三分之一的午餐,中间时布兰特又被电话给叫走了,他好像就是没办法坐下来吃一顿饭似的,总是奔走于各种事物。
  本觉得他脸色更糟糕了些,随谈衣服仍昂贵的要命,但挡不住他骨子里的疲惫。
  「你身体看上去不太好,弗罗尔先生。」本说,觉得自己的声音在这巨大的餐桌跟前小了一圈。
  「叫我布兰特就行了。」布兰特说:「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失眠。」
  「也许你可以放松点儿,你工作看上去很辛苦。」本说
  布兰特「嗯」了一声,低头吃饭,解决晚餐的样子,好像在做关于如何优雅吃饭的示范节目。
  本无声地吃了十几分钟,忍不住小声说道:「那个……我很感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事,弗罗尔先生,其实你不用留我住在你家的,我自己能找到房子,然后找份工作……」
  「你能找神马工作。」布兰特说:「你右手差不多算废了,腿脚也不好使,而且你还是个罪犯,前科一大堆。你哥以前老说你就算去当搬运工也行啊,可你现在也做不来了。」
  本觉得他现在说话比七年前冷血多了。他干巴巴地说到:「我能找到活儿干的。」
  「也许吧。」布兰特说,不过听上去他并不这么觉得,「但那不重要,本,你现在情况特殊,只能待在这里。」
  「可是,我要七年才能申请假释,」本说,觉得毛骨悚然,「难道我要在您的房子里待七年,不能出门,就这么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布兰特切食物的动作顿都没顿,说道:「总比你在监狱里被人捅了好吧。这里什么都有,如果你想要什么别的东西,可以打电话给兰森小姐,」这是他的助理,「她会帮你置办齐全的。」
  「弗罗尔先生,这三天我在这里,除了钟点工谁也没见着,而且她的话我还听不懂。」本说:「这样待七年,我还不如回监狱给人捅了呢。」
  布兰特切食物的动作停下来。
  他仍是以前那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但现在动作中却有种杀伐之气,本僵了一下,他不太愿意承认他感到有点惧怕。他说道:「我并不想惹您生气,弗罗尔先生。我只是……没有办法这样生活……」
  「我没有生气。你说得很有道理。」布兰特说,不过他看上去不像没有生气的样子。也不像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他甚至也不像真的生气,他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接着他站起来,把盘子一推,说道:「我想起来公司还有点事,我得先走了,你吃得愉快。」
  「可你什么都没吃。」本说。
  「我不饿。」布兰特说,站起来,然后走掉了。
  本茫然地坐在那里。外面可以看到葱郁的花园,还有下面的游泳池,还有掩映在花木中的小道,是栋一流的豪宅。布兰特离开后,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做出了一番事业。
  但他想,着难道就不是他当年不惜一切,所希冀的那种东西吗?
  
  布兰特经常回忆起他离开尼尔家时的情况。
  当时是耶诞节,那栋房子已经被圣诞树装饰起来,很大一颗立在门口,看上去很壮观。尼尔喜欢一切豪华或是有品位的东西,把它装饰在自己空洞的王国之上。
  他看到那些人走进屋子,表情灰败,一些身上还沾着血,特别是本,跟刚搞完一大场屠杀似的。后来他想,本没有换掉血衣,是因为那些血代表着某种特权。
  他当时正躺在壁炉旁的地板上,看着火焰出神,他还记得,他当时脑子里正跟中了邪似的反复念一本小说的开头,一句关于汽船穿过暗淡河水的话,那小说的结局不算怎么好。
  那些人走进来时,他没什么反应,反正尼尔也不指望他有反应。
  但尼尔说话了,他说:「布兰特,你可以走了。」
  布兰特转头看他,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那句话说出来了,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感觉上一点也不真实。
  但是尼尔继续说道:「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你可以回家,虽然你母亲死了,但是你还有个酗酒的父亲,你也许还能从那破房子里找出什么东西卖一卖,和他一起吃顿圣诞大餐。或者你可以消失,去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你可以去读大学,也能去大街上卖屁股。」
  他说:「虽然你没有一分钱,但你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你自由了。」
  好一会儿,那些话踩在布兰特脑子沉沉的黑暗里,撬开了一道细缝,但是光线太微弱,说不准是不是幻象——也许是他在耍他,他喜欢这么耍他,告诉他做些什么就可以离开,然后告诉他痴心妄想了,他永远别想离开这个地域。
  他谨慎地说到:「我不明白……」
  「有人用命换了你。我最好兄弟的命。」尼尔说:「别问了,走吧,你不再属于这个地方。」
  然后看了本一眼,说到:「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本摇摇头。
  布兰特怔了一下,转头看着那个一身是血的人,对方朝他笑了下,笑容很淡,像跟熟人见面打招呼似的敷衍的笑。
  布兰特茫然地阚泽,他和这个人并不算熟,只是高中同学。而本对他的印象显然并不更深一些——当时如果不是自己提醒他,他压根儿就想不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说。
  本没有说话,他看上去筋疲力尽,半死不活。他从口袋里淡出皮夹,从里面拿出叠钱,上面沾到了些血,然后又倒出几块硬币——后来布兰特知道是五百二十三块钱——他把它递给布兰特,说道:「你会需要点钱的,这能帮你过个几天。」
  布兰特茫然地接过钞票,钱上沾着血。
  到了这会儿,「离开」这个概念终于像一声巨大的汽笛,穿透他的脑子,他如此惊人,贯穿一切,完全不像真的。
  他抬头看本,心跳加快,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手都在发抖,而只有跟这个人才能确认这件事。
  本眼睛是蓝色的,他偶尔会注意到它,像一整片天空似的干净和看不到头,但又总有些迷茫的味道,现在,他能看到其中重重的阴霾。
  这个人做了什么,他带着巨大的迷惑想,为了让我离开,并且想必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他试探着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腕,哪里血还没完全干,他指尖上沾了一点鲜红,刺眼而怵目。
  「为什么?」他说。
  「没什么,浓密不该在这儿的。」本说活,慢吞吞把皮夹收回去,「走吧,过你自己的日子去,别待在这儿了。」
  布兰特仍盯着他,他不相信有人为了他「不该在这儿」做这一切,人们毫无理由地伤害别人,而做出这善事的理由可太扯了。
  本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他笑容带着灿烂的味道,那瞬间所有的血、阴霾和抑郁都被驱散了,他看上去好像好不痛苦。
  后来布兰特一次又一次回忆起那个笑容,沾着血的灿烂笑颜,那一刻他在这阴冷的房子里冻僵的手指,都因为这暖意感到刺痛。
  他努力地回以一个微笑,过了这么久,他几乎以为他不会笑了。
  他说道:「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保证。」
  然后他看也没有看身后的尼尔,和那栋困住他的巨大的房子,他挺起胸膛,走了出去。
  
  布兰特躺在床上,卧室里一片幽暗。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睡觉了,大部分情况是打个盹,接着便在噩梦中惊醒过来,然后就再也不敢闭上眼睛了。
  事情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最初时还好,他拼命变得更加有钱和权力,以让生活更加安全,不会再沦为强势者的猎物。现在,即使以相当苛刻的眼光来看,他也变得承认,事情不太可能那样了。
  他更清楚看到了那些黑暗里的东西,他不再神秘恐怖,他成了娴熟的操纵者,知道规则怎么运转,神秘人无关紧要。
  可他整夜地做噩梦,梦到尼尔那里的事,好像有个鬼影从那人家里跟了出来,附在他身上,随着时间一天天变得巨大,然后开始吞噬他。最终,生活本身变得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当他足够强,他本该不再害怕任何事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是这样。
  他下了床,推开门走出去。
  
  本正在睡觉。
  这件卧室十分宽敞,能听到外面风吹过树木的声音,大城市里这种风光异常昂贵,可他却更想念自己的小地方,又是会有水管漏水,但热热闹闹,总是有人在。
  睡到半夜时,他突然张开眼睛,意识到有别人在房间里——虽然伤成这样子,可是这么多年养成的警戒性还在,他一把抓住枕头下的枪,眼睛还没完全张开,但对准黑暗里的人影。
  「谁?」他问。
  「你在这里不需要枪。」一个声音说:「你从哪弄到抢的?」
  「弗罗尔先生?」本说,把枪口放低了点,这会儿他看清了,站在他床跟前的的确是布兰特,在月光下,他显得模糊而虚弱,只是一个影子。
  他把枪塞回枕头,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他托朋友帮忙弄的,布兰特是正经人士——至少表面看上去很正经——在他房子里拿着把没有登记过的枪总归不好,但他没把枪就没发睡好觉。
  「抱歉,」他说:「好像有点职业病什么的……你怎么在这?」
  「我说了叫我布兰特就行。」布兰特说。
  「呃,布兰特……」本说:「你怎么在这?」
  布兰特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我睡不着。」
  「你……」本说:「你不该老想那些事的,对你没有好处。」
  「我知道。」布兰特说:「这个我跟自己说过很多次。」
  他突然伸出手,碰了下本的手腕,好像很久以前他做过的那样。那次他沾上了血,本哥哥的血。
  对方茫然地看着他,他心里想,这是个他收留的一身伤痕、已经失去一切的家伙,如果他继续留在牢里,不会活上太久。很多人是这种结局。世道如此。
  他曾设想过,也许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然后本就会从世界上消失,看,让一个人消失很容易,你只需要转头不看。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想,也许因为他正在神经质地恐惧一切和过去有关的事,或者只是因为他有权利,所以就是要去想一下。
  但最终他没有那么做,他把他带到自己的家,因为他和这房子一样,都应该是属于他的,属于安全的那部分东西。
  他拉过毯子,在床上躺下。
  另一个人茫然地说到:「如果你想要这张床的话,我可以去睡沙发……」
  「我在这里你睡不着吗?」布兰特说。
  「那到不会……」本说。
  「那就睡吧。」布兰特说。
  对方沉默一会热,显然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抓起另一半边毯子,在自己那侧躺了下来。作为一个坐过牢的人,这点儿可不会耽误他睡觉。
  布兰特感到那边床垫下陷的重量,这些人他一直只在幻想中感受那样的重量。
  在那些噩梦和回忆里,他总是见到他,比尔的部下,他的高中同学,他远远看着他,眼中既无冷漠也无乐趣,只显得痛苦,好像理解他承受的一切。
  然后他再一次感到安全,灵魂有了凭依,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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