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恐怖-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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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抱着告密箱呆站着也不是办法,弘三于是慢慢走回办公室。巡查大人还在,但并没有特别向弘三问话。将箱子放在平稳的桌上,弘三习惯性的打开锁头,中途却听到了可怕的哀叫声。但其实,这声音是从他自己喉咙所发出来的。大家都被吓了一跳,看着弘三想知道怎么回事。几乎快冲破极限的心脏跳得好快,弘三的舌头不听使唤,但仍拼命的解释着。
「不……那个……因为里面有一只蜈蚣,我最讨厌这种东西了。」
巡查大人跟大伙儿都露出苦笑,弘三心想算是暂时唬弄过去了,但还是无法将真正的事实说出口。因为当他打开箱子时,竟突然冒出火焰,还飘出燃烧尸体的气味——。
里面仅躺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已经被隔离且在前几天死亡的小孩名字。将那张纸片取出后,弘三阖上盖子,并加以严密上锁。他的指尖微微发冷。我再也不想打开这个东西了——弘三坚决的这么想。
去村公所,就要开告密箱;回到家,会见到阿富;远离村子,则是焦黑的废屋。尽管升迁无望,做的也只是一些单调的杂事,但那毕竟是受到村民尊敬的职场。而那个家也曾经是有着贤淑妻子全心奉献的和乐家庭。至于那个废屋更曾经是有个妖娆美丽、令人心动不已的女人等待着自己的郊外密会场地。如今,那些地方为什么都成了可怕的场所呢?
在县内发送的《山阳新报》也刊登出「目击诡异女子匆匆离去」的新闻。不过,由于坊间出现许多关于死亡这家人的流言谣传,再加上怨恨早纪的男女为数众多,因此让警方的搜查陷入了困境。「烧焦美人杀人事件」更是连日大报特报,有许多名与早纪有关系的男人被爆出真名,就连包含柴田副村长在内的早纪昔日情夫姓名也全都被披露,但却没有记者来访问弘三。大概因为他只是个无名小卒,有登没登都没差别吧。
没有半个人怀疑阿富,因为她是个让人没有半句怨言的贤慧女子。被送到县立医院解剖的早纪一家,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或勒痕,判定是因失火而死。
告密箱和阿富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压迫着弘三。尽管对于开箱是抗拒到极点,但弘三却压抑不住心底那想打开的念头。每当他因其他要事而走到里头时,四周明明空无一人,却像是有人在低声说着悄悄话。但环顾周遭,只有蝉鸣及沙沙作响的树枝摩擦声而已。一靠近告密箱,弘三就快喘不过气来了,因为说话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原来是纸片跟纸片在热络争吵。
「你居然去告密呀!」「你才阴险狡诈呢!」……
弘三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这是错觉。打开箱子,里面也只有无法言语的碎纸片而已……正当弘三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那摆放在弘三桌子上的纸片居然肆无忌惮的说起话来。
「果然是那女人放的火呀!」
弘三被吓得弹起尖叫,再度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正因为平时在办公室里几乎被视为空气般无足轻重,因此反而更加引人注意。其实办公室里的同事已经留意到弘三最近变得有点奇怪,却仍对此视若无睹,且迟迟未把箱子撤走罢了。而确认告密箱的工作也依旧由弘三负责。因为弘三就像墙壁上的八角形时钟或天花板上的吊灯,不过是办公室里的备用品罢了。
尽管如此,弘三仍然每天进行告密箱的开启作业,怪事也连日发生。但或许是习惯或麻痹了吧,弘三已经不再惊吓尖叫了。就连听到老虎或野狼的咆哮声,他也只是冷静的环视四周,且纳闷大家为何都没听到罢了。而当箱子里装满了早纪的脸时,他也只是苦笑着,希望自己看到的不是张苦瓜脸,而是灿烂笑脸。
眼窝凹陷而脸颊消瘦,被称为霍乱病病容。弘三虽没被感染,却越来越像那副模样。清爽的食物比较好入喉吧,阿富笑容满面的端出冷饭给他,自己跟孩子则喝着热呼呼的什锦粥。就连这冷饭,弘三也越来越难以下咽了。
——霍乱病终于走向尾声,但是直到最后这几天,附近邻居却全家受到感染。不过,由于大家都已明了避难医院并非可怕的地方,因此那家人心甘情愿的被带到避难医院去治疗了。他们的住家立即被洒上大量消毒药水,味道也随着风向吹到了弘三家中。随后不久,告密箱也宣布撤除。
告密箱被收在村公所侧边的收纳室里,等到下次霍乱病蔓延时再使用。尽管手边正在整理收拾,弘三却有松了口气或得到解脱的感觉。他想着:下次大概也是由我负责开启吧。话说回来,如果自己到那时候还没死,也没受到感染,更没遭到解雇,甚至还被交付这份开箱的重责大任的话,不也是件幸福的事吗?
早纪家的火灾,已被谣传成「算命师一家人因受感染而苦,进而集体自杀」的传言。尽管警察仍持续搜查,却完全没有牵连到弘三及阿富。不过,当弘三在路边遇到认识的巡查大人,聊点无谓琐事时,却突然发现附近的树荫下,站着一脸可怕表情的阿富。当时的阿富确实是在窥视这边。弘三立即装作不知情而离开现场,但内心的激动与害怕却持续了一整晚。阿富一定也知道弘三怀疑是自己放的火吧。
然而,弘三从那次之后就开始麻痹自己了。他既没被早纪的冤魂缠住,也没被阿富在夜里暗算掉,更没厌染到霍乱病。仔细想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复到告密箱尚未出现的生活了。但尽管如此,他却改变了非常多——
那天,弘三被派去迎接从冈山市公所调来的新副村长。这次的副村长是像只牛般的成熟男人。他不会下奇怪的命令,也没穿不合适的西装,没有到处跟女人乱来的丑闻,更不可能有设置告密箱这种怪点子。
走在马路上的弘三,想从怀里拿出手帕而停下了脚步。他擦着汗,无意间瞄到堤防下方,定睛一看,看到了一个很像阿富的女人。那衣服上的图案很面熟。果然是阿富。弘三想出声呼唤,却吓了一大跳。因为阿富正站在河中央,而那条河前的住家,就是前些日子才全家遭到隔离的人家。
在那大量流放着石炭酸的河里,阿富正撩起裙子抓鱼。那张脸毫无表情,淡淡的将捕到的鱼儿放进笼子里。这地方的鱼吃了很危险呀……弘三喃喃自语着,却突然涌出一阵寒意。阿富来到病患家门前的河流里捕鱼,是为了给谁吃的呢?
恬静的潺潺流水声,让弘三的耳朵深处都麻痹了。回到家后,阿富一定会把那些鱼端到弘三面前。她打算若无其事的,让丈夫吃下饱含霍乱病菌的鱼。堤防上恣意绽放的黄色小花,鲜艳的刺痛了弘三的眼睛。
在那烈日高照的平坦大路中央,弘三呆立不动。原来今天回去的家也是个告密箱,匿名写下厌恶、不安、怨念、憎恨、恐怖……被密封在上锁箱内的阴暗地方。告密者一脸毫不知情,却还能向告密的对象说着贴心话语,甚至嘴里说着好吃,却是温柔的要让对方吃下毒药。
弘三的影子从脚尖向外拉长,旁边则多了个影子。美丽妖艳的女人影子,覆盖在弘三的影子上,爽朗的笑着。配合那笑声,河里的女人也微微的笑了。
海礁
是吗,小锦也没听过「海礁」这故事呀?好吧,小锦长大以后,也要出海捕鱼,可不能不知道呀。
礁,是指海水退潮时,才会露出脸来的浅滩跟岩礁,海水涨潮时会被隐藏起来,你爹的船应该也曾通过那附近吧。没错,就是海水退去后,会露出漆黑洞窟的那地方。像我们这种待在海上的时间比待在陆地上还多的人,对那种地方是避之唯恐不及呀。
听说这岛上死于非命的人,灵魂会停留在那里。不过,并没有人会前往祭拜。因为你瞧,涨潮后那地方就沉到海里去啦。即使奉上供品,也会全数被冲走,拜了也没有用啊。
那恐怖的东西,爷爷我看过好几次哪。不行,这故事下次再讲,等小锦长大一点,爷爷我再说给你听。
你最想知道的,应该是为什么那地方会被称为「海礁」吧?礁是指在这面对濑户内海的村庄及小岛上,四处散布着随处可见的,大都是无名的岩山及沙滩。只有在长滨村及竹内岛间的礁岩才有取名。对,就是「海礁」。
爷爷我从小就听说它叫这名字。好像是从享保年间开始,这是我爷爷告诉我的。而关于「海」这个字,则有两个传说。我从爷爷那儿听来的,是其中关于「海女」的故事。
没错,「海女」指的就是潜入海里捞取鱼虾贝类的女人。但是在爷爷我出生时,这里就已经没有海女了。小锦你娘所做的工作大概仅止于剖鱼撒盐,或是挑着鱼贝去兜售吧。要不然也顶多只是到海边抓些虾蛄或螃蟹而已吧。这一带的海滩较为平浅,浅滩里顶多只能抓到些蛤蜊。但是如果游出海面又深不见底,不论再怎么熟悉海性的女人都会溺死。
不过,以前这一带的女人也曾潜过海喔。在那些海女当中,有个女人对她家老爷可说是情深意重……情深意重?这种事情等小锦你再长大点,就会知道了。唔嗯,不过,女人用情太深,有好处也有坏处就是了。
这女人的丈夫是个很有本事的渔夫,但个性太冲动,是个经常把菜刀藏在怀里的家伙。嘴上说带把菜刀是为了方便剖鱼,但其实应该是想用来威胁同伴吧。话说某天夜里,那男人的船在海上遇到了暴风雨,船身被波浪整个打翻了过来,就在此时,男人的菜刀突然弹出来,掉到海里去了。
小锦,你也是渔夫的孩子,一定要切记,水神最讨厌铁了。铁器若是掉落海里的话,即使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把它捡回来才行哪。不这么做的话,将会招致可怕的后果。因为,那可是会让你捕不到鱼,甚至无法出海去的呀。
没错,那男人也留意到菜刀落海了,无奈暴风雨的威力实在太惊人,光是要把船翻正过来,就快去掉半条命了,根本没有闲工夫去把菜刀捡回来。其他渔夫此时也无暇理会菜刀的事情,一心想着先度过这段暴风雨再说。后来,他们总算平安无事回到岸边,而那令水神厌恶的铁菜刀就这么沉入海底了。
但是就在暴风雨过后,不祥的乌云侵袭整个村子。海面时而惊涛骇浪,村民也经常空手而归。不管再怎么努力撒网,都几乎捕不到鱼。而且即使到了涨潮时间,那片礁岩也依然突出在水面上。从那漆黑的洞穴里,飘来令人作恶的铁锈味。海滩上都是腐臭的昆布和贝类,因此尽管庆祝丰收的秋季祭典即将到来,村里的家家户户却都无力张罗。
男人的心里非常害怕,他明白一定是自己那时不小心让菜刀掉落海里,以致引起水神的愤怒。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无计可施。因为他根本不清楚菜刀究竟掉在哪一带。更何况,即使对游泳或潜水再怎么有自信,也不可能在那片茫茫大海中,寻获那把掉落的小小菜刀。
但是,水神的惩罚不仅止于这样。那男人居然变得站不起身来,只能像个婴儿般在地上爬行。捕不到鱼已经够惨的了,现在连身体都出状况,根本就没戏唱了。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那男人是因为让菜刀掉进海里才惹恼神明」的传言,在整个村子里传开了。到最后,村民们纷纷携刀持棍,蜂拥至他家门前理论。
出来应对的,是那男人的老婆。她是个性情刚毅的女人,忍不住对着激动发狂的村民们怒吼道:「我一定会把菜刀找回来的」。她丈夫当时早已成了个窝囊废。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