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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一往而深-第68章

小说: 一往而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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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吃得不声不响,叶祺顺手拿了抽取式面巾纸放在陈扬手边,顿了顿还是开口:“厨房里煮了红豆沙,你什么时候想吃甜的就告诉我。”
  
  陈扬咀嚼着粥里切细的姜末,问:“你上午出去还买了什么?”
  
  “……你的厨房太空了,我随便买了点能吃的东西。”
  
  于是昨晚那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又回来了,陈扬直到他盛了第二碗粥拿进来才打破了沉默:“谢谢。”
  
  叶祺抬眼打量了他一下,语气平淡:“应该我谢谢你,好歹没让谁事后再通知我你出车祸死了。”
  
  “你这是……谢我没死?”
  
  叶祺拿出存着半瓶酒精棉花的试剂瓶,慢条斯理地开始擦拭水银温度计,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我是谢你出了事还知道告诉我。”
  
  陈扬心里刹那间一团乱麻:“要是换了你,你会不会告诉我?”
  
  谁知道叶祺竟然微笑:“绝对不会。我宁可去袭警让他别多话,宁可自己倒在街上,但绝不会让你听到一点风声。”
  
  陈扬差点没咬碎了勺子,忍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说出两个字:“……疯子。”
  
  叶祺毫不在意地耸肩,然后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声道:“吃完去洗个澡,要是能睡得着就多睡一会儿吧,你还在发热。”
  
  陈扬自顾自吃东西,并不搭话。说真的他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或许是他烧昏了导致的幻觉也说不定。
  
  “一会儿再量一次体温。我跟熟人约好了时间,五点半我陪你去医院。”
  
  陈扬把碗还给他,犹豫着问:“你不回去吗?”
  
  叶祺给出了仿佛理所当然的回答:“等你好一点我再走。”
  
  从叶祺出现在事故现场直到现在,他的态度和言语都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闪躲。陈扬深知恃宠而骄的机遇难得,刚想再说点什么,卧室门外却传来一阵熟悉的挠门声。
  
  叶祺先是愣了一下才去开门,看清楚了便更加莫名其妙。他俯□把地上的东西拎起来,然后直接拎到了陈扬床边:“这是什么东西?你家狼狗呢?”
  
  陈扬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才知道是叶祺事先为他兑过蜂蜜的热水:“狼狗寿终正寝了,这是它儿子。”
  
  “狼狗都死了,它儿子才这么点儿大?难道是他临死前抓紧时间跟母狗生的?”
  
  陈扬将蜂蜜水一饮而尽,淡定地回答:“这就叫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叶祺哭笑不得,把小狗好好地抱在怀里摸了两下,以示承认:“它叫什么?”
  
  “年糕。”
  
  叶祺只顾温柔地注视着小狗,并不知道陈扬多么希望这样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因为上个月它偷吃了一块年糕,差点被噎死,我半夜里送它去兽医所才救了回来。”
  
  叶祺终于展颜而笑,并且毫不吝啬地将这个笑容附赠给了陈扬:“看来弱智也是遗传的,它真不愧是狼狗的儿子。”
  
  下午,程则立在门诊快结束之前带着陈扬去做了胸透,完全确认不是肺炎后才给他下了处方。叶祺本来想让他开点静脉注射的药,只要药效快一些他并不在意天天送陈扬来挂水,但陈扬不肯。
  
  这人八成是小时候被家里管得太紧了,童年缺失,除了爱甜食之外还有怕打针的毛病。
  
  叶祺无语了一会儿依然顺着他,嘱咐程则立帮忙陪他一会儿,自己上楼去拿药。
  
  “你们……”程则立坐在陈扬身边,颇为感慨地笑:“你们也真是难得,这么多年了叶祺还对你这么好。”
  
  陈扬还在烧着,头仰在墙上半天才回了一个字:“……嗯?”
  
  “叶祺这个人,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要是他自己发烧肯定随便歇两天就算了。有一年他就在楼下那个急诊室里胃出血手术,居然瞒着我直到我自己发现他在住院部躺着,事后还说什么不想麻烦别人。”
  
  陈扬忽然睁开遍布血丝的眼睛,缓慢地问:“什么手术?什么时候的事?”
  
  接下来的事坏就坏在程则立太有礼貌,先说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分开过”才准备详谈,不料叶祺正好回来了。一个硕大的白色塑料袋拎在手里显得有些吓人,程则立很快起身接了过去,笑着与他调侃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我开出来的药能有这么一大堆。”
  
  叶祺谢过他的帮忙才扶起了陈扬,轻轻在他耳边问:“你能自己走到门口去么,我去把车开过来?”
  
  陈扬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叶祺会意,很快先他们一步走了出去。
  
  程则立望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然后陪着陈扬慢慢下楼:“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只听值班医生说他是一个人在家喝出了胃出血,居然还跑到急诊室交待了自己的病史才开始吐血,简直传奇了。”
  
  陈扬的脸色却实在不像听传奇故事的样子,叙述的人顿了一顿,最后还是劝他:“与其问我你不如去问他本人,他总会告诉你的。”
  
  从医院出来后,叶祺先回了一趟自己的住处,拿了一些日常用品才跟陈扬一起回去。这一次留宿前后不过四五天,在他们之前以及之后相处的漫漫光阴中,不过是微渺的一瞬。但这却是陈扬痛苦的追人过程的里程碑式转折点,亦可算作他一生中最甘美的回忆之一。
  
  每个人发烧的规律都不一样,于陈扬而言就是白天缓解晚上再升温,即使不是肺炎也要折腾死人。
  
  白天的时候叶祺严令他卧床休息,陈扬不敢违逆,只好搬了个笔记本靠在床上跟小猪聊msn,远程监控一下公司的日常事务。向晚寂寂的时分,叶祺总会准时从厨房端来晾好的温粥一碗,按着陈扬的喜好总沾着一点荤腥,肉末、碎虾仁或是猪肝,然后配上一杯微甜的饮料。
  
  唯恐太甜的东西要生痰,叶祺只敢在白水里加一点点蜂蜜,每隔几个小时就拿出一杯来照顾陈扬的情绪,也算是强迫他多喝水来排毒降温。更多的时间里他们相对无言,叶祺从自己那儿搬来的几本书就寄放在陈扬的床头,他不是开着自己的笔记本就是在翻阅他们,总之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漫长的离别中,叶祺渐渐成为了一个寂静的人,一举一动皆不着痕迹,只要陈扬愿意甚至可以认为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谁都曾有关于完美爱人的幻梦,渐渐地我们在一段又一段爱情经历中成熟起来,不再去追寻年少时的痴念。但陈扬心里的死灰竟然复燃,一点一点,星火燎原,就在他看着叶祺悉心照顾自己的那些分分秒秒之中。
  
  他对叶祺的渴望随着求之不得的延续而愈加炙热,就像一个赢了全世界却输掉真心的亡命赌徒,最后压上全部身家只为求人一顾。
  
  这样的心态不可避免地反映了出来,叶祺在他过于执着的凝视下难免要不自在,只好不断地找借口进进出出。幸好年糕足够热衷于捣蛋,每天都提供给他足够的借口从陈扬身边暂时走开。
  
  为了随时得知年糕的动态,叶祺找了一条红绳子挂着的铃铛给它戴上,于是房子里便时刻响着细碎的声音,在每一个房间里循环往复。陈扬病中的乐趣被局限在了两件事上:听年糕和看叶祺。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想在叶祺那里里寻找温柔的神情已经不是很难。既然没想掩饰自己的担心,那么总是冷着一张脸也大可不必,他偶尔的也会迎视一下陈扬的目光,然后抬手遮住他的眼睛逼他再睡一会儿。
  
  每每夜深人静,陈扬的体温升到三十八度五以上,叶祺都觉得自己的心像注射了软化剂一样无可救药。他这只是感冒,而已,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叶祺是真的走不开,有时手指触到了他的皮肤就会开始流连,最后总会发展为长时间地握着他的手,或者亲吻他紧紧蹙起的眉心。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陈扬反复出现的发热症状让叶祺忘掉了赖以处世的疏离与冷淡,守在床边的时间长了连自己都觉得好笑。明明只有这点出息,见了此人连眼睛都挪不开,那么之前那么多的怨怼与犹疑岂不都白费了么。
  
  在全部的欲盖弥彰都撤去之后,最本质的问题再次摆在了叶祺面前。故人依旧,故事也依旧,谁也不敢保证人生不会让他们重蹈覆辙。而他叶祺只有一次二十岁,也只有那一次伤筋动骨的勇气。
  
  凌晨,叶祺趴在陈扬的床沿上浅浅睡去。
  
  意料之中,他梦见了存在电脑里的那张赴加交流申请表。
   


78、3                        
 
 
  有些人活得像动物,有些人活得像植物,这是一种性格角度的区分。叶祺是个植物性的典型案例,他安静而淡漠,状态稳定态度模糊,总是能够恰当地融入各种庞杂的背景中扮演自己的角色;陈扬则是动物性的代表,他锋利而沉着,具备征服和挑战的勇气,像极了立在山顶上俯视领地的猛兽。
  
  生命力在陈扬的身上总是格外蓬勃,他不知道何谓迷途知返,更不可能知难而退。某种程度上叶祺正是相信他的坚强,才敢于一次又一次当着他的面走得头也不回。人们说少了谁地球都一样转,叶祺用“我不重要”这一信念作为支撑,不断地劝服自己陈扬过了这一阵子总会放弃的。而且,没有他陈扬也应该能过得很好。毕竟物质的丰沛还是衡量一个人生活质量的主要指标,有没有爱情实在无足轻重,作为一个成年人恐怕都说不出“我没有爱情”这样的抱怨。
  
  但阴差阳错,陈扬用一场病把他引进了这个房子,向他展览了这些年他是怎样乱糟糟地混日子,并且用事实告诉他自己过得一点也不好。
  
  叶祺站在卧室门口又打量了一边客厅,回头去发现陈扬已经醒了,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正锲而不舍地盯着自己。
  
  “你又想干什么?”
  
  此人上午一睁眼就开始跟他讨论晚上吃什么,鉴于昨晚温度略有下降,他坚决要求晚餐吃荤菜。从鸡鸭鱼肉讨论到了飞禽走兽,陈扬就没有一样提得起食欲的,最后好歹定了白斩鸡、清炒虾仁和蚝油生菜,最后他还奇思妙想要吃沙冰……
  
  叶祺对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实在是束手无策,只好百依百顺。另外还有一层心思则不敢言明,那就是他看着平日光耀人世的陈扬如此虚弱,连喝杯水都要依赖自己,渐渐地就起了色心。
  
  情与欲是一衣带水不可分离的,情能够延续十年,那么欲就更不要提了。叶祺有些狼狈地错开眼,将胶着的视线从陈扬的胸口移开:他大概是睡得热了,在被子里自己动手解开了前襟的扣子。
  
  “没……没什么。”中间那个停顿是因为嗓子还发炎红肿着,声音格外沙哑而低沉。
  
  叶祺听得心口一跳,强装镇定道:“你醒了,那我去打沙冰的外卖电话。巧克力太甜了,蔓越莓或者蓝莓好吗?”
  
  陈扬温顺地点点头,又湿又长的睫毛好像不堪重负,眨了几下便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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