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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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祺他什么时候戴起眼镜来了?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他视力很好。”
同事们相视皆是同一个表情,一句接一句跟陈扬描述起叶祺是如何读书做事的:“你是不知道,他读研的时候天天在寝室里通宵达旦,后来有人说了句影响大家休息,他居然弄了个暗得要死的灯泡一直看到天亮,眼睛很快就近视了。”
陈扬心念一动,顺着人家的话往下问:“以前他没这么用功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转性了?”
那位同学兼同事敲了敲脑袋,随即很肯定地回答:“研一下,就是那次寒假过完回来。”
果然,陈扬微眯了眼回忆起当时自己的惨状,不由有些鄙视那个只会拼命读书的死心眼。
你尽瘁学术的时候,我在枪林弹雨。
言谈正欢,叶祺用两个手指有些夸张地夹着账单回来了,一只手随意撑在桌面上笑骂:“谁这么变态,啊?就算我难得请客,你们也不用这样吧。”
陈扬用余光扫了一下,将近一千块了,是有点儿过头。
一同事拿起没喝完的鸡尾酒向他举杯:“校长家千金都有人介绍给你了,吃你这点钱算什么?”
原来这才是同事聚餐的真正原因,陈扬听了心里一沉,过一会儿恍过神来连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掩过那阵错愕。
叶祺就站在他身侧几公分的地方,眼神略显复杂地从他脸上扫过,忽然拍一拍他的肩:“你等的人好像到了。”
于是他起身告辞,这一场狗血兮兮的戏码总算落幕。叶祺刚想背过身去松口气,谁知陈扬又转回来:“晚些时候一起找个地方聊聊?你回来了还没给你接风洗尘。”
叶祺下意识要拒绝,陈扬示意他身后还有一大桌子人在看着,然后好整以暇地摆出礼貌的微笑。
叶祺咬着牙答:“荣幸之至。”
不知陈扬这妖人到底跟同事们说了什么,明明结过了帐这帮人还是不肯走,点了几份甜品和咖啡又开始扯淡,一个比一个能扯。陈扬那边是商务会谈,两个人谈好了条件谈交货日期,半个小时不到已经愉快地握手告别了。
叶祺侧过脸去看了一会儿,看陈扬这些年愈发冷锐的气质和英气逼人的举止,还有那股由内而外挥之不去的沉郁气息。那是他描绘过无数次的轮廓,如今却在最该意气风发的年华里染上了说不清的悲伤之意,这让他移开眼的动作格外艰难起来。
那一刻,叶祺痛恨自己忍不住要去看。
起先还看看表,后来他充分意识到凡是陈扬要做的事情都会计算好时间,志在必得。当年这些精确控制事件进程的尝试从来都是陈扬对外的处世方式,叶祺在被公然算计之后慢慢觉出了另一种心理上的不适:立场变更,他不得不从截然相反的角度重新打量陈扬。
他连出国前境遇窘迫的韩奕都能出手相助,恐怕旧事的阴影于他而言已经消散不少。而且方才的陈扬明显表现出了侵占的意味,叶祺依然熟悉那种笑容,攻城掠池的序幕。
这必将是一场持久战,叶祺却在开火之前就预知了结局。情深不寿,他自认承受不起。
十一点半,宾客散尽,陈扬拦住了走到门边的叶祺:“你不能熬夜,我直接送你回去。”
作为叶祺那心脏病的知情人,陈扬其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之前之后都再没有人知道叶祺不该熬夜。就连他自己都要凝神想想才记得起来,叶祺自嘲地笑了笑:“送我回学校拿车吧,麻烦你了。”
车里暖黄的灯光照得人心烦意乱,叶祺自己伸手把灯关了,不料陈扬一下子把车停在了路边。
“你怎么了?”
陈扬叹了口气,转头凝望他:“你看看外面,看这是什么地方。”
窗外悄然蜿蜒着昏暗的路灯,正是他们并肩走过无数次的,学校正门前的路。
叶祺默然不语,心知身边的人没说完话之前自己肯定是走不掉的。
“校长家的女儿,你答应了?”陈扬关了空调降下车窗,刺骨寒风立马灌了进来,他倒是享受得很。
叶祺把自己的领子翻起来,防风拉链一路拉到顶:“没有,他们瞎热心而已。”
陈扬的神情在暗中显得灼热而执着,叶祺略一触到便撤回了目光:“我有男朋友,从留学的时候一直到现在。”他的声音轻而坚定,带给对方一种此路不通的暗示:“我过得很好,真的,你别折腾了。”
陈扬认真地望着他,沉默也不过短短一瞬:“你过得很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祺尽力按下荒谬的感觉,继续循循善诱:“算了吧,何必呢。”
谁知陈扬却冷笑:“我不管你现在跟谁在一起,早晚你会是我的。”顿了一顿,竟然还有后话:“你只能是我的。”
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叶祺静静地看向他,眼底缓慢地涌动着尚在可控范围内的怒气。
离真相只有半步之遥,陈扬当然不会放弃:“我们可以试试看,你到底过得有多好,这一次又能怎么情比金坚。”
叶祺直接开车门想走,陈扬抢在他前面落了锁。
“陈扬!你有完没完!”
陈扬侧过去用力按住他的身体,声音放得又低又磁:“我不信你能当我不存在。除了我,你还能跟谁过得很好……”
叶祺一点没留力,一拳上去逼得陈扬不得不退开。光听那声闷响就知道打得太重了,但叶祺气得彻底红了眼,按了按钮迅速摔门而去,好像还往车门上狠狠踢了一脚。
陈扬趴在方向盘上很久才直起身,眼神慢慢变得铁一般冷硬。他从来不是大度的人,何况那是叶祺,他一点也不介意夺人之美。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自己失态了:一个多年没发过火,另一个早已把霸道挖了坑埋掉,今晚却统统打回原形。
但那又怎么样呢,人总需要一些反常的时刻来证明自己依旧活着。比如,刚才。
沈钧彦坐在沙发上看了大半个晚上的书,后来连拿本书坐下来的初衷都模糊了。等人还是纯粹为了完成审稿的任务,他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渐渐放弃了追究的念头,反正他也不怎么在意。
钥匙送进锁孔的声响有刻意放轻的痕迹,钧彦回过头去正对上叶祺的眼睛。难得的,那里面有称得上沉黯的情绪。
本想问他同事聚餐怎么能弄得这么不开心,但话到了嘴边却让刚进门的人抢了先:“这么晚了,在看什么?”
“市教委引进的一套德国教材,刚改编好准备挑几所高中试点,系里接了任务要先替他们审稿。”他索性连视线都收回去,还剩最后十几页没翻完。
两人都是成天泡在学校里的人,工作和生活的界限在他们身上并不明晰,平日里也经常与对方谈起教学或研究上的新进展。叶祺习以为常地坐下来,依旧问下去:“引进的东西有什么新意么。”
钧彦慢慢笑起来:“就是从物理量的角度解读中学物理,上来先分了广延量和强度量……具体怎么样要等试点学校用过几年才知道,我现在也说不准。”
叶祺仰着头坐在长沙发的另一端,默然无声。也许是光和影共同的作用让气氛分外适合怀旧,他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有兴趣听个故事么。”
“……果然是路遇旧情人了,怪不得这么晚回来。”
叶祺甚至懒得去瞪他一眼,没过几秒钟就等来意料之中的一句“你说吧,我听着呢”。
故事当然是复杂的,但长期从事文字工作的人会对描述性的叙述产生厌倦心理,经过当事人的高度浓缩概括后,三年的种种纠葛也就是十几句话。
钧彦在倾听的那段时间里,不知不觉把手里的书卷了起来,然后又松开来稳稳地放在茶几上:“我倒真没看出来你也纠结过。”
“难道我天生就是现在这样?”这话题远远超出了惯常的安全范畴,谁都觉得有点不习惯。
沈钧彦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认为你的精力不应该放在演家庭伦理剧上面,你有你的事情要做,被谁困住都是浪费时间。”
性向只是私生活的一部分,完全没有理由让它影响生活本身的航向。而那些执迷不悟的人,的确有理由被判定为荒谬。
叶祺认真想了一下,答:“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年分手的决定导致我浪费了更多的时间。过去这么多年,我感觉还是活在那一天。”
钧彦挑眉扫视了他一遍,语调倒愈发淡了:“你们学文的人……确实是矫情,绝症。随你怎么想吧,现在你后悔跟他分手了?”
“没有。”
沈钧彦坚持对这种乱七八糟还美其名曰感情的东西表示不理解,很快收拾了随身物品回自己房间去。叶祺知道他性子漠然却随和,因此并不去拦他或者多解释什么,只是自己坐在原地有些发愣。
是啊,奔波多年却只活在某一天,是够矫情的。
但这不是电视剧,这就是他的生活。他也想不矫情,但人生展现给他的无限可能中,唯独没有退路。
61、第二章 人不如旧
人总得活在某个圈子里,有时候几家人关系好起来可以很多年如胶似漆,其间来往不断,于是再小的事都能弄得家宅不宁。这天盘尼西林皱着眉风风火火而来,阮元和站在窗口看着他在楼下就一路面色凝重,打开门的时候不觉带了些安慰的口吻:“先进来坐,别着急。”
盘尼西林在法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得意归得意,家里的事却始终不顺心。例如现在,五个工作日连续加班之后,周末还要跑到好朋友家里研究自家林夫人为什么一怒回了娘家。
嘉玥几天前受了闺蜜沁和的邀请,高高兴兴到阮家作客,谁知道当天晚上就没有回家,盘尼西林加班加得直接在办公室对付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才接丈母娘电话,说嘉玥不知为何跑回娘家去生闷气了,据说还“茶不思饭不想”。
话说了没几句,沁和从里面的房间转出来,一见来客就开始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嘉玥来了我应该注意一点,不该让她乱说话的。”
“谁……谁乱说话了?”盘尼西林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见原本属于沁和的闺房里摇摇晃晃走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大而明亮的眼睛环视了一下客厅里的三个大人,忽而粲然一笑:“叔叔好!”
盘尼西林的心立马就软了,不等丫头走到跟前就自己起身把她抱了过来,纵容她坐在膝头玩自己的领带。
沁和与元和对视了一眼,慢慢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了。盘尼西林听完只是苦笑。
林家的事大家都很清楚,大致就是当初两个人贪玩又不注意防范,婚前连怀了两次都忙不迭流掉,谁知伤到了嘉玥的身体,后来再也没有过好消息。逼婚订婚之类的过节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这个,林家夫妇感情固然好,但始终隔着这么一层心病,这些年硬是拖得身边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