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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潇洒代嫁-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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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翊平笑问:“你准备往哪盖?”

雨菡嗔道:“陆翊平,你要是敢再休我,我就拿这金印往你脑门上戳!不管你走多远,也要叫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蒋雨菡的丈夫!”说着,便真的拿起金印往陆翊平额头上印过去。

陆翊平捉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深深吻了下去。

陆翊平突然起身关上门,雨菡满脸潮红,扭捏道:“刚回来,大白天的不好吧?若是下人多舌……”

陆翊平眼睛黑黑地看着她,道:“名正言顺,有什么不好?再说,也该睡午觉了。”

潮湿温热的吻把她的身子也点燃了,她环住他的脖子,身体投入他的怀中。

第204章 见一

雨菡已经好几天没有踏出陆府的大门了。

连日来,陆府的妯娌们轮番来拜见,她日日都重复同一番台词,保持同一个坐姿,嘴角扬起同一个弧度,最后总是免不了交换礼物。短短数日,宋离给雨菡的嫁妆已经被她散去三分之一,来访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杨嬷嬷笑道:“夫人,你再这么大手大脚的,恐怕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雨菡便开始控制礼物的分量,果然来访的妯娌渐少了。

这一日上午,雨菡送走了两拨人,瞅了空便赶紧逃了出来。淮南钟灵毓秀、人文鼎盛之地,雨菡一直心向往之,无奈回乡以来日日在屋中枯坐。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要四处走走。

她这才想起,连着好几日,白天都不见陆翊平和宋离的身影。

不见宋离很正常。淮南素来重商,宋离刚到淮南,那些消息灵通的乡绅们便轮流请他上门做客,想借他的资金和人脉,把生意做到江南去。短短几天,宋离已经与其中两家达成了开钱庄和盐场的合作协议。雨菡已经能够想见宋家横跨江南纺织业、金融业和盐业的远大前景了。

陆翊平却是忙什么去了?

雨菡在村中溜达,乡民们见到她,都知道是陆家将军的夫人,均是恭敬有礼。这淮南古村处处白墙黑瓦、小桥流水,悠然宁静,只是不见陆翊平的身影。

雨菡茫然转来转去,忽听见一阵稚童的朗朗读书声,循声而去,竟又回到了那日她见礼的陆氏宗祠。雨菡站在门口张望,只见祠堂内摆着一张张方桌,孩子们端坐椅上描大字,个小的还需跪坐着才能够到桌面。一位长髯及胸的老先生手中正拿着戒尺。在课堂上来回梭巡。

雨菡见了这一幕,忽然心生感念。她忆起自己小时候被老爸逼着上书法班,又想到陆翊平小时候多半也是这样教习,纵使隔了千年的距离,他们的童年却有着相似的记忆。

一股感动流过心间,雨菡忍不住轻轻迈步跨入祠堂,却忘了女子不能进书塾的规矩。那老先生见她走进来,也吃了一惊,立即上前拜道:“夫人。”想劝阻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雨菡不明就里。仍然往里走。她一张张桌子看过去,仔细端详那些端正稚嫩的笔迹,笑道:“是颜体(颜真卿楷书)啊。我小时候也是从颜体开始描起的。”

老先生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夫人幼时也读过书吗?”

雨菡笑道:“只读过一些四书五经。”

老先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竟考起她的功课来,雨菡对答如流。老先生赞许地捻须微笑道:“原先就听闻夫人知书达理,却不知学问竟如此深厚。翊平果然有眼光。”

雨菡闻言。便问道:“听先生的意思,翊平小时候是跟从先生读书吧?他也是在此处教习吗?”

老先生点头道:“正是。将军幼时便是在这家塾中开笔的,还是我替他主持的开笔礼呢!”

雨菡想象着陆翊平小时候恭恭敬敬举着毛笔跪在孔子像前的场景,不禁噗哧一笑。他小时候一定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不知将来他们的孩子会不会像他一样。

老先生见雨菡若有所思,便向雨菡拜道:“夫人既然来了家塾。就请夫人为族中子弟们训示一番。”

雨菡惶恐地摆手道:“夫子折杀妾身了,妾身一届女流,哪有资格训示子弟?”

老先生却肃然道:“班昭汉书志。谢女柳絮才。德才不因女子为轻,无学不以丈夫为尊。夫人何以自轻?”

雨菡一怔,没想到这老先生如此耿介宽厚。她便不再推辞,来到夫子案前,提起笔来凝思。她不经意地抬头。却见满堂子弟正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雨菡笑道:“你们都过来吧。”那群孩子便扔下笔呼啦一声围了过来。

雨菡饱蘸笔墨,挥毫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执意纯粹。

一个孩子问:“什么叫做‘执意纯粹’?”

雨菡柔声道:“‘执意纯粹’就是说。你做一件事,就按照你最热爱它的方式去做,尽你所能地把事情做到极致,而不要去计较得失。”

老先生朗声道:“致虚极,守静笃。心无旁骛,空明一片,湛然朗朗,是谓‘执意纯粹’。”

雨菡肃然道:“夫子所言,却比妾身境界更高。妾身受教了。”

拜别了夫子,雨菡便退了出来。那老先生忽又想起什么,追了出来,问道:“夫人可是要去寻将军?”

雨菡点头道:“正是,也不知他到何处去了。”

老先生说:“将军应是在村外耕田。”

“种田?他还会种田?”雨菡惊讶地说。

老先生捻须微笑不语,雨菡问清陆家祖田的方位,便急忙去寻陆翊平。

雨菡往村外走去。风吹稻浪,一大片水田一直铺展到远远的青山脚下。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踩着田埂往前走,头戴草帽的赤脚农夫经过她身边,纷纷惶恐地跳到田里避让,雨菡窘得满脸通红。

走了好一会,才见到她丈夫的身影。他正站在一大片稻田中挥着锄头垦田,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身上穿着青色短衣,活脱脱一个农夫的模样。雨菡站在田边远远地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看着看着,视线又被泪水模糊了。

陆翊平抬头擦汗时看到了她。他微微一怔,便放下锄头朝她走过来。雨菡低头偷偷擦去眼泪,见到田边放着一把茶壶,她走过去给陆翊平倒了一杯水。

“我却不知道你竟然还会耕田。” 雨菡把水杯递到他手中,柔声说道。

陆翊平把杯中水一饮而尽,道:“小时候父亲游宦在外,我就留在乡下耕读。我父亲说过,能耕能读,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自己会种田不至于饿死,便可固守其志。”

雨菡笑道:“说得有道理。”又诚心赞道:“我夫君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

陆翊平一怔,随即道:“小寒,你在此等等。我把剩下的活干完,咱们钓鱼去。”说罢他便转身跑回田里,急急忙忙把最后一块田锄平,然后便拉着雨菡往村子东头走去。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绕村而过。陆翊平牵着雨菡在岸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走了好一会,才在一个十分僻静的河滩处停下。

碧悠悠的河水,不知是映了山色。还是水底柔柔的青荇。对面山上的翠竹连成一片绿海,在风中波浪起伏。雨菡陶醉于眼前的绿意,轻声感叹道:“翊平。这里真美。”

陆翊平从一棵大树后面摸出一根钓鱼竿,又在岸边挖了一些蚯蚓。然后扶着雨菡爬到岸边一块大石头上,那块巨石恰好延伸到河中。他盘膝坐下,将鱼饵投入水中,便静心等待起来。

雨菡坐了一阵。觉得无聊,便从身边拾了一些扁扁小石子,打起了水漂。陆翊平蹙眉嗔怪道:“小寒,你如此捣乱我怎能钓到鱼?”

雨菡调皮地双掌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不是幡动,而是心动,真如止境。八风不动。这位施主,你的修为太浅了。”

陆翊平哑然失笑,拉着她的手坐下。雨菡柔顺地把头靠在他的肩头。陆翊平柔声道:“是风动,也是心动。”

静水深流,恰如此情。两人头碰头静静看着眼前永恒的风景,陆翊平沉声问道:“小寒,你喜欢这里吗?”

雨菡轻声道:“喜欢。”

陆翊平问:“那我今后辞了官。我们就在此归田园居,好不好?”

雨菡吃了一惊。坐起身子问道:“你真的要辞官?”

陆翊平点头道:“嗯。我说过,惟愿一生一世守护在你身旁。只是我若辞了官,恐怕今后你跟着我便要过清贫日子。小寒,你愿意吗?”

雨菡本就不愿意他上战场拼命,上回庆州一别,已经让她终日提心吊胆了。如今她的心全在他身上,更是舍不得与他分离。她赶紧点头道:“我愿意。”

陆翊平怜爱地轻抚她的秀发,笑道:“本想与你约定男耕女织,可惜我会耕,你却不会织。”

雨菡反唇相讥道:“将军若是辞了官,妾身自然也会学织绣女红。只怕是‘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

陆翊平笑道:“我原先一直没给书斋取名,便是想不出好名字。你倒是提醒我了,今后我那藏书楼就叫‘见一阁’。”

雨菡扑哧一笑,道:“还没辞呢,海口先夸下了。”

她又把头靠在他肩头,柔柔地说:“见一阁,这个名字好。翊平,你眼中只有我一个,我眼中也只有你一个。”

注:

唐代宪宗时,颜真卿的外孙韦丹在江西任观察使,常与隐居在庐山的高僧灵澈上人吟咏唱和。有一天,韦丹派人给灵澈送去一首诗,表达休官之意。灵澈也写了一首诗回复他,诗云:“年老身闲无外事,麻衣草座亦容身。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果然,韦丹这个官一直做到五十八岁卒于任上,始终没有写过辞职报告,而“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两句则成为传诵不辍的名言。宋代孝宗时,有个尚书郎鹿何,年方四十余就自请退休,回家后在堂上挂了一块匾,写“见一” 两字,大家都知道这是“林下何曾见一人”而反用的意思。

“不是幡动,而是心动,真如止境,八风不动。”是借用慧能的“幡动心动”的典故,雨菡的意思是说,不是外物动了,而是你的心动了,如果你真的到达了忘我的境界,就算外物再怎么干扰,你的心也是静的。

第205章 坦白

她在子夜醒来。他沉沉的呼吸声就在耳畔,他就在她身边,一瞬间的庆幸之后,却是绵绵的心痛。雨菡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为什么他总是那么温柔?为什么总是那么包容?她其实只是一个懂些诗文、会弹琵琶的普通女子,既没有显赫的家世,又没有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女子都该有的美德——温柔、遵从、隐忍,为什么他总说她是最好的?

她含泪的目光宛若轻盈的羽毛,在他的轮廓上轻轻扫过,她记得他温柔的眼神,记得那熟悉的鼻息,记得唇舌上温热的触觉……不知为什么,爱到最深处,竟是令人窒息的悲伤。

雨菡轻轻从床上坐起,从屏风上拉下一件衣服,那丝绸如水一般流泻在她手上。她披上衣服推门而出,慢慢地往外走去。

一个人也没有了,满天满地的黑暗和孤寂只属于她一个人。她像落花一样顺着那如水的月光飘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白天他们垂钓的河滩旁。

月光铺洒在水面上,粼粼的波光仿佛架起了一座桥,在那桥下有另一个世界,仿佛彼岸此岸、镜里镜外。那个世界里,似乎藏着她想要的答案——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爱他?原来的她,又是什么样?

她轻轻脱去鞋袜,解去钗环,铺撒了满肩的秀发,踩着清凌凌的月光,一步步到水中去,到镜中的世界去。她原是恐水的,此刻在这极致的孤独宁静中,只感到无比的安心。

此岸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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