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玫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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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连亚蓝一直都没接高晨的电话。於是高晨去到连亚蓝的公寓楼下等他。他紧张地等了很长时间连亚蓝都没出现……地上落满他吸过的香烟烟蒂。
江对岸一大半的写字楼都熄灭了灯，天色越来越暗。该吃晚餐的时间他也错过了，一直不走开，深怕连亚蓝回来见不到他。
他在连亚蓝的公寓楼下又等了将近几个小时，愣愣地抱著双臂靠在墙上。
他想要求连亚蓝恢复他的身份，不再去卧底，如果连亚蓝不肯，那麽他不当警察了，做个普通人就好。这样以後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见面约会，上一次他们在床上做的那些事，现在回想起来高晨还会绯红双颊。连亚蓝的胸膛好安全，只要一伏进去，高晨什麽都不再担心了。
眼下他的身份也不算是警察。他给了连亚蓝那麽多条线索，然而却并没有见到东区警局有任何大动作。
虽然很艰难，但是他真正开始怀疑连亚蓝的底细。郑方宇还有林逸的话都提醒他，连亚蓝的不清白。
他希望等一下见到连亚蓝，连亚蓝会给他合理解释，让他可以继续相信连亚蓝。
听到汽车引擎声啪啪停掉，他转头去看，终於，他看到了连亚蓝出现。
连亚蓝从一辆车上走下来，亲昵地和车上的人打招呼告别。高晨以为自己看错了，瞪大眼睛盯住那辆车的车牌照看了又看。
可是是真的，隔得不远的他还听见连亚蓝的那种暧昧笑声，连亚蓝最喜欢用这种虚假笑声来掩饰自己的真心。
“下次再见……”连亚蓝笑著合上车门，和车窗里的人招手告别。“走好。”
高晨全身发抖，失望地伸手进裤兜，想再摸一根烟出来抽，发现香烟盒早在几分锺前被他抽完扔在地上了。惊惶失措地又伸手上下摸索，准备摸枪。还未摸出来连亚蓝就走近了。
“小晨……你……”连亚蓝脸上九分惊讶，一丝喜悦。“怎麽这麽晚……”
“王八蛋……”高晨冲上前一拳打在连亚蓝的脸上，“一直在骗我？”
“小晨在说什麽……你误会了。”连亚蓝勉强维持优雅，带著笑问。“刚才是我一个朋友而已。”
高晨张大口，气得气结，倔强硬朗的脸不住地抽搐。
高晨为林何平开过那辆车去走私毒品，还因为在码头违章停车被人开过罚单，那辆车的车牌号码高晨清清楚楚地记得。
“为什麽一直抓不到他们，是因为有你在帮他们……”
“……”连亚蓝哑口无言。惊讶於高晨的聪明，才不过短短时间，高晨就查到他的底细，以往无数个年轻卧底到死都没对他产生过一丝怀疑。
“这种事你也做？”高晨拉住他的领口，痛心疾首地问。“你是警察，怎麽可以？”
高晨把他看作自己整个青春期的偶像，以为连亚蓝是个完美无缺，勇敢正义的英雄。
高晨为了他去念警校，为了他入东区重案组，为了他去黑帮卧底。
高晨喜欢他，在自己原本自私的心房里大方地腾出许多位置给他，以为和他一起，就可以拯救自己的绝望生活。到最後却发现连亚蓝是这样让他失望。
“小晨，小晨，你听我说……”连亚蓝的双手扣上他的腰，将他紧紧揽到怀里“不是那样的，我没有……我只是想……”
“想什麽？想利用我？”高晨狂暴地打断他。贴住他的脸大喊“知不知道为了你我什麽都没了？”
那些卧底经历纵使短暂，还是让高晨有了许多案底。
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潜规则，警界也有：如果想要谋得警界的高位，那这些年轻警察的履历该是一点污点都没有，一点错误都不被人抓住才能步步高升。
“我可以安排你回来，我帮你，你想坐哪个位置我都帮你……以後我们生活在一起，我给你我的公寓钥匙，只要……”连亚蓝探头上前吻他的脸，胆怯地说。“只要……”
高晨剧烈地喘粗气，任凭连亚蓝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亲吻他的脸，冷冷地计算一直以来这个自私男人的吻到底带了几多真心。
“只要我不去举报你？”半晌，高晨伸手推开连亚蓝，冷冷地问。
即使不光彩，连亚蓝还是闷声回答“嗯。”
“你好无耻。”高晨後退了几步，蹙紧双眉，咬紧牙骂。“居然用这些来交换？”
利用分很多种，最令人发指的大概就是利用别人的真感情。
连亚蓝骇笑，马上和他讲条件。“我知道高飞是你大哥……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如果不想他出事，最好不要对外人提我的那些事。”
高晨气结得更为厉害……双拳捏紧，不知所措。心底有个强大愿望：好想。好想杀了面前这个厚颜无耻，自私贪婪的男人。
“其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连亚蓝冷笑起来，既然阴谋被人识穿，那也没有必要继续扮演十三点。“谁够狠谁就赢。如果做不出来，就不要出来混。出来混，就一定要做得出来。”
见高晨愣在原地，被打击得不知所措，连亚蓝又再开口取笑他“你以为我这种中年大叔会跟你这种小鬼玩真的？少做梦了……每年警校像你这样毕业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我都没兴趣，你算是例外……肯碰你代表你算走运的了。”
“……”高晨连反击的话都说不出，恍惚地任由对方嘲笑自己。
“不去做卧底，履历清白，你以为就可以依靠老郑窜上高位了？”连亚蓝走上前拿手指揩高晨眼角滚落的泪水。
高晨想忍住的，眼泪到最後还是不争气地簌簌落下。心从来没有这麽痛过，像被人射中足足一万支利箭。
是这个人，这个人长久以来都是他生活的地平线，承载他所有人生期待，从事业到爱情，无一不包。不料此刻伤他最重的也是这个人。
那一次，高灵被人砍得七零八碎，他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他去游泳，对著那池蓝色的水，他幻想那是连亚蓝的拥抱，温柔地包裹他，伴他度过世间最大疾苦。
“你是高飞的弟弟，你的家世迟早也会被人翻出来。知不知道为何我也吃里扒外，因为我的家世和你一样，我根本没得选……”
高晨咬了咬唇，勉强发出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以前……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说的那些一辈子留在身边的情话也是假的。
“当真的也可以……”连亚蓝把食指停在他的眉眼间怜惜地抚弄，“关键是看你以後怎麽做。”
33
高晨打落连亚蓝的手，毫不迟疑地拒绝连亚蓝的邀请，掉转头满脸泪痕地大步跑远。
连亚蓝一个人站在原地，捏了捏被高晨打开的那只手，心里无五味杂陈。
江对岸的办公写字楼群全部熄灭，江水寂静无声。
连亚蓝静静看著一片漆黑的夜色，这麽多年大风大雨都过来了。
怎麽可能载在那小子手上。
爱情算什麽，喜欢又值几个钱，被人喊打喊杀时候怎麽不见有喜欢他的人上前来庇护他。
这个世界，可以爱的永远都只有自己。
高晨满面泪痕地赶回自己那套许久没有回去过的旧公寓，在门口看见许许多多的物业催缴账单，他发了疯地抖著手拿起那些信，快速浏览一封封信件的来信地址。他想找到一封是连环写来的……
去年冬天，零下几度的寒夜里，连环缩在他怀里取暖时候发出的笑声不断地回响在他耳边。他难以自控地失声哭泣，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在爱情里，他选错了。
他想回去，回那个和连环心心相印，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去。
找不到一封信是连环写的。他懊恼地把信全部扔到地上，哗啦啦地打开破旧防盗门，冲进屋里寻找连环留下的东西。
他要把连环找回来。把那些其实开心，只是他不懂珍惜的过去找回来。
翻箱倒柜地找了许久，他都没有找到连环留下的东西。
柜子上留下的几块巧克力已经发霉融化了，连环以前总是喜欢一边听著MP3 ，悠闲地翘著二郎腿，一边咬这些巧克力，咬得雪白的牙齿全部漆黑再凑上来紧紧吻他的嘴，吻他一个措手不及……
啪一声，电闸突然跳熄……电力公司三个月都没收到这个旧公寓的电费了，催缴了无数次未果，今晚只好采取最後的停止供电措施。
高晨眼前一黑，双腿无力，缓缓滑倒在墙边坐下，在黑夜里抱头痛哭。
他好害怕，这种孤身一个人在黑暗里的感觉……
高灵扔下他，连环不肯对他说真话，连亚蓝利用他，没有人性的街头混混逼他注射吗啡，凶狠的毒贩子收不到钱就把他打得神志不清。
连亚蓝说如果他的那些丑事被揭穿，高飞就会出事……
高晨是那麽珍惜这个刚刚相认的大哥。高晨害怕马上就会失去这个最重要的亲人。
他揪住自己的头发掉眼泪，以前他很勇敢，从不轻易哭泣，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经历了这段人生，他与夏芙那些身家清白、前途光明的警察已经是天壤之别了，以後不管他过什麽样的生活，他都逃不开生命里这段最黑暗的日子。
不知道在黑夜里哭了多长时间，他呆滞地摸出手机，打给夏芙，问夏芙连环的联络方式。
熟睡中的夏芙给了他一个日本的电话号码，挂断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觉得不妥，劝诫道“你没事吧，千万不要做傻事。”
高晨的事夏芙都知道，夏芙一早就料到他那样的沈郁性格迟早都会走到今天这种进退两难场面。
“如果一个人扛不了，就不要扛了。”倘若高晨愿意开口，夏芙就肯帮他。“我可以帮你做其他安排。”
夏芙知道他的建议高晨不会接受，高晨最爱死撑。
高晨什麽都没回答，沈默挂断电话。
一分锺後，高晨迟缓地拨了连环的号码，打通後没有人接，迅速转了语音信箱。连环俏皮的声音响起
“我是环。如果是男人请留言，如果是女人或者夏芙请自行挂断。我讨厌和女人说话。什麽？你是我老妈，胡说！我老妈才不会拨这个号码……”接著连环又用作怪的声音念了一遍日文。在电话那端咕哝著怪笑。
高晨淡淡地笑出声。连环就是喜欢开玩笑，连年龄也要跟人乱讲，看了连亚蓝家里的照片高晨才知道，其实连环只不过才15、6岁，还在上高中。跟人做爱是生手，有过的第一个男人是高晨。
“是我。”高晨极力带著笑说。他不想打给连环的这最後一通电话让连环不开心。“我知道你还在恨我，所以才一直不肯出现。”
“我过两天要去个很远的地方，如果回不来了你可不可以就这样原谅我？”
“你给我的那个护身符，我一直带在身边。好像真的很灵。谢谢你。”
“对了……如果有机会，我娶你做我老婆。还会努力赚钱养你，买名牌给你……假期带你去欧洲旅行。”
高晨微笑著说话，兀自答应那些连环以前一直跟他撒娇，要求他许下的承诺，直到讲到自己的手机没电，才起身走出房子。
他走下楼道，离开前又转身看了看门口，瞬间出现错觉，以为连环瘦弱的身子还缩在那里，缩在门口的墙角……
很多次他们吵架了他赶连环走，连环都不愿意走，死赖著缩在他的门口过夜，等到他气消再回到他身边。
他揉了揉眼睛，恍惚地叹了一口气，走下楼道，在心里和连环道再见。
其实他根本道不出再见，说不出离别。对於那些离开他们就不能活下去的人，要如何对他们说出再见。
连环是这样的人。高晨对他说不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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