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第6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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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件事情值得怀疑,但眼下困窘的王玄应却愿意相信。李密虽然不太可能真的要投降于他。却极有可能是想要与他联盟。九山的大败,李密可谓是精锐尽失,军心尽降。再加上他的粮草后勤全失,又面临着河北军的四处围堵。李密确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过李密这样的枭雄,不到黄河又怎么可能心死。更别提他手上还握着五万的兵马。他自然还想与陈破军战下去。但是就凭他现在的情况,士卒们连饭都要吃不上了,自然打不下去。但李密的眼光却是不错。如今江淮军和河北军的矛盾是人尽皆知。他选择这个做为他的突破点,想把江淮军拉为盟友,共同对付陈克复,却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只要江淮军站在他这一边,他也就多了一个是盟友,少了一个敌人。至于之前的恩怨。他们自然会自动暂时忘记。
王玄应对于李密的揣测,自觉应当差不多。眼下的陈克复虽入主洛阳。但真正南下的河北军并不多,主要兵力还是东都军与江淮军,因此王玄应推测如果他与李密联手,应当还是有一线可能的。哪怕只有一线可能,他也愿意试一试。坐以待毙不是他一向的选择。
他努力在脑海中描绘李密的相貌来,但怎么想也无法完整地记忆起来。
印象中,只记得他个头很魁梧,面相儒雅,十足的世家贵族的举止,总是带着副略有些高傲的神气,说起话来却是十分有礼仪。王玄应不由得感慨,世事难料,当初好几次他都是随着父亲在两军阵前,远远观望过他的,谁知道如今,昔日屡次击败父亲的李密,却要向手下败将的儿子请降。“郑王,”王世伟奔上来与王玄应并骑相行:“前面就是我们在箕山的临时营地了!”
“啊。”王玄应回过神来,他们这一行小小的队伍从丛林中出来。前方远远的,出现了稀稀落落的灯火,那就是江淮轻骑的临时营地了。
“叔父,”王玄应压低了声音:“如果说,李密真要来投靠我们,你怎么看?”
王世伟欲言又止,王玄应催促他:“说啊!”
“郑王,我一切听您的。您认为该怎么样,我们就怎样。”
“不,我是想问你自己的看法。”
“那,我觉得李密有诈。李密乃是一国之主,虽然兵败,可现在襄城等河南南部数郡之地还是他的地盘。而且他手上还有五万兵马,他没有南逃,也没有向河北军投降,却要来投靠我们,我觉得其中有诈。要知道,李密有五万人,我们现在却只有三万人,而且李密败的如此惨,大部份还是我们的原因。”
“也许李密就是看在我们只有三万人马,才来投靠我们呢?毕竟五万和三万也都都相差不多,他投靠我们,不用担心我们趁机吞并他们。而且我们眼下处境和他们一样,都有陈克复这个敌人。与其说他是要来投靠于我们,不如说他只是想要与我们联手,只是说投降,我们才会愿意呢。”
“也许李密只是想吞并我们,郑王,我和你父亲跟着李密找了好几年,就以你父亲的机智却都每次败于他手。虽然其中也有些别的原因,但李密这人却是不值得相信。我只是想提醒一下郑王,却莫因陈破军的逼迫,就马上不顾一切的跳上李密的贼船。上船容易,下船可就不一定轻松了。”王世伟沉声道。
王玄应沉默了。
深夜的箕山营地静悄悄的,月光如水地倾泻在光滑的山脚下,照在那些熟睡的士兵恬静的睡容上。
已经得到了王玄应到来的消息,王整、王隆、王素、王楷、王琼等一大票王玄应的爷爷辈的王家将领都赶来迎接,跟他们一起的,还有王辨、王世衡、王虔寿、王弘烈火等年轻一辈的王家子弟。看到王玄应策马而至,诸将肃立敬礼。王琼大步地迎了上来。他行了一个军礼说:“主帅来到营中,我等官兵深感无上光荣!”
“不必客气!”王玄应有些无精打采地下马。直截了当地问:“李密的使者在哪里?”
“他已经回去了,说明早上再来听我们回音。”
“哦……”王玄应有点失望,王琼说:“也不需要这么急的,郑王您一路风尘仆仆,先进去坐下吧。”
“也好。”进了屋,屁股还没坐定立即就问:“叔祖,到底是怎么回事。”
“家主,我们已经初步查探了一些情况。”已经六十多岁,一把花白胡子的王琼道:“李密九山战败后,一直在往南撤逃。但是他们却早把粮食给丢光了,因此李密逃到了襄城的大留山就无法继续南下了。他们撤入了大留山中,原本指望着南陈军接应。结果就在两日前,北上接应李密的南陈军五万先锋,在颍川城被河北鲁世深两万轻骑伏击,淮南军损失两万余人后败退回了淮阳郡。而就在昨日,据报南陈大军已经调头转向了襄阳,虽然听说还留了一支兵马接应李密,但那兵马却被鲁世深挡在南面不得北上。而鲁世深已经调头,切断了李密继续南下的道路,李密五万残兵被困在大留山中,进退不得,粮草又尽,因此才向我们请降。”王琼几句话说得极其既简单又扼要,一下子就把问题给讲清楚。
王玄应明白过来:这就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啊!就因为李密现在已经山穷水尽,南陈的援兵不再北上,而粮草又已经用尽,甚至连继续南逃的道路也被挡住了。估计此时陈克复已经找到了李密的踪迹,正在调动着兵马,准备一举把李密歼灭在那个深山老林子里呢。
他轻轻地笑出声来:“想不到,李密也有今天!”
王琼没有笑,神色极为郑重:“家主,这件事我们对外还是封锁消息,就不知家主您将如何决定呢?”
帐中没有人出声。王琼十分精明,和王玄应早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这件事非常敏感。泄露出去的话,估计到现在都还只是围着他们,并还没有要对他们动手的河北军,只怕马上就会下令攻击他们,将敢与李密勾结背叛河北军的江淮军一网打尽。
王玄应摇晃了下脑袋,伸手轻轻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良久才道:“好几个晚上都没能睡好。我先休息下,等李密的使者到了就通知我。”
天明时分,从南面方向奔来一队骑兵,全部以宽大的披风遮住头脸。他们径直进了守卫森严的内营。四周,几百名江淮轻骑密密实实包围着营帐,没有王琼手令的,一律不得接近,违令者斩。
其中一个个子高大的骑兵脱去了披风,赫然就是不少江淮军将领熟悉的魏军大将王伯当。而此时,身为魏军大将的王伯当却只是充当着一名护卫的身份,手按长剑恭敬的跟着那个一直没有除下披风的魏国使者身后,寸步不离,神色紧张。
李密的使者在王伯当的亲自护卫下走进了王琼的中军帐篷。那里,江淮军的高级将领们早已在等待了。
第748章 失败者联盟
王琼坐在最中间,王玄应、王世伟则坐在左右手边,右边的下首则是营中王家的其它族人,每人手上按着刀一动不动,锋利的刀刃上闪着蓝光,营帐中气氛肃然。
李密使者大步地走了进来,看到这番阵势,他满不在乎地咧嘴笑笑,露出了满口雪亮的牙齿,他漫不经心地行了个礼,开口问“关于我们昨晚的提议,不知各位大人考虑得怎么样了呢?是否愿意接受?”
王玄应在心中暗道:看来对方真是给逼得很急了,连寒暄的客套话都没空说,丝毫不加掩饰地直接问出这么直接的问题。按照王玄应事先的吩咐,王琼笑了下说:“在做最终决定之前,我想多了解一点魏王投诚的真正原因和诚意,还有你们的条件。”
使者脸上露出怒意:“昨晚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多重复一遍没有坏处的。”王琼悠悠地说,口气带有几分调侃。
使者脸上浮出了愠怒,那斗篷之下看不清的面目中似乎有一股威压散发,似乎他是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但此刻,形势比人强,相比于魏军使者的焦切不安,江淮军方面却好整以暇。对李密和他的部下来说,每一息的时间都是宝贵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孤困山中,后继无援。别说陈破军随时会发兵前来攻打,就是他们只把他们围着,就能让如今已经无粮可用的魏军败兵活活饿死。
想到那残酷的结果,使者打了个冷战,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愤怒:“条件我昨晚已经说过了,我最后重复一遍。”他颤抖地从袖里摸出了一张纸:“第一:魏王向郑王上降表,从此后以郑王为尊。第二,请贵军马上供应我们一批粮草,解决我军缺粮问题。第三,我魏军从此与郑军停战,并从此互不相战。第四,如果郑王欲与河北军交战,魏王愿意出兵全力支持。第五,魏王愿意将洛阳及洛阳以东六郡全部割让给郑王,而洛阳以西及以南的襄城等七郡则为仍为魏王礼地,魏王愿意按时向郑王缴纳一定钱款粮食。”使者一口气说了五个条件,王琼笑笑:“投降却又还要保留地盘和军队,而且还要我们帮你供应粮草,你们不过是写个降表而已,看起来倒像我向你们投降似的。”
王家诸将大笑,使者的面孔涨得通红:“这只是些很起码的条件而已,一点都不过分!如果连这个都不能答应的话,那你们就太没有诚意了!”
“呃,说到诚意,你们又如何保证你们的诚意呢?我怎么知道,你们是真想投降还是假投降。毕竟你们可有五万人,而我们只有三万人而已。万一我们供应了你粮草,你却马上调头来打我们,那岂不冤枉。”
“这并不只是简单的请降,实际上兔死狗烹,先前陈破军利用你们攻打我魏国,虽然击败了我们,可你们却也损失惨重吧。眼下我们还没有彻底被击败,所以陈破军才留着你们。要是你们还继续给陈破军卖命,只怕我们魏国灭亡之日,也就是你们江淮军覆没之日。可笑你们居然完全看不到这些,却还一味高兴的给陈破军卖命。被人耍了,却还要给他唱赞歌。”
王琼一拍旧案,大喝道,“区区降将,岂敢说出这等话来!信不信本将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底细,查出了你们的躲藏的位置。只要本将一封信,不出三日,世上就再无魏国。”
“你!”使者大怒,偏又发作不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竖子不足为谋!听闻王玄应也颇有王世充几分智谋,可笑我却丝毫看不出来。如果王世充还在世,看到你们这些人今日的行为,一定会再气死一遍!”
王琼冷冷说:“王家两任家主,又岂是你可以指手划脚评论的……”
“本王可以答应你的条件,可以马上就给你们粮食,也可以让你们从大留山逃出来。但是你告诉本王,孤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做对孤又有什么好处?魏王!”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却带有种说不出的威严。使者大惊,猛然起身,却见说出那话的是王琼身边的一员年轻将领。不由的失声道,“你又是何人?”
“孤就是刚刚你说的竖子不足与谋的王玄应,孤倒是久仰魏王威名。只是却不知,魏王如此天下英雄,今日却为何如此藏头摭面呢?既然是要来谈归降本王,还但请拿出些真正的诚意来才是。”王玄应平静的道。
营帐中的江淮军将领齐齐起立,躬身道:“郑王殿下!”
使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抚着胸口,没有出声,他死死地盯着王玄应,仿佛想从他的那双眼睛中判断出他刚才所说的话的真伪。
使者沉默了一会,然后一把掀开了头上的斗篷,斗篷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