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越国诏-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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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恤的手感觉到热血的潮湿,他睁眼看见那粘稠鲜红的血如同被什么牵引,从伤口沿刃尖攀附而上,若隐若现的魂气将垂死之人包裹,他和她的血皆慢慢流向了赵无恤执剑的手,这双满是鲜血的手上,不知道何时覆盖上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幻象,一双神祗才有的手,借凡人的模样显现。
血蔓延上赵无恤的手臂,濡湿他的衣裳,仿佛听到一声吩咐,双手的幻影印在他胸前。
……黄鸟,还记得百年前,你吐下精魄,是为哪般?
倏然,剑抽出,赵无恤拄剑在地,剑刃上的血痕已然不见。他沾染血污的躯体,散出一片昏黄的光,背上腾起一双暗淡的羽翅,接着一只色作金黄,凤鸟般的飞禽双爪勾住一团红光,飞腾起来。那鸟儿模样凶戾,比之商羊更甚十分,虽然是虚象,威仪凛凛。
双手的幻影遥遥指向西面天空,黄鸟徘徊一巡,尖啸响彻天地,振翅冲天而去,在雷鸣电闪中越飞越远。
闪电劈下,太庙大火起,君王遭难,宫中缭乱纷纷。
云楚都城…延春
司天官冯粟夜观天象,见行越方向夜透天光。他细细辩来,刹那大惊失色汗如雨下,颤抖着老迈的身躯:“来人备车……我要见陛下!”
他连夜赶去行宫“深阁”。
此时国君因回师时候略有风寒,在别馆休养,所有政事公文皆送那处,却不许闲杂官员请见,唯大夫弥真,令尹费奢及把手此宫的上将军尚仙获入其中。
老天官十万火急到深阁的峡谷之前,就被拦下,关隘上卫士森严,连通传也不肯。
恰这时候,尚仙巡视经过,见那老翁,却是熟人:“可是冯老先生?”
冯粟急忙跌下车来,道:“将军,我有话说。”尚仙疑惑地被他拉到一边。
“先生何事如此匆忙,深夜闯到深阁?”
“将军,您乃陛下心腹,我老儿直言莫欺……”老人凑近低声道,“行越出大事了……我观星象,南面有魔星出世……”
尚仙在端木先生门下学过星象,但不信气数命理,他道:“国君这时候已经歇息,不如明日再报。”
“不行!这事不能迟,魔星已然出世,跟百年前一样乃是场大劫,周天子那时……”
尚仙苦笑:“这都是虚妄之言,当初不许国君动玄冰石,那又如何,不见祸患临头!”
老头面色阴沉:“将军不信,国君的荒唐举动,也许便是引动了这灾祸啊!如今国君微恙,便是……”
尚仙变色:“大胆!妖言惑人,来人拿下!”
老头兀自道:“我见那魔星向西北去了!那是戎地所在,万万不能大意啊,这乃成周之大难!国君要保云楚,非要先灭魔星不可!”
尚仙摆摆手:“带他下去,明日再说。”
朝廷自设司天官起,要随时报与君王。尚仙蹙起俊眉,面色依然沉郁,如今国君的病情……真要告诉他这无稽的厄兆?事发于行越,却不知道那驽钝痴呆,却又偶尔变狡猾的公子嬴,以及那难缠的“师兄”赵无恤现在如何了?难道是他们搅出的事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未免天马行空了,哪有可能!他望向行越方向,隔着那么遥远,却还是看到冲天的的奇异血光,正在那个方向升腾,但不知道怎的越来越衰弱,他回望西面星空,暗紫的天枢星,今日竟格外明亮。果真在西戎方向,天象开始变化了。
“真是厄兆?”他若有所思,想起老师典籍中那稀罕的征兆,随后眉头蹙的更紧,心中只踌躇要不要给那人更添烦扰。可是他依然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也知道那人会怎么做。他掉头吩咐道:“回深阁!”
宣鲁都城…梁沃
秦光叔放下手中竹简,望见夜空中那不寻常的气息,舍利这时候慌忙跑进来:
“主人,大司寇来府上了,仲宰要您去一趟。”
秦光叔眉头紧蹙,随后舒展看来,苦笑道:“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不如去请司天官,有多少无聊虚妄的占卜都使将出来,反正国君仲宰争论到最后,也不过就是再议二字!”
“主人您真不去?”
“去请天官……就说我在整理典库,不能走开。”
舍利机灵地点了点头,应一声就跑了。
秦光叔拉了拉披在肩头的衣裳,又埋首仲宰府那或琐碎或烦乱的事务中。
成周三百年动荡世界,真就安定过吗?现在即使有再多厄兆,以宣鲁之积弱,又能有什么作为,不过苟延国运罢了……秦光叔如此想,却又不自禁看向窗外天空。
西面暗紫,东方炎气衰弱,中原死气沉沉,他望着那颗炯炯天枢星,似乎若有所思。
“心不能静!”他凭窗而望,“行越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想到自己的挂名师兄,不曾同窗共读,却听老师与同门一再提起,都说此人不凡,而偏偏这个非凡之人却安然朝堂。老师还说,他也许是弟子中唯一能全身而退之人……笑话,秦光叔心想,这位将军又回去做了大司马,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在宣鲁也有一段时日,东齐追捕也该松一些了吧?
这样想着,秦光叔伸手拿过案上的通关手令,径自写上批伏。以秦氏中一个小商贾的商队为幌,一路开好凭证。
他虽只有主簿之名,然宣鲁三代之前,国君就已架空,当时篡夺权利的正是国君的叔伯,如今国内是由仲宰季孙和梁于庸把持朝政,两人无治国之能,只懂得倾轧宗室,府内家政尚且混乱不堪,何况朝廷。直到秦光叔以门客身份入仲宰府门下,接手府内事,这府内事与朝堂事竟混在了一处,区区一个内府僚臣,案牍上有都城防务,大夫奏报,朝廷政令,甚至连宰相之印,甲兵之符都落在他的掌握中,非他刻意攥权,而是宣鲁已经糜烂如此,他非迂腐良善之辈,年少气胜,就这样不露声色的以陪臣之身份,隐隐把持了朝廷局面。
不知道那位骄傲的师兄,现在是不是遇到点麻烦?——秦光叔思量着。
尾声'江山可待'
太庙大火,一夜救扑,白日时灭,雄伟的庙宇成了焦黑废墟。
寝宫深处,国君的尸首已冷,没有围拢哀哭的宫人。
如姬夫人守在另一个儿子的床头。床上人苍白如同死人,只微弱一点心跳,表示他还活着却不动不言。胸前贯穿的伤口,请了最好的医师调治,医师摇头,说此伤极重,公子竟然不是立刻毙命也是奇迹。
凤琅满身绷带守着昏赵无恤,医师只说他疲累过度,内伤甚重,需要许多时的调养,凤琅粗通内息法门,略微检视,发现赵无恤真正是元气大伤,若非他根基甚厚,这一身本事怕是废了,而如今,无有三四年是难以恢复的。
天明时,赵无恤醒了。
他一翻身,猛地坐起,环顾四面,见凤琅正惊喜地看着他。
“叔叔……”
“吕赢如何了!”赵无恤焦炙地问道。
凤琅苦笑:“叔叔……莫着急,他没死。”
“在哪里?”赵无恤下床,一个踉跄。
凤琅搀扶住他道:“就在内殿中,我知道你一醒就会想见他。”
赵无恤到了那人床前,见到奄奄一息的那人,他也不顾及自己受伤的身体,导气入体,想为他疗伤,却发现自己的气息难以引动。
“叔叔,你家的伤也甚重,真气是无法动用的。”凤琅见他焦急,安慰道,“公子一息尚存,不如等待。”
赵无恤镇定下来,思量片刻:“昨夜之事,你都看见了?”
“是,我都看见了,叔叔身上乍然腾起一只黄色虚影,做飞鸟之形……”
“我所觉是炎贲帝君现身,如今行越再听不见这神名了,我记得你的族人依然供奉这神祗,迷商之时曾兴盛一时……”
“我家族人原本自命炎君后裔,但是我族祭祀大巫在百年前就失去了能力,神灵再不显神迹,我等小辈只是听闻些传说罢了,越族多相信天地之气轮回转生——神祗亦然,我等只有等待神灵再次转生,重新回到尊位之上……可惜一直都等不到!”凤琅道,“而岁星之说,在我族传唱中早已有之,还有商羊,黄鸟,都是炎君座下灵兽使令,这些我家是告诉过叔叔的……当时十二万分的敬重叔叔亦是因为你能得到黄鸟之魄,乃是神灵眷顾之人。”
赵无恤苦涩道:“我,本没有把你族传说当真……你也早就知道吧……可没有想到,传说神话,竟也有成真一日。”
凤琅一笑:“我知道叔叔的脾气,并不介怀,如今这世道不可靠神灵,只有靠自己!——叔叔,另有一事,要报你知道。”
“什么?”
“禹夕没有死。”
赵无恤喜道:“真的么?!”
凤琅黯然道:“可是事情有蹊跷,医师诊断,禹夕夫人重伤不治,偏偏腹中胎儿还有心音,也不知道怎的竟然还活着。”
赵无恤一惊:“妖邪?”
凤琅道:“凤琅不认为是妖邪,岁星已经被带走,现在夫人的胎儿应当也是吕氏血肉,至少名义如此……”
“如姬夫人是国君之母,她可有决定?”
“夫人劝将军,将禹夕夫人……处置了。”
赵无恤道:“不,不然吕赢若醒来,非于我拼命。”
“叔叔要藏起魔星吗?那朝廷呢,如今一片混乱,仲伯与魏舒两位老臣勉强支持着,并不能长久。而且,他们家两位意见也与夫人相同……”凤琅皱着眉头回答道。
“凤琅,如今还有什么退路,我只有为了他力争了。”
行越代公临朝,八月朔夜半,太庙大火,天显异象,代公重病薨,宫内大乱,后公子赢复位,亦沉疴难以理政,由大司马赵无恤代行国政,骄横擅权,一时间朝廷动荡,老臣纷纷引退。
云楚忽而发难,以行越妖邪旧事质问行越,欲约诸侯共讨。
“果真如我所料想,你这里有麻烦了。”秦光叔一身素陋衣裳,在宫中着实刺眼,但是他的清俊风姿却掩盖了一切,在宫殿中一路走来,宫娥多举目望。
他倒不是故意要这样进宫,只是他冒充贾人进的行越,来不及换装而已。
“师兄,你清减了。”秦光叔道。
赵无恤温和的看这神采飞扬的同窗:“你却好似长高了……”
少年正发身长大之时,几个月过去,如茁壮翠竹,俊秀挺拔,只是依然纤瘦。秦光叔闻言一笑:“光叔根基弱,可惜不能长成师兄这样的伟男子。”
说罢,他径自随赵无恤走进内宫。
重重把守下,那寝室中还贴着符咒,焚驱魔香,秦光叔皱眉趋前,床上躺的女子,根本不像活人。
他连忙把脉,半晌道:“她已死……”
“我知道!”
“吕赢呢?”
“他鼻息微弱,伤太重……”
“那么我想,吕赢胸前的红痣,已经不见了吧?”
“他伤在胸前……一片血肉模糊,哪里还能见到……”赵无恤心痛地说。
“我都听说了,还知道你得到那把剑,现在那剑怎么样了?”
“抹去血痕,看来神力丧尽。”
“那么先别提它,你的伤势如何?”
“不见好,似乎要再修养,老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