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青岚-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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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对着周锦岚说的,他知道指的是谁,便笑着点了头,道:“只可惜,你们走了,我便不能上这别院找你们玩了,怪寂寞的。”
“还玩儿呢!都是要做官的人了,也不嫌丢人。”石渊笑他。
琅嬛接着道:“不光是我们要走,这宅子估计也要拆了吧。”
“此话怎讲?”周锦岚忙问。
“皇帝要修新的围场,包括石府别院的这一块儿都被围进去了。”
“征地?”
“什么征地啊,就是硬抢。”石渊叹了一口气,“修围场,修围场不去郊区,却跑到这繁华的地段征地,你觉得可能吗?”
“那…总会有些钱两补贴吧?不然这么些百姓没了房子该怎么办?”
石渊道:“哎,说实话,我们石府根本就不在乎那点钱。这间宅子虽说是别院,但却是我爷爷当年置下的第一处房产,意义非同一般。所以前两天来了一队官差,说是要丈量土地,被我轰走了。”
“呵呵,”周锦岚苦笑,“你刚被任命为县丞就与官府作对,真有你的。”
“别的我管不着,我若走了,这宅子便随他们处置。不过在我走之前,他们休想踏进这里一步。”
琅嬛在一旁点了点他的眉心,对着周锦岚笑道:“你快劝劝他吧,这事儿我算是管不了了。”
周锦岚苦笑,除了无奈地耸肩,亦没有其他的法子。
告别了石府别院,周锦岚又轻车熟路地去了方子璞的状元府。
这几日他天天来,每次都要等好久才能等到小书生。状元府上下的小厮丫鬟们也都认识他,只因他生得俊俏,为人又谦和,听说和方子璞还是同生,便格外喜欢这位贵客。每次自家老爷还没回府,只要周公子来了,就一定会开灶做饭,客请他周锦岚。
而这一天,周锦岚没有等,方子璞竟然就歇在府里。
一看到是周锦岚到了,小书生顿时眉开眼笑,连忙吩咐下人做饭。周锦岚趁机让他摈退左右,只留了他们二人在厅堂里,四目相望,含情脉脉。
小书生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眼眶下的墨黑依旧没有散去,但却显得格外精神,眉眼间满满的都是笑意。
“今日怎么了?这么高兴?”周锦岚问他。
“努力有了回报。”方子璞答道。
“翰林院的工作很顺利?”
“嗯,很顺利。”方子璞点头。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周锦岚高兴得将他一把搂进怀里,撒娇道:“那个…我今晚能不能不走了?”
方子璞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末了,轻声道了句:“好。”
又是一夜春宵苦短,便把万千天下事,都付了红罗帐。
这样又过了两天。这日一早,周锦岚穿戴齐整了衣帽,早早地入了翰林。本以为会在那里遇到方子璞,却没想到连他的影子也没见着。带他熟悉环境的是另一个修撰,名字叫…
“我叫陈景焕,从今天起,由我负责带你学习翰林事务。”那人身量颀长,浓眉大眼,倒也算个英俊小生。只是说话做事风风火火,不免让人感觉有些轻浮。
周锦岚连忙拱手,一揖到地:“晚生见过大人。”
哪知那人随意挥了挥袖子,笑道:“快别跟我来这套,我三年前跟你一样,也是个‘晚生’。”
周锦岚疑惑地抬头。
“是啊,”陈景焕指了指身上青色的官服和那上面绣着一只鹭鸶的补服,道:“三年前我就是个修撰了,三年后却依旧在这翰林院熬着。谁让我不会往上爬呢,我这辈子,怕是要老死在这儿了…”
“三年前您就是修撰…您…您莫不是…?”
“哈哈,”陈景焕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若不是你们这一科,本大人现在还是那‘新科状元’呢!”
“哎哟,”周锦岚赶忙作揖,“晚生惭愧…”
“都说了别跟我那么客气,”陈景焕干脆揽上了周锦岚的脖子,“哎,听说你可是周相的小公子,这关系可硬啊!我如今带你熟悉这里的事务,怎么说也算半个老师,赶明儿帮我在周相面前美言几句,怎么样?”说完,还冲周锦岚挑了挑眉毛。
周锦岚暗暗发笑:见过套近乎的,可没见过这么套近乎的,这不摆明了走后门么?也无怪这人在朝堂里混了三年,才只升了半级官儿。
“这个…”周锦岚装作很为难,“家父的事情,晚生一向是不参与的…”
陈景焕便笑了,道:“别装了,这次咱们翰林院总共才招了三十四个庶吉士,听说有二十一个都是相爷的门生。若不是开了相爷的后门,谁能进得来啊?”
周锦岚吃了一惊:“二十一个?这么多?”
“敢情你真不知道?”陈景焕摆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你这相府小公子是怎么当的?”
“这个我真不了解…”
陈景焕闻言直叹气,四下看了看没人,便把周锦岚拉到一旁,苦口婆心地说道:
“我告诉你啊,这每年入了翰林的人,基本可以分为三拨儿。一拨儿是相府派,也就是令尊的门生。这帮子人是升官升得最快的,三年学习期满,准被派往六部任了要职。还有一拨呢,就像我这样的,无门无派,靠着点真才实学打天下,虽不至于饿死,但这辈子的官运基本也就到头了。这剩下的一拨儿嘛…”
陈景焕说到这里,故意买了个关子,看着周锦岚一副急于想要知道的样子,便诡秘地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就是皇帝小儿派来的,以后,定是都察院的骨干…”
“这很正常啊,”周锦岚不屑,“皇上年纪尚轻,这朝中的元老基本都是先帝留下来的。作为一国之君,他当然要努力在朝中扶植自己的势力了。”
“哎呀,我说你怎么不开窍!”陈景焕恨铁不成钢,“你作为周相家的公子,在翰林院初来乍到,有一点我可要提醒你:当心着点新科状元。”
“当心谁?!”周锦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小点儿声!”陈景焕慌忙去捂他的嘴,“我再说一遍,你记住了,是新科状元,新科状元方子璞,可不是我啊——”
“为…为什么?”
“这不明摆着呢么?他,就是这一科里,皇帝身边的眼线。”陈景焕严肃地对他点头。
“哈,哈哈…”周锦岚捂着肚子大笑,“你说小书生是眼线?就他?哈哈哈哈…”
“嘿,我说你还不信…”陈景焕直摇头,“你们这一科还没入翰林的时候,咱们大伙儿就在猜呢,哪里知道今年的眼线来的这么早,居然是个状元…”
“你们这么说他,可有证据?”
“证据倒没有,不过他深受圣恩,这点可是有目共睹的。”
“此话怎讲?”
“首先,方子璞其人才学并不怎么地。乡试的时候,京师排第七,会试的时候,排二十六,到了殿试的时候竟然忽地就被点了状元!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许是人家策问答得好呢?”
“别天真了,你以为殿试是那么容易过的?我当年可是连中三元才走到现在的!”
见周锦岚不做声,陈景焕接着道:
“那皇帝主持殿试无非是走个过场,头十名的人选都是审批官选好了递上去的,皇帝只用最终定个名次就行。我还听说,那方子璞和今年会试的主考刘云盛大人过从甚密,如果不是走了这条捷径,他的卷子怎么会最终被递到皇帝面前?”
此言一出,周锦岚就愣了。
会试主考…刘云盛…都察院…眼线…出现在方子璞家的马大人…
“还有啊,我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刚进翰林院的人能有他那么忙的。不过是小小一个修撰,竟然成天儿地往乾清宫跑。来宣旨的公公报的名头也奇怪,什么远嫁外藩的公主来了书信啊,什么皇帝熬夜需要个陪读啊…各种琳琅满目的理由用了个遍。其实谁不知道啊,那就是给皇帝做报告去了。还有今天,整个翰林院都找不到他人,那是被皇帝叫去上早朝了!”
周锦岚这下彻底懵了。
方子璞,那个在他心目中永远撑着一把鹅黄色的油纸伞,站在落雨的街对面微笑着的小书生,竟然成了皇帝的眼线?!他不信,打死也不信。
那天剩余的时间,周锦岚也不知是怎么过的。自打接受了陈景焕苦口婆心的“教育”之后,他的神思就漫无目的地飘游了一整天。
晚上回到相府时,周锦岚微微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
府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恐怖而诡异。晚膳的时候,竟然没有看见父亲大人出来用膳,几位哥哥和母亲也是一副压抑隐忍的样子。
刚下饭桌,周锦岚匆忙拉了二哥就往院子里跑。二人刚刚站定脚步,周锦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二哥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时,眼眶竟然有些泛红:“宋伯伯死了…”
“什么?!”
“今天早朝的时候,被人参了一本。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圈地肥私,再加上前几日的弹劾折子,这一次算是证据确凿…皇帝大怒,撤了顶戴花翎,当即就…推出午门斩首…”
“不会的…这不可能…”周锦岚完全不敢相信。
那么温柔的宋伯伯,那么善良的宋伯伯,那么无欲无求的宋伯伯…
“没什么不可能的,”二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他们也不知打哪里知晓的,竟然从跟我们相府有过密切往来的地方官们那里下手查,要知道…我们跟宋府表面上已经有五年都未曾来往了啊…”
“这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周锦岚大惊。
二哥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瞎问了…总之这次不仅是宋伯伯,父亲有好几个门生都搭进去了。他老人家今天一回府就把自己关屋里了,谁也不敢去打扰。我警告你,你可不许去找事儿。”
“好…”周锦岚愣愣地答道。
16、泪尽流年
“爹…你已经一天没进食了,吃点东西吧…”周锦岚轻手轻脚地敲响老相爷的卧房门。
父亲大人自从昨日下朝回来,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出过房门,就连今日的早朝也拖人告了假。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打扰,下人们偷偷放到门边的饭菜也总是热了凉,凉了再热。却始终没有见人动过。
最后,周锦岚终于看不下去,去厨房要了一碗热汤,一盘青菜,两个馒头,冒冒失失地就来敲门。
门里面稍稍有了些动静,却不见人应答。周锦岚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
老相爷还穿着昨天上朝时的那件绯红色朝服,不过却完全没了往日的风光。他的衣衫凌乱,发髻半散,整个人半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颓丧的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桌,面前是一摊杂乱的纸张和书本,洋洋洒洒铺了一地。
周锦岚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父亲,那么苍老,那么无助。在他儿时的印象中,父亲大人总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豪气干云地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而现在…他银白的发丝从两鬓间倾涌而下,仿佛一夜之间就历经了十年的沧桑。
“爹…”周锦岚轻轻地唤他。
父亲没有看他,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缓缓拾起面前一张写了字的宣纸,举到眼前细看。
“这些,都是你宋伯伯写的…”他苍老的手背上青筋暴露,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话语里却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那年我们十四岁,都还是学馆里的秀才。你宋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