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很好吃-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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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家人知道她们出来做私娼的话,一定会伤心欲绝的吧?高元不禁心头一酸,也低下了头。因为王县令的失职才逼得这些女子不得不做这些违心的事。高元更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很重,但无论如何都要妥善安置这些流离失所的人,尤其是这些坚强大胆的女子。
“咱们走吧!”
高元笑着说。
☆、流离失所2
叶姑娘他们在南寮附近的大街上等候,曹文和朱掌柜都到了,就连林若光也来了,他背着一个大包裹,悻悻地站在叶姑娘旁边。高元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几个人就一起出了城。
据秋月所说,她的乡亲们暂时躲在一个废弃的道观里,四周都是密林,很容易迷路。她们自己开了一条路,不过隐藏在芜秽的杂草中,不易被外人发现。高艺和秋月一众姐妹走在前面,不知在说些什么,一直笑声连连。林若光背着一大包热气腾腾的蒸饼,吭哧吭哧地走在高元身边。
“高县令,你为什么告诉叶姑娘只通知曹参军,不通知我?该不会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县丞吧?”
林若光面无表情地盯着高元,不知他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心的。从头至尾高元就没想起这个人,不禁惊得脸直抽筋。可是转念一想,本来就是林若光自己先无视他这个县令的,他这么做也不算过分啊,于是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撒了个谎:“没有这种事,我只是觉得林县丞今天应该继续打扫大堂。”
“哦,是吗?”林若光冷冷地斜睨着高元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是不辜负高县令的期望回去好了。这一大包蒸饼,高县令你就自己背着吧。”
高元一听吓出一身汗,这一包蒸饼虽然不沉,但光是看看就觉得热,如果背在身上还不得汗流浃背。那副德行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县令的形象就全毁了。
“既然林县丞都来了,又何必回去呢?”
“不,高县令认为这件事不需要我的话,我还是回去好了。”
说着,林若光就要解下背上的包袱,高元连忙按住他的手,性急地说:“需要,需要,非常需要林县丞,没有你就不行!”
“这样啊,”林若光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想着自己是不是被耍了,高元心事重重地继续赶路。他们穿过一片密蓁蓁的丛林,终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道观。废弃已久的道观残破不堪,早就没有了庄严肃穆的气势,但作为一个遮风避雨的场所还是不错的。门口的雕花木门已经被虫蛀得七七八八,就只是挂在上面而已。高元踩着满是枯叶和灰尘的地面走了进去,一股臭味扑鼻而来。
里面大多是老弱病残,个个面黄肌瘦,好像被饲养的蚕一样散乱地排列在阴暗的大殿里。大概是害怕高元这个陌生人,齐刷刷地盯着他的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戒。路上想好的冠冕堂皇的说辞顿时在他脑袋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愣愣地杵在那里一时语塞。片刻之后,他回头吩咐林若光和叶姑娘尽快把饭菜分给大家。朱掌柜很自然地开始为病患诊症,而曹文和高艺则在秋月的带领下去溪边打水。
高元从未想过大唐盛世之下竟然也会有如此悲惨的事情发生,不由得怨恨起自己的天真。朱掌柜站起身来,把高元拉倒了大殿外,汇报他诊症的结果。
“高县令,大部分人都是因为长途跋涉加上饥寒交迫造成气血亏虚而病倒的,每个人症状都有些微的不同,不过幸运的是,没有人感染了瘟病,只要能够得到悉心治疗,应该都可以治好。”
听到没有瘟病,高元心里的大石就落了地。然而眼前的问题依旧严峻——这些人不能再呆在这里,需要转移到县城安排到各个药铺医馆进行治疗。另外,没有生病的孩子也需要给他们安排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而不是任由他们上街乞讨。做私娼养活家人的秋月她们,虽然其心可嘉,但终究违反了律例,也得给她们安排一个去处。
“总共有多少人需要医治?”
“一共九十四人。我只是粗略查看一番,真正有病的人数可能比这个少,但不会多于十人。”
“大概需要多少银子呢?”
“这个嘛……”朱掌柜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思考了一下说,“应该不会少于两千两银子。”
高元心里咯噔一下,说来可能有些丢人,不过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衙库亏虚,连换个大门的钱都拿不出来,更不用说两千两银子了。而且雇轿子抬这些人进城估计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少说也得一白两银子。就算把高元的全部家当拿出来,也不够雇轿子的钱。
“如果我求城中药铺的掌柜以成本价卖药给我们呢?”
“两千两这个数目,已经是成本了。”
这句话真是让高元欲哭无泪了。于是他做了个逃避现实的决定,今天先带着病得最重的人进城医治,其他的事再从长计议。
接下来的一天可谓忙忙碌碌。他们几个年轻男人先是背着病重的流民送到朱掌柜的慈生堂,这个时候高元也顾不得形象了,因为一个流民吐在了他身上,也没有时间清理,只拿汗巾擦了擦就要继续上路。来回背了五六趟,总算完成了任务,接着又把其他人的药送到道观,这又走了三趟。秋月和她的姐妹暂时留在道观照顾那些人,不再回到南寮,她们五六个人要给七八十人煮饭熬药,任务也不轻松。
叶姑娘还要照顾李牢头,忙完了以后就直接回家了。剩下他们四个男人一起回了县衙。一关上县衙后院的门,四个人就像烂泥一样瘫倒在了空地上。高元只是在早上吃了葱香饼,其余时间连口水都没喝上,现在已经饿得两眼昏花,脑袋嗡嗡作响。想要吃一桌子好菜,想要脱了这身酸臭的衣服,想要泡在热汤池里洗掉粘粘的汗,想要……但是,不想动。与其说是不想动,不如说是动不了,就算懂一根手指就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似的。
四个大男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似的足足躺了一个时辰,看着金乌西沉、月挂枝头。最后还是林若光率先活动,不过也仅限于嘴唇。
“高县令,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县衙里一个铜钱都没有。”
林若光的声音有气无力,高元也知道这件事他必须面对,但是,难道不能明天早上再说吗?
“县衙里没钱?”发出这个惊讶疑问的人是曹文,“那这个月的饷银怎么办?”
“那就看高县令了。”
不要看我啊,我都自身难保……高元在心里叫苦,决定默不作声,装作没听见。现在他开始有点庆幸县衙里只有三个人了。曹文又叫了他几声,高元都一直装聋作哑。草地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转头,曹文已经爬到他身边了。
“高县令,你没睡着啊,那你倒是说说,这个月的饷银怎么办啊?我家啊,上有老下有小,就等着这么点钱开火呢。还有李牢头,他要是没有钱买药,立马就会断气。高县令,你可不能到时候说没钱给我们啊!”
曹文啰啰嗦嗦在他耳边说个不停,高元真怀疑他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
“我知道了,一定不会欠你们钱的。”
到时候再说吧,没钱给的话你们还能杀了我不成?这才是高元的心里话。
“不是没有钱吗?高县令你月俸也不多吧,够三个人的饷银吗?”
就连缓兵之计都失败了,高元又开始装哑巴。
“借吧!”高艺这个时候救了他,“县衙没钱,但是乡绅行首有,如果县令开口,应该可以借到。”
“我看跟乡绅行首节倒不如跟林琰借。”
林若光补充说。
“林琰,不是那个恶霸吗?”
高元不解地问。按照常理来说,正义的县令跟恶霸应该势不两立,除之而后快才对吧?
“乡绅行首都已林家马首是瞻,如果林家支持高县令,你应该很快可以建立威望。对高县令来说是一举两得。”
“那个恶霸会同意吗?”
“高县令,我认为你不应该先入为主,只根据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就简简单单对别人做出评价。你根本就没见过那个人,怎么就断定他是个无恶不作、欺压良善的恶霸呢?”
林若光的声音跟刚才有气无力的感觉完全不同,严肃而又充满了力量。高元感觉有些惭愧,自己的话的确太过武断,自从到了安平县,除了流言蜚语和江玉郎毫无根据的指控外,他还没见过林琰做任何危害乡里的事。不,应该说,他连林琰的脸都没见过。
过了一会儿,叶姑娘竟然回来了,一看见他们四个要死不活的样子,就伶牙俐齿好一顿挖苦。不过挖苦归挖苦,她带来了四个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饭菜。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他们一顿狼吞虎咽,好像蝗虫过境一样把一桌饭菜消灭得片甲不留。吃得饱饱的高元拍着肚皮晃荡进了卧室,一扑倒在床上就立刻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他和高艺两个人烧了洗澡水,把满身的汗臭味洗得干干净净。因为是私下交涉,高元并没有穿官服,而是拿出了临行时他娘给他新做的衣服穿上,高艺也是一样。他们今天就要去林府,会会那个神秘的林琰。
☆、水火不容1
“你看这样可以吗?”
高元抬起胳膊转了个圈。他马上就要去见那位传说中的恶霸林琦的神秘儿子林琰,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听说对方已经六年闭门不出,几乎没人知道这个人个性如何。此行的目的是让林琰借钱给县衙,这关乎一白多条人命,高元当然是慎重再慎重。
“你现在轩然霞举、乔矫不群、芳兰竟体,行了,别臭美了,赶紧走吧。”
高艺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不耐烦地催促。他根本就不明白外表有多重要,高元心里暗暗想道,自己因为长得矮小幼稚,到哪都被人瞧不起。身材高大又气格豪爽的高艺是不会明白他的悲哀的。
今天他们特地雇了顶轿子,高艺像个扈从一样有模有样地走在前面。到了林府大宅门口,轿子停了下来,高元钻出轿子,不禁暗自赞叹林家真不愧为安平首富。宅子高墙大院,崔嵬宏构,美轮美奂。朱红的大门钉头磷磷,一尘不染。高元递上名刺以后,一个四十多岁面色微黑的男人迎了出来,恭敬地作了一揖,平稳地说:“少主在西苑等候县令老爷。”
官员来访,主人亲自出来迎接是常识,不过他们此行是有求于人,人家态度稍微傲慢一些也情有可原,因此,高元对高艺小声嘀咕的“这个林琰真爱摆架子”的话置若罔闻,一语不发地走在男人身后。
林府中亭台楼阁,假山飞泉,样样都精雕细琢,华丽夺目,但是这些东西太过繁杂,难免给人一种堆砌俗丽的感觉。穿过一条长廊,他们来到了一个幽静小院门前。男人礼貌地帮他们推开小门,说他的少主在里面花厅等候,自己则立于门外。高元想起曾经听人说过,林琰闭门不出,就连下人都没见过他,当时觉得有些夸张,但是现在看来那人应该所言非虚。
西苑中又是另一番景致。铺着白净透亮的石子的甬道通向一座别致的的小楼,两侧杨柳青青,水声潺潺。花圃中只有一片翠绿,不知名的花朵尚未绽放。四周阒无人声,他们甚至听得见脚踩在石子上发出的细碎响动。
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