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之月满南安寺[出书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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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都是要分头行动,瞧着眼下时机正好,白冽予这么传音罢,已自转身穿越人群而去。
稍嫌突然的举动让来不及反应的东方煜先是一呆,而旋即无奈一笑,于友人走远前传音嘱咐了句:“今晚城东‘翠竹居’再会吧!”
***
丝丝细雨,随风飘落于午后的远安城中。
任凭春雨沾衣,白冽予沿街独自前行。隔绝了雨丝的假脸上见不着分毫情绪,只有似乎更胜于前的冷漠,教人无从接近起。
打赵记店前离开后,未持兵器而没入熙攘人群间的他,似乎又从“归云鞭”变回了寻常路人。除了某些自他离开赵记后便一直追蹑着的人外,几乎勾不起他人分毫注意……但周身流泄的那份冷漠,却又将他与远安城内仍显得十分热闹的街道或多或少地隔绝了开。
明明是那样平凡地融入了人群之中,可一旦留心,这青年便又好似特出于人群之外,以着平凡至极的外表莫名地吸引着他人的目光。
但不论是平凡也好、特出也好……尽管身后至少有四、五人死死跟踪着,青年的面上都已然是见不到任何情绪的冷漠,让人不禁怀疑起这世上是否有什么东西能够影响到他。
――可便在这冷漠下,盘踞于青年心头的,却是与表面平静迥异的纷乱思绪。
为的下属,为的友人,也为的自己费心筹谋、一箭三雕的报仇大计。
回想起早先别前同关阳的一番谈话,白冽予心下已是一丝忧虑升起。
这一年多来,他能顺利收服冷月堂并建立白桦,作为其心腹股肱的关阳绝对是最大的功臣……他很清楚这一点,也十分信赖关阳,所以才确定是关阳未经他允许便泄露行踪给东方煜时,未再多言便接受了这一点。
很多时候,比起主从,他和关阳之间更像是朋友。可要说是朋友,对于他,关阳却有在称谓上有着绝对的坚持――尽管他也曾数度要关阳不必喊他“二爷”、不要对他用上什么敬称。
关阳会出言揶揄、会出于对他的关心而擅作主张……可于此之外,这个下属却又死死谨守着其作为“下属”的分际,揶揄之余绝不失恭敬。
在白冽予耳里,那一声声“二爷”有时甚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所以他才会担心,在察觉了关阳提及东方煜的话语中隐带着的情绪之时。
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主从,白冽予都不希望关阳有任何勉强。
――他已不想、也不愿见着那些真正关心他的人因他而受到任何伤害了。
所以他才会在那赵记店前出了手,即使清楚东方煜有足够的余裕避开。
毕竟,使东方煜和漠血结下梁子的原因,正是“李列”。便之时万一,若东方煜真因那暗袭而受了伤,他定无法原谅自己……
思及至此,白冽予面上神色冷漠无改,本就有些紊乱的心绪却已随之一沉。
直到目标所在的药铺映入眼帘为止。
这“长生堂”是远安城内颇有名气的一间药铺,也是冷月堂在远安的一个隐密据点,同“白桦”所在仅一街之隔。
入铺同店伙计吩咐了几句后,白冽予便给引到了内院――长生堂自来都如此处理特殊药材的买卖,故这番举动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而在内院厢房候着他的,是经由暗门先一步来此的关阳。
知他定已由早先在“赵记”的事推出了自己的动向,白冽予并不讶异,只是一个眼神示意下属一同歇坐。
“二爷。”
恭谨一唤后入了座,关阳神情间从容潇洒一如平时,见不得分毫别前的无奈、苦涩与压抑:“天方已经上钩了。‘天帝’于月前遣使来信,希望能同我方分进合击,一起对付漠清阁。”
漠清阁便是“漠血”和“清风”两大组织的合称。漠血专司暗杀,清风掌管情报……二者皆为其所属领域的第一把交椅,于江湖上名声极响,却鲜少有人清楚这两大组织之间的密切关系。
而他的一石三鸟之计,就是以这“漠清阁”为引,诱使天方主动和白桦合作,藉此除漠清阁,壮大白桦,并趁机渗透天方。
李列三番两次坏漠血的生意就是个饵,一个昭示着“天方”将有机会取漠血而代之的饵……再加上白桦的兴起,屈居第二已久的天方自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关阳之所以说天方上钩了,原因便在于此。
如此话语令听着的青年唇角淡笑勾起,眸光亦随之转沉。
“分进合击么……这‘天帝’可正是遂了我的意呐。”
面上搭着的仍是李列的脸孔,可这神采、这笑容,却是属于白冽予的:“详细的情形呢?”
“合作一事已大致抵定。之余详细的盟约和及进一步的计划,则待端阳面会时再行商议。”
“地点?”
“天方提议在洞庭湖上举行,船则由我方负责派遣。”
洞庭湖是擎云山庄和碧风楼于水域势力上的一个分界。但与远安的三不管不同,双方在这片水域上是处于一种互相制衡,暨合作又竞争的状态――甚至可以说,在白冽予同东方煜相识之前,多年来擎云山庄和碧风楼的交流便只局限于此地。
如此地点倒也还在白冽予意料之中,故仅是略一颔首后,便将心思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对方可能派遣的人选呢?”
“天帝为展现诚意,打算让‘四鬼’中的一位作为谈判的代表。而又来使的口风听来……”
说到这里,关阳笑了笑,“或许您有兴趣猜猜这个人究竟是谁?”
说是让他从四人中猜猜,可“四鬼”中真正有那个能力作为谈判使者的,却只有两个人。
所谓的“四鬼”,就如同漠血的“天榜”,是天方的王牌杀手。而四鬼之首,便是当初潜入擎云山庄的“青龙”严百寿;居次的,则是以使毒、易容见长的“朱雀”。四鬼之中,便只此二人有和地位相符合的智计参与谈判。
白冽予清楚这一点,也清楚关阳之所以这么问他的理由……幽沉眸子微凝,似是无意地,他抬掌轻按上了心口。
“是朱雀吧。”
回答的语调很轻、很淡,“虽然……我比较期待同青龙见上一面。”
过于平淡的反应瞧不出分毫情绪。可那以掌轻覆住胸口的举动,却让对坐着的关阳心神一震。
作为冷月堂的骨干,他对当年的事虽称不上一清二楚,但也知道得不少……其中,便包括当年不过九岁的主子,因那“青龙”而受了多么严重的伤这点。
那无暇右掌所覆的胸口,据说就曾为青龙用剑如今其名,一位羞耻……
在真正见过白冽予之后,关阳便将这些流传在冷月堂内部的事当成了过于夸大的谣传。毕竟,以主子眼下的实力,又有谁会相信那等事情确实在他身上发生过?更别提他身上根本见不着一丝伤痕。
但眼下主子那应是无心的举动,却等同证实了一切并非谣传……
思及至此,关阳呼吸已是一窒。心头痛楚泛起,因为震惊,因为不舍,也因为心底……那过于深刻却仅能压抑的情感。
而白冽予察觉了他的异样,由那突然一窒的吐息间。
幽眸因之轻移,而在望见下属眸间隐隐流泄的不忍时,扬唇淡淡一笑。
那是个迥异于前的……不带分毫冷意的和缓笑容。
本按于胸口的掌,轻轻地移了开来。
“看来,你对那件事倒是挺清楚的。”
“……仅略知一二而已。”
青年的反应让心绪仍未平复的关阳有些尴尬,忙刻意以恭敬的语调这么回了句――可一应方罢,望着眼前依旧淡笑着的青年,本该就此咽下的话语却已情不自禁地脱了口:“若是我,绝不会让您遭受到那些……!”
话一出口便知不好。未待主子反应,关阳已忙压下心绪一个行礼:“是属下僭越了。”
“……我便说了不是‘僭越’,恐怕也不能改变你如此想法吧?”
“这――”
“问题的答案,你仍未公布。”
“便知您所推测的,使者应是朱雀无疑。”
虽知主子一向弄得有些无措,但关阳毕竟不是寻常角色,听他已将话拉回正题,旋即便稳定了心绪如此答道。
“虽不是青龙,可对二爷而言,这个结果应该更令您高兴不是?因为您的目标……不只局限于青龙一人。”
“……是啊。”
回应的语调淡淡,眸光微沉,白冽予面上依旧见不着一丝情绪,却也因而更显难测。
“他一向能忍,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忍住了,作为‘主子’的天帝却不见得能忍得下这根刺。”
顿了顿,“这洞庭之会,我会想办法抽身前去。”
“您是指……以‘白桦’之主的身分?”
“不,以‘李列’的身分。白桦之主的角色,便由你担当吧。”
“……那么,需要同天方事先泄露些口风吗?对于‘李列’隶属白桦旗下之事。”
“等天方知晓‘李列’已再次现身之时吧。这事儿也算个好引子――尤其是漠清阁。”
“有什么不寻常么?”
“只是个直觉而已……我有预感:此趟成败只在一线之间。而真正的关键,就在于漠清阁本身。”
语音初落,本自歇坐着的青年已然起身:“我也该准备同他会合了。除方才交代的事外,其余一切照旧吧!”
虽未说出名字,可那一声“他”所指的,自然是东方煜了。
瞧着青年面上一瞬间隐添的一丝柔和,关阳心头一紧,却终只是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一切便交给你了,关阳。”
如此一句罢,投给下属一个信任的目光后,青年已自转身、离开了房间。
目送着主子的身影渐远,这一日里的二度分别换来的,是关阳眸中更加添了几分的苦涩……以及,叹息。
第四章
江陵,杨府。
于偏厅里歇坐等候着,白冽予长指前探,轻拈了块桂花糕送入口中。
十分普通的动作,可衬上青年闲淡自适的情态、以及周身隐隐流泄的出尘气息,便有了足以掳获他人目光的魅力。
若东方煜在此,定会为之瞧出了神……只可惜,这个善于交际的俊朗男子眼下正在内堂同可能的“事主”说明对付练华容之事,自是无缘得见。
不大不小的偏厅里,便只青年一人独坐其间,煞是悠闲地品茶、用点心。
到达江陵也不过是半个多时辰前的事。在此之前,白冽予同东方煜连日急赶,便是为的能在练华容下手前先行警告杨家,并布设陷阱擒杀这凶残淫贼。是故由远安启程至今,他还是头一遭有这样品茗的闲情。
至于东方煜么……他的应酬手段本就高明,更是杨家的热门姑爷人选――东方煜从未提过此事。这消息还是他方进城时,由一旁的三姑六婆那听来的――说明二人来意、计划重责大任,自只能由他一肩担起了。
听着那隐隐约约由内堂透出的悦耳嗓音,回想起这一路行来的种种,白冽予容颜轻垂,深凝向杯中碧绿的眸子已然添上了一丝笑意。
先前在深山密林里还没什么感觉……这几日同东方煜沿道赶路下来,着实让他深切体会到有对方同行的好处――不但无需烦恼沿途食宿安排,还能在不影响行程的情况下尝遍途径各地的美食。如此照顾、安排虽是有些过了头,可眼下诸事缠身的白冽予而言,却不啻为一大助力。
一路上,他除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