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之月满南安寺[出书版]-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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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
语音稍止,而在短暂的思量后下定决心地开了口:“我是有些办法能让北谷东庄相信这件事。只是若两位前辈不打算另择时地,又该如何应对为上?尤其流影谷和擎云山庄自来势成水火。眼下离中秋又只剩两个多月,根本不可能让他双方合作应敌。”
“说是这么说……可你心底,想必已有了些计较吧?”
见他如此在意,白冽予心下半是歉疚半是庆幸,虽仍只能装着一派“于我无关”的模样,询问的音调却还是多少放柔了些。
而如此一问,让听着的东方煜又是一叹。
俊朗面容微侧,他深凝向青年神色淡然如旧的面庞,却终仍压下了心头轻拥住对方的冲动。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为什么问我?”
“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如此而已。”
“……既然流影谷和擎云山庄都不适合行动,便只能交由一个能同时让双方信任、又有足够实力的组织出手了。如此一来,便不至于引起流影谷和擎云山庄间的冲突,也能避免打草惊蛇。如行动计划得宜,则不但两位前辈安全无虞,更可藉此大大削减那漠清阁的实力。”
“说的也是……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听李列所想与已无二,东方煜近乎自语地道了句,虽仍有些无奈,却还是于心底暗暗下了决定。
只是这决定既有,在他还没打算告诉列自个儿真正身分的此刻,两人的分别自是无可避免的了。
望着身旁那虽太过平凡,却攫获了自个儿所有心思的容颜,原先的理智瞬间变得薄弱,而让他终有些难耐地,伸手轻拥住了对方。
多少了有些利用了对方信任的行为,可如今的他,却……
“我会想办法组织此事……只是如此一来,便须得与你暂时分道扬镳了。”
“既是如此,咱们就相约八月十日正午,淮阴城西门见吧。”
“好……咦?你也要去?”
糊里糊涂地一应后才猛然理解了他的意思,东方煜双臂微松有些讶异地望向了怀中的青年:“是因为漠血的那张纸么?照眼下的情况看来,那应该是漠血方面设下的圈套,想嫁祸于你才是。你若去了,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正因为是漠血,我才要去。”
回应的音调淡冷,幽眸中却已是一抹锐芒一闪而逝。
“你说过,漠血就是那漠清阁的一部分。眼下既有此机会,自是得把握着将事情做个了结。况且,我也对那南安寺之战十分好奇。如一切顺利,咱们就做个观众好好见证这惊世一战;若有了什么意外,以你我只能,也能多少阻挡来敌,不让他们打扰了两位前辈的比试。”
“……便依你吧。”
青年的话说得在理,东方煜一时无从反对起,自也只好同意了。
便在那清晨初生的旭日下,一如白冽予所预期的,事情至此而定。
第十三章
夏末秋初,正是残暑蒸腾、秋阳炽人之时。炎热的天候让道上行人几乎绝迹,仅几个戴有遮阳斗笠的人埋头急赶。倒是大道两旁酒楼茶棚座无虚席。店内虽仍显闷热,却终好过待在街上受那艳阳折腾。
看了看窗外晴朗的天空,白冽予于道旁楼内一处僻静凉爽的包厢中歇坐品茶,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客人。
于岳阳同东方煜定下约期、分离,也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与友人别过后,这一个月来,他几乎都处于奔波之中――先是想办法化解了刘宓体内的药性,让他暂时觅地休养;再来是联络兄长,告知并安排同碧风楼的会面,并将刘宓先前探得的情报绘制成图交给他。愧疚什么的早已无暇理会。就是旅途中投店歇息之时,占据了他脑海的,也是直捣漠清阁总部的计划与进程。
当然,他虽四处奔波着,却还是大概把握了整件事情的进程。
至少……据他所知,碧风楼方面已于四天前正式派人与山庄方面连络了。
碧风楼行事一向低调,在行动的隐密性上自有其过人之处。即使此事本为白冽予一手所导,也多少清楚东方煜的心思。可碧风楼真正有所动作之时,其行踪什么依然十分难把握到。
只是这趟他算计的对象本就不是碧风楼,其于山庄也没什么利益冲突,能否把握其动向自然不大重要――今日若换作是流影谷,他定会想方设法将对方的底趁机摸个清楚。
虽不愿承认……可他,确实是给东方煜间的友情影响了吧?
唇角苦笑微泛,却又在想起如今只怕正不停忙碌着的友人时,苦笑化为略带歉意的温柔笑容。
若有机会,他也真想看看东方煜作为“碧风楼主”时的表现。以他平时便隐隐泄出的威势而断,定脱不了气度雍容、深具魄力这几个词儿吧?
――这么说来,他二人自重逢后虽时常朝夕相对着,却直至今时还没能真正“见上一面”呢。
只是,不晓得他们真正“见面”的时候,会否就是这份友谊决裂之时?
虽说……便真是如此,也是他自作自受就是。
思及至此,面上笑意已然再次化为苦涩――却在听到了门外传来暗号之时,眸中锐芒乍现。
终于来了么?
苦笑瞬间转为冷沉,而在那足音渐近之时,眸光、神情一敛。
面上易容用的假脸如旧。眼下的他,已然恢复成那个冷漠难亲的“归云鞭李列”。
足音至门前而止。白冽予双唇微张一个“请”字脱口,门扉已然由外而启。
“真是李兄。”
开口便是如此一句,来人俊美面容之上神色冷傲如旧,眸间一派深沉,真是流影谷少谷主西门晔。
白冽予之所以会特意跑来流影谷势力范围所在的南阳,便是为此。
见着西门晔入房,他也不出言客套,伸手一比请对方入座。
作为流影谷少谷主,又曾与李列有些接触,西门晔自然深知此人性子,遂省了无谓虚言,拉开椅子于青年对面坐了。
“李兄如何知我在此?我此趟外出视察虽未刻意保密,却也不是随意便能探听到的。”
“……如何知道,重要么?”
寥寥数字一个反问,神色冷漠无改,却让听着的怎么样眸间赞赏之色一闪而逝。
他这么问本就没多少求得答案的意思在――若今日李列真答了他的问题,则此人不是个欠缺智虑的勇夫,便是个好用心机却无甚技巧、不识时务的小人了。
李列既会刻意相准了自个儿前来南阳的机会以“归元丹”为引邀已相见,便必然是有要事相谈。可他若是上面那两种人,则这一趟根本连谈都不必。
而青年的反问不但让西门晔提升了对他的评价,那一句“重要么”更相当程度上暗示了什么。
“听李兄言下之意,便是有真正重要之事相商了?”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像少谷主这样的人物。”
并未回答而是似褒似贬地这么道了句,而自探手,由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西门晔。
同西门晔的接触虽然不多,可作为自己可能的最大劲敌,白冽予自然没少研究过他。西门晔和他很像。冷静、理智,遇事皆谋定而后动,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要说有什么差别之处,便在于西门晔远比他来得无情。所以,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程度自也有了差异。
彼此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的好处,便是能理智的衡量一切,不至于为无谓的情感混淆了判断。只要利益一致,敌人也能成为伙伴。且达到目的之前,不必担心对方因一时小利而暗扯自己的后腿。
也因此,这话说起来自也十分容易了。
西门晔显然明白这一点。他也不多问,接过信封便即将之取出细阅。
信封中所装着的,正是白冽予由冷月堂处得到汇总的,有关那漠清阁如何得知南安寺之事的情报。
西门晔毕竟是心思深沉之人,见着如此情报也仅是双眉微挑,细细读过后将之收入了信封中。
“李兄并不简单。”
“传言岂可尽信。”
“这倒是……不过,没想到竟连我也小瞧了李兄。”
伸手倒了杯茶饮过,西门晔眸光微沉、神情似笑非笑:“却不知李兄于白桦中地位如何?”
“恰好而已。”
既选择了亲自将情报交予对方,白冽予自然也有了“身分暴露”的准备,并不因对方有此一问而惊慌失措。
正所谓明人不做暗事。他多少透露点身分,也是为了让西门晔更加取信于他,好为将来的大计垫下一定基础。
见他毫不惊慌,西门晔心下亦已有了番计较……他将信封收入了怀中。
“李兄之所以亲来此地,想必也是因为这一个‘恰好’了?”
“不错。”
“看来,今年的中秋必定十分热闹了。”
“……少谷主果然厉害。”
一赞的音调淡冷如旧,心下却已因西门晔的敏锐与消息之灵通添了分戒备。
流影谷多年来与官府牵连甚深,六扇门中人本就有大半出于其间,对于漠清阁。天方等从事不发勾当的组织自也有其情报来源……白桦与天方结盟之事其想必早有耳闻,只是由自个儿今日的行动进一步确定了某些事情而已。
不过行动的时间虽已泄漏,白冽予却不大担心西门晔会趁机搞鬼――以他的才智,绝不会为眼前的小利迷惑。比起借机将天方一网打尽而让某些个不明底细的小组织趁隙壮大,暂且姑息显然是个比较明智的决定。毕竟,流影谷对天方还是有相当认识的。
更何况……眼下,又有他这么个将成为天方“耳目”的饵在。
而一切便如所料。
听他承认得干脆,西门晔笑了笑,抬手给应当是“主人”的李列斟了杯茶。
“与虎谋皮,非智者所为。”
“何人为虎?”
“这么说来,我也是与虎谋皮了?”
“少谷主言重了。”
虽知他此言不过是稍加试探,可白冽予仍是一个正色――在那本就毫无表情的面容上瞧来是不大明显了――否定了他的疑虑。
“以白桦微末之力,焉敢与日月争辉?吾等所求,也不过是个认可而已。”
“‘认可’么……为何找上我?”
“这个问题需要回答么?”
“李兄确实是个聪明人……”
顿了顿,“既已得了‘认可’,要想取得漠血的名册,对李兄想必并非难事吧?”
“便如先前所言――恰好。”
“同李兄说话真是件愉快的事。贵主能有如此人才,真教人十分羡艳。”
“是您过誉了。”
淡淡一句响应了对方似有些招揽之意的称赞,白冽予提杯一敬后,已自起身道出了辞意:“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便此别过了。”
“希望日后还有机会同李兄一起品茗言欢――请。”
“请。”
带着那张自始至终都无甚变化的冷漠神情,青年一个拱手后,转身离开了包厢。
***
结束了同西门晔的会面,白冽予方回到白桦位于南阳城内的据点,便见着了几迭精致的小点,以及一碗稍嫌奢侈了的冰镇酸梅汤。
因而想起了什么,青年唇角苦笑浅勾侧身入座,却不动桌上的点心,而是先尝了那碗最适宜于如此天候品尝的酸梅汤。
关阳既给他费心弄了来,便得趁着这酸梅汤仍“冰镇”的时候喝才对。
带着乌梅特有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