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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双绝之月满南安寺[出书版]-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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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于平凡的容貌就好似一层伪装,巧妙地掩盖了青年本身的光华……整个江湖上,或许便只有柳方宇,是一眼便瞧出了李列潜质的人吧。
    每每思及至此,桑净便不禁为自己曾有的肤浅感到汗颜。
    却又,庆幸。
    幸好她……终究还是察觉了。
    察觉了李列的温柔、李列的不凡……以及那种种令人心动的一切。
    这样的感觉,应该就是所谓的“喜欢”吧?
    她“喜欢”李列。
    以一个女子的身份……打从心底深深喜欢着这个看似冷漠,其实相当温柔的青年。
    也正因为如此,这半个多月来,她尽管身子难受,心底却是十分幸福的。
    ――能像这样单独相处,并且深深凝视着对方的,或许也只有现在了……
    瞧着青年已欲起身离去,桑净心下虽万分盼着他的陪伴,却终只是带着歉意的一句脱口。
    “对不起,李大哥……这些日子来,让你这样不眠不休地看顾着。”
    “你是病人,无须在意这些。”
    白冽予本欲迈出的一步因而稍止。一个回首淡淡答了过,神色却已缓和了些许……“早点歇息吧。我走了。”
    “嗯。”
    渴望他留下的话语终究还是没能道出……轻轻一应过,目送着青年的身影消失于门后,少女唇间已是一声无奈的轻叹流泄。
    ***
    方出房门,便见得东方煜守在舱道一侧的身影。俊朗面容之上神色微凝,而在瞧着他出房时立即迎上了前。
    “列。”
    十分简短的一唤,却藏着深深的关心与忧切:“还好吗?”
    “桑姑娘的情况已经稳定。待体力稍微恢复后便能出外……”
    “我不时问她,是问你。”
    将他的话语理所当然地当成了对桑净病况的询问,白冽予略一颔首后依着先前的观察作了回答――可话未完,便给东方煜稍嫌急切的一句打了断。
    迥异于平时稳重的反应让青年心下微讶。幽眸轻抬,随之入眼的容颜俊美依旧,却少有地带着同语气一般的急切……甚至,焦躁。“柳兄……?”
    心头讶异因他如此表情转为担忧,白冽予一个上前正欲探他体温,眼前却忽地一黑……
    “列!”
    瞧青年身子一晃便要倒下,东方煜一声惊唤,匆忙上前扶住了对方:“你的身子――”
    “不碍事,一时有些头昏而已。”
    微微一笑示意对方无须担心,可才方就着友人搀扶稳住身子,那本扶着他的双臂却于此时一个使力、将他身子紧紧拥入了怀中。
    如此举动令白冽予一时微怔,却又莫名地添了丝……安心。
    紧实双臂交环于身后,力道虽稍重了些,却不至于令人难受。
    重逢至今,这已是他第三度给东方煜这样突然抱住了。
    多少是有些习惯了吧?虽依旧给对方弄得措手不及,却已不再像前两回那样慌乱了……随着那包围身子的温暖透衣传来,他心头一松,终究是放弃了所有力道,只靠那稍紧了些的拥抱来撑着确已乏力的身子。
    “让你担心了,抱歉。”
    “……你所受并不比桑净少,却这么累着自己。到时若桑净好了,你却反倒病倒,你要我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
    因顾忌着不远舱房内的少女而用上了传音之法,语调却已隐隐泄出了一丝愠怒。便连称呼少女的方式,也因那紊乱的心绪而由平时的“桑姑娘”变成了直呼其名。
    而白冽予注意到了这一点。
    心下几分暖意与歉疚同时升起。他并不回答,只是任由友人拥抱着的力道进一步收紧了些,
    好半晌后,知道自己有些失控的东方煜一声叹息。
    “抱歉,我太激动了。”
    稳了稳心绪缓声歉然道,双臂的力道却分毫未松……“我在岳阳有处宅子。中午到岳阳后,咱们便上岸歇歇,让城里大夫给桑姑娘看看吧!你也别再忧心其它,好生歇息两天――就算习武之人身强体健,也禁不起如此操劳的。”
    “嗯……”
    “好了,我扶你回房吧。”
    听他应得老实,东方煜神色转柔,单臂一松,转抱为扶将青年送入了房中。
    后者几夜来根本没好好阖过眼,榻上被褥自是连动也没动过。
    多少有些监督意味地,东方煜于榻旁暂坐了下,凝向友人的目光温柔中已然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怜惜。
    知他定然得看着自己入睡才肯罢休,上了榻的白冽予无奈间索性一个侧身,直接面向了床畔的友人。
    “柳兄似乎很习惯。”
    “嗯?”
    “突然将人紧紧抱住,然后把对方带进房里……之类的。”
    如此一句,让听着的东方煜险些没给自个儿口水呛着。
    “无、无所谓习惯与否罢……”
    有些慌了手脚的回答着,俊朗面容之上几分尴尬无措之色浮现:“我、我只是……觉得你……”
    觉得你……需要这样的拥抱。
    结结巴巴的一句终究是没能延续。将心底一瞬间升起的怜惜与微热强压了下,他凝视着榻上依旧双眸明睁的青年,一声长叹。
    “我虽是想着为你好,所为却毕竟出于自个儿片面的判断,难免有些自以为是……若真令你困扰,尽管直说就好,不必有所顾忌。”
    带笑说着的语气虽十分爽朗,神情间却已隐隐添上了几丝消沉:“我以后也会尽量克制着,不会再造成你的困扰――”
    “习惯了……便也还好罢。”
    瞧着友人如此沮丧消沉,白冽予不忍间启唇便是如此一句脱了口――却又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时,尴尬地别过了头。
    没说之前还不怎么着,可一说出口,便觉分外别扭害臊。
    白冽予也不晓得自己先前为何会就那么脱口而出、却越想便越觉无措……见一旁的东方煜仍在呆愣之中没有反应,心思几度翻腾后,索性直接转过了身,背向友人不再多看。
    眼不见,心不烦――便是逃避也好,如今的他,实在不想面对东方煜。
    而东方煜,却直到此刻才由呆愣中领悟了青年话下隐含的默许。
    先前的消沉瞬间为喜悦所取代。一个张唇正待说些什么,却在瞧着仍自背对着他的青年、那柔顺长发下隐露出的一截薄红侧颈时,本欲脱口的话语转为温柔笑意。
    虽只是背影……可他,好像还是头一遭见着李列如此害羞别扭的模样吧?
    某种狂喜因而于心底升起,却又隐隐夹杂着某种……难以分明的蠢动。
    凝视着那瞧来份外惹人怜爱的身影,略一犹豫后,他已然微微倾身,顺着青年躺卧着的姿势搂了搂对方。
    而青年默默地承接了下。
    感受着周身残留的余温,白冽予眼帘微垂,心底却已是诸般心绪交杂而生。
    “有件事……”
    一问脱口,难得有些吞吐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
    仍沉浸于喜悦中的东方煜并未察觉到他语气的微妙变化,理所当然地顺势反问道。
    可接下来的答案,却让他立刻从狂喜之中拉回了神。
    “两年前在傲天堡,我为晁明山所袭,重伤坠崖一事。”
    青年的语调淡淡,可听着的东方煜却在忆及的瞬间,心神为之一颤。
    “……我自然记得。”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不记得……瞧着那延续至断崖的点点血迹时,心底涌生的懊丧与痛楚?
    曾给搁了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那曾深盘于心头的难受,亦同。
    事在当年,便已令他如此难过。若换在今日,只怕他连静下心来思索的余裕都无,想也不想便冲去找凶手拼命了吧!
    于心底推想着现下的自己可能的反应,东方煜暗暗苦笑着,却有些摸不准友人这么问的理由何在。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青年低幽悦耳的音色便已先一步入了耳:“早在那晚之前,我便知晓了晁明山有意杀我。”
    “什――”
    “那晚之所以拒绝了你的护送……也是为了让晁明山有下手的机会。”
    毫无起伏的一句罢,白冽予背对之着友人的姿势依旧,眸间却已染上了些许歉疚与自嘲。
    他曾以为彼此既然都有所欺瞒,只要不伤害到对方,便是利用了东方煜,也无须更不至于感到愧疚。
    可事实并非如此。尤其……在这重逢之后、瞧着友人一次又一次地为他忧心伤神之时。
    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却直到察觉了,才发现心底升起的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愧疚。
    还有些许的不舍……与心痛。
    ――就如同这几日来每次见着东方煜时,那于心头蔓延开来的浅浅痛楚。
    因为友人眉间隐隐添上的……那丝既熟悉又陌生的沉郁。
    而他不想、亦不愿再看到一个人因为他而有了这样的表情。
    仍须隐瞒的事太多,所以至今在这一点上,白冽予希望能坦白以告。
    不管……听到了这点的东方煜,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仿佛是回应着他的思绪般,青年如此疑问方现,身后便已是一声低叹传来,带着几分感叹地。
    温热掌心,亦随之轻握上了肩头。
    “凡事冷静自持虽是一大优点,却也不时拿来这么用的。”
    开口的音调温和,却又隐带了几丝无奈。
    “我最近才发现……你越是提及了让自个儿在意、越难受的事儿,态度便越是冷静……甚至冷静到即使得再次面对曾有的伤疤,也都毫不手软地揭开来的地步。”
    说到这儿,东方煜语调不舍中已然隐有了些激动:“为什么总如此苛待自己、毫不容情?既然是如此难受的事,表现些情绪又有何妨――或者,便是对着我,也无法让你放心地表露心中苦楚吗?”
    “……不错。”
    心下虽因他字字恳切而波澜略起,却终究只是过于淡冷的二字脱口。
    便是东方煜早有准备,也没想到友人会答得这样斩钉截铁……唇角苦笑扬起,他轻轻松了本握着青年肩头的手,转而替对方拉上了被子。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就算无法让你倾吐内心苦楚,至少……也能在需要的时候扶你一把。”
    语气恳切温和一如先前,却又更进一步地、在青年心底激起了汹涌浪涛。
    可白冽予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他只是阖上了眼眸,任由自己在友人的注视下松了心神、沉沉入眠――
    第七章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就算无法让你倾吐内心苦楚,至少……也能在需要的时候扶你一把。”
    始终于脑中盘旋不坠的,是数天前友人于床畔的一席话。
    取下了久未离身的面具,白冽予一袭便衫、有些慵懒地靠坐榻上,端丽容颜微侧,神情间却隐带着一丝迷茫。
    到达岳阳,也已是两天前的事了。
    那天……当他自沉沉睡眠中醒转时,第一眼望见的,便是榻边东方煜靠坐着打盹的身影。
    而那时的他,最先想到的不时确认易容的完好与否,而是因对方仍守在旁边的事实而松了口气。
    说来也好笑――斩钉截铁说“不错”的是他、选择沉默以对的也是他……可却又在做出了这些完全是给东方煜碰钉子的事后,还盼望着对方不会就此灰心放弃,继续在自个儿身旁守候看顾。
    也许……是因为他早算准了东方煜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才会对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做出那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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