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油纸伞-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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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狱卒年纪尚小,进来也没几天,因着家里有点关系便一直偷懒。今日被顶头上司逮住了一阵训斥,顿时便有些反应不过来。于是瑟瑟发抖,口齿不清道,“这,这样一个小姑娘,链子锁得牢牢的,也没人来探监,小的也不知她为何会昏了过去。。。。。。”
牢头姓崔,众人便都称一声崔头。他安安分分守在天牢已有足足七个年头,在这七年里,大风大浪都见过,却也唯独没见过如此古怪之事。然而,此犯事关重大,莫说那左相和虓虎将军都暗暗施压,便是今上也着人前来叮嘱。
现在倒好。。。。。。
铁栏之中的干草上,躺着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子。那女子虽然纤瘦,但长相相当甜美。刚进来的时候,那双水濛濛的泪眼还很漂亮,只是将你瞧上一眼,便会忍不住替她心疼。而此时此刻,那双眼却翻着一对诡异非常的白色珠子。它们将眼眶撑得大大的,好似一下刻,便要冲破束缚蹦出来!
她明明已经失去知觉昏了过去,偏偏双眼上翻,嘴角弯起,看得崔头汗毛直立地转过身,恶狠狠地喝道,“从此刻开始,你就算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准离开这扇铁门半步!若是再也半点差池,你我就等着脑袋搬家,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去吧!”
说完,铁青着一张脸出了天牢,匆匆跑去向福公公通报。
那狱卒也不敢怠慢,双腿发抖地擦了擦额头细汗,然后席地坐在了牢门边上。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一只泛着点点金光的小飞虫,摇摇晃晃地落到了阿朵的身边。它的眼睛原本乌黑发亮,此时却陡然转成了白色!
一如阿朵那对白眼珠,死气沉沉,怪异非常!
天牢里羁押的都是重犯,莫说是昏倒,便是猝死也得不到太多关注。阿朵的变故陡发,虽是吓得牢头东奔西跑,却最终没有及时将情况传出去。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如此微末的一件小事,竟拉开了武帝时期的最后一次朝局动荡。
彼时的武帝却并不知道,他正吞服下第二颗丹药,沉醉在飘然甜腻的美梦里。
而漩涡的另一个关键人物苏幕遮——他才刚刚梳洗完毕,正迎着夜色走在去偏殿的小路上。
夜风寒凉,小路蜿蜒,绢灯照在森森的禁宫之中,便如一只生命垂危的萤火虫。似乎只要一阵疾风,一声轻咳,便会彻底消失在眨眼之间。
苏幕遮望了望天边那黯淡的悬月,心想:黎明将至,天,也快要亮了吧?
他再不耽搁,加快步伐往前走。深怕去晚了,醉酒醒来的阿四会渴,会冷,会饿,会找他。。。。。。
长衣墨发,孤灯一盏,苏幕遮正专心致志地赶路,却听得小路的尽头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异常奇怪,一走一顿,僵硬非常,就好似有个顽皮的小孩。它双腿并拢,正一下一下地朝他跳过来。。。。。。
西宫乃是皇宫禁地,莫说是小孩,这半夜三更的,恐怕连寻食的野猫都不肯来!
苏幕遮忍不住停下脚步,然后侧耳细听,这发现伴随着单调诡异的脚步声,还有叮呤当啷的撞击声。那些声音越来越响,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不知为何,他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于是,苏幕遮紧了紧衣袖,大起胆子循声去看。
借着昏黄的灯光,只见暗影重重之下,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踩着奇怪的步伐,一点一点朝他跳来!
对,是跳过来!
那人面披浓发,满身珠翠,身穿一件雪白华贵的寿衣,正木着双腿,沿着小路迎面而来。此人的动作非常奇怪,好似一个被人提在手里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带着不能自己的僵硬!
正在这时,一阵凉风呼啸而过,顺道扬起了那披散满头的发丝。
苏幕遮也被这风吹得眼前一花,待他再次睁眼去看,却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惊呼一声:
“怎么是你?”
☆、第125章 罗嬷嬷
黎明之前的天,更加黑了。
那种黑,就好似有人用厚重的浓墨涂满了天际,连那弯隐隐约约的悬月,都不肯放过。
只是,天黑,地上却更黑。那阵阴冷的疾风过后,苏幕遮手中的绢灯也随之一暗。待到他重新睁眼去看,竟吓得瞳孔一缩,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人是谁?
这是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因为,她,已经死了!
雾蒙蒙黑漆漆的树影下,白衣墨发,螓首蛾眉,再配上那满身的珠翠玉宝,这无疑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若不是那张惨白惨白的脸,若不是那双眼珠翻白的眼,若不是她脖子上那圈细密整齐的针脚,苏幕遮一定愿意静下心好好欣赏。
然而,此时此刻此种境地,他平生第一次控制不住地手脚发软,甚至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才提高嗓门问道:
“太子妃娘娘,你,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除了耳边阴寒的风声,和那单调、诡异的脚步声。
“哒、哒、哒。。。。。。”
庄瑶一声不吭,甚至连停也未停,只是瞪着一双白色的眼珠,一下,又一下地向他靠近!
“你,你是人,还是鬼?”
苏幕遮禁不住一点一点后退,却见对方虽然面容麻木,双腿僵直,白兮兮的眼珠子却冷不丁地转了一转,紧接着,嘴巴一咧,竟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
那笑,相当的毛骨悚然,就好似有人用钩子勾住了她的嘴巴,硬生生扯出来的一般。
苏幕遮被笑得头皮发麻,背后汗毛直立!于是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破了胆,产生了幻觉。他总只觉得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快,大有马上就要追上自己的势头!
这是什么情况,大半夜见鬼么?!还有那该死的苏右,不是让他暗中守着的吗?怎么老半天了,还不出来救人?!
正咬牙腹诽间,突闻身后的脚步声猛地一顿,然后就再也没有响起。
竟然,消失了?
苏幕遮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回头去看。这不看便罢,一看之下,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庄瑶那张脸几乎就要贴到了自己的鼻尖,正龇着一口雪白的牙齿,朝着自己笑!
我的个妈呀!
苏幕遮大吼一声,气都不带喘一下,闭着眼睛抡起手中的绢灯就砸!
啊啊啊!
砰砰砰!
连吼带砸,连蹦带跳,苏幕遮使了吃奶得劲总算再次跑出了两丈开外。不过,等他再一次回头去看的时候,不但没松口气,反而连冷汗都下来了。
远处,草地光秃秃的,上面躺了一只残破不堪的绢灯。而绢灯的附近,却滚着一只戴满珠钗的人头!更让人胆寒的是,人头滚落在地,庄瑶的身子却依旧直挺挺地站着,甚至依旧一下一下地往他的方向跳!
究竟怎么回事?
苏幕遮跑得满头大汗,眼见着几丈之外灯笼高悬,有两个侍卫正在那儿打盹。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再次提声叫喊,忽觉后颈一阵钝痛,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失去意识之前,他恍惚看见那无头的庄瑶停在了原地,而自己的身边则站着另一个人。苏幕遮并未看到那人的脸,却依稀扫到了一角异常熟悉的衣袍。
是你?
为什么?
他没有问出口,当然也并没有人回答。有的只是陡然散去的黑云,投下了昏昏白白的一道月光。
那月光照在出奇安静的西宫之中,便见那失去了头颅的庄瑶;又开始动了。
“哒、哒、哒。。。。。。”
那脚步声依然单一又僵硬,但你若仔细去听,便会发现除此之外,还有清脆的玉石撞击之声,和那悉悉索索的拖曳之声。
而若你循声去看,还会发现,有个一身寿衣的无头人,正拖着昏死的男人,一下一下地走向西宫深处。
男人的腿被拉着,后背和后脑勺便拖在了地上,一路划过草地,摩过阶梯,最后擦着石头,掉入了一口枯井之中。
枯井,不仅仅是一口枯井。
只见那庄瑶抠住一块脚边的石块,然后一扭再一转,“轰隆”一声响,枯井之中便出现了一条密道!
谁也不会想到,轩辕国皇宫之中,堂堂皇后的西宫后殿,竟被人挖出了一条密道。这密道看起来早已有些年头,挖得不宽不窄,正好能容纳一人通过。
地下又黑又闷,那哒哒的脚步声却丝毫不受影响。
一路慢行,不知过了多久,她最终停在了一面石墙之前。
那石墙好似密道的尽头,庄瑶却伸手扣住了一块突起的石头。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
出现在眼中的,是一间斗室。斗室里正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蜡烛,蜡烛旁却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
老妪听到响声后抬起了头,一张皱巴巴的脸如同老死的树皮,衬着那高高突起的颧骨,怎么看都不舒服。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忽然笑了。她笑得很温柔,但或许因为并不经常笑,骨瘦如柴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迎着暗黄的烛光,她缓缓站了起来,用手轻轻点了点庄瑶的左心口,道,“好孩子,乖,不枉费老婆子我将这条密道重新开启。”
说来也奇怪,原本僵直木然的庄瑶经此一点,竟倏然软到在地,一如早已死去多时的模样。
老妪随之蹲下身子,慈爱地摸了摸庄瑶那空荡荡的脖子,惋惜道,“可惜死人到底是不如活人好用,你竟然将头颅给弄丢了。你说,你是先去把头颅找回来呢,还是随老婆子先回灵堂?”
说完,她扫了眼昏迷不醒的苏幕遮,低低感慨,“这就是那个孩子吗?果然长得很是俊俏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然后撬开苏幕遮的嘴巴推了进去。待到他喉咙滚动,下意识地吞了下去,老妪才满意地松手,道,“一去十多年,变化真大啊。”
话落,她站起身瞧了瞧黑洞洞的密道,又仔细看了庄瑶几眼,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还是老婆子的宝贝最贴心,十年如一日地呆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小蚕,你说是不是?”
正说着,忽见昏暗的斗室中腾起一道金光,然后转瞬间停在了那老妪的手上。老妪呵呵一笑,用干瘪的指尖碰了碰掌心的小虫。小虫呈刺眼的金色,一双滚圆的眼睛却漆黑如墨,似懂人心一般地蹭了蹭老妪的指尖。
她又一次扫了眼庄瑶,叹道,“少了头颅总归是不行的,万一被守灵的人发现,恐怕要捅娄子。小蚕,我们还是让她去把头颅找回来吧?”
小虫默然不语,一双墨色的眼珠却陡然间金光大盛。转眸间,只见庄瑶蓦地一跳而起,然后转过身,一下一下,又往来路而去。
老妪眯了眯凹陷的眼睛,收起小虫,也不管地上的苏幕遮,关好石门后,从另一道闸门转了出去。
她拾阶而上,虽然年纪一大把,却走得很快。半柱香时间之后,她推开了头上的木板,最后出现在了一间卧房之内。
卧房摆设简单,却异常干净整洁。
老妪并不多留,稍稍整理了衣装,便抬腿出了房门。
门外早已大亮,宫女太监们正行色匆匆,异常忙碌。
老妪却并不着急,面无表情地环顾了下四周,然后自顾自踏步向前。正准备拐进右手边的小径,迎面却走来一个华衣男子。
她见到此人微微一顿,继而垂首站在一边,恭声道,“太子殿下万福。”
轩辕彻见到这老妪也是微微诧异,随口道,“罗嬷嬷,今日起得甚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