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快与慢-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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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涨,萨达姆被捕不会遏制住恐怖主义。半个小时后,债券价格下跌,标题被修改为:美国国债下跌,萨达姆被捕刺激风险资产。显然,萨达姆的被捕是这一天的重大事件,因为自主搜索原因的方式影响了我们的思考,这件事就成了那天市场变动的原因了。这两个标题表面来看好像可以作为解释市场发生震荡的原因,但是对两个互相矛盾的结果作出解释的那条陈述其实什么都解释不了。
事实上,所有的标题都要满足我们对逻辑连贯的需求:一件大事必然会带来一些后果,而这些后果也需要一些原因对其作出解释。我们对那天发生的事情所知有限,于是系统1便熟练地将这些知识片段组合成一个连贯的因果关系。
请读这个句子:
在纽约拥挤的大街上逛了一天,欣赏完美景后,简发觉自己的钱包丢了。
研究人员对读过这个句子的人(这些人同时也读过许多其他故事)进行了一次突击性的回想实验,发现这些读者认为“扒手”这个词比“景色”一词与该句子联系更紧密,尽管后者在句子中出现了而前者却没有。联想连贯性原则告诉我们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丢钱包这件事可能有很多不同的原因:钱包从口袋里掉了出去,或者落在了餐厅等。但是,丢钱包、纽约以及拥挤的街道三种想法同时存在时,这些读者都把丢钱包的原因指向了扒手。在那个喝汤的故事中,无论是第一位喝汤顾客在服务生碰他时做出的极端反应还是另一个顾客在喝汤时往后退,其结果都将对最初那次惊讶反应作出联想性关联的解释,因此整个故事看上去也是合理的。
比利时的贵族心理学家阿尔伯特·米乔特(Albert Michotte)在1945年出版的一本书(1963年被译成英文)中颠覆了几个世纪来关于因果关系的思考,使人们至少回到了休谟对想法关联的研究时代。过去人们普遍接受一个观点,即我们通过对不同事件之间的相互关联进行反复观察,推断其在自然状态下的因果关系。我们曾无数次看到一个运动中的物体碰触另一个物体,使之随即开始运动,且运动方向相同(也并不总是相同)。这和台球相撞的情形一样;同样,当你推一个花瓶时,也会发生同样的事。米乔特却持有不同观点,他说我们能像看见颜色那样直接“看到”因果现象。为了展示自己的观点,他在纸上画了一连串黑色方块,让这些方块看起来像在连贯地运动,一个连着另一个,而这些方块也立即动了起来。那些观察者知道两者其实并没有真正相连,但他们却有种强烈的“因果关系错觉”。如果第二个物体马上开始移动,他们就会认为这个动作是由第一个物体“引起的”。很多实验表明,6个月大的婴儿会将许多事件及其续发事件看做有因果关系,而续发事件一旦发生改变,他们就会觉得惊讶。我们显然从出生时就对因果关系有感觉,当然,这种因果关系并不依存于理性思维,它们是系统1的产物。
1944年,米乔特发表了他对物质性因果关系的实证研究。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心理学家弗里茨·海德(Fritz Heider)和玛丽,安·西梅尔(Mary,Ann Simmel)运用一种和米乔特相似的方法展示了他们对“意向性”因果关系的看法。他们做了一部总长度只有1分40秒的电影,在这部微电影中,你能看到一个大三角形、一个小三角形和一个圆形。这些图形绕着一个貌似门开着的房子的图像转。观看者看到一个气势汹汹的大三角形正欺负一个小三角形,而那个圆形也受到了惊吓。圆形和小三角形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大三角形的欺侮;他们还看到门周围(圆形和小三角形)的动作很多,最后小电影以一个爆发性的反击结束。毫无疑问,每个人对意图和情感都有很强的洞察力;只有患孤独症的人才体验不到这一点。当然,所有这一切全都在你的大脑中。你的大脑愿意甚至急切地想要辨别一些因素,确定这些因素的特点和特殊意图,并将其活动视为表达个人偏爱的举动。再次说明一下,我们生来就长于意向性归因:一岁以下的婴儿能辨别欺凌弱小的人和受害者;不管他们去抓什么东西,都知道要走最近的那条路。
按自由意愿行事的体验与物质性因果关系没有什么联系。虽然是你的手捏起了盐,但你并不认为这件事与一连串的物质性因果关系有什么联系。你感觉这个行为是由一个“无形”的你做出的决策而引起的,因为你想要在食物里加点盐。很多人发现将自己的心灵描述成行为的根源和原因是很正常的。2005年,心理学家保罗·布鲁姆(Paul Bloom)在《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上发表了有争议的观点,即我们生来就具有区分自然性和意向性的因果关系的能力,而这一能力也解释了宗教信仰的普遍性。他发现,“我们对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感知完全不同,所以我们才可能对没有灵魂的身体和没有身体的灵魂进行想象”。我们注定能够感知得到的这两种因果关系模式使我们能够很自然地接受众多宗教中都存在的两个主要信念:无形的神是物质世界所有现象的最终原因,而不死的灵魂只是在我们活着时暂时控制我们的躯体,我们死后,灵魂也将离开躯体。在布鲁姆看来,因果关系的两个概念在进化过程中是分别形成的,同时也将宗教的起源追溯到系统1中去了。
因果性直觉的特点是本书一再出现的主题,因为人们总是很不恰当地将因果性思考用于需要统计论证的情景中。统计性思维总是根据事物的不同类别和总体性质得出个案的结论。可惜的是,系统1并不具备这种推理能力;而系统2通过学习可以进行统计性思考,但几乎没有人接受过必要的相关训练。
有了因果关系心理学做基础,我决心用两个比喻来描述心理过程,几乎不必考虑什么连贯性问题。我有时将系统1比喻成有着某些特性和偏好的媒介,有时又将其看做通过一个环环相扣的复杂模式来表现现实的联想工具。这个系统和工具是虚拟的;之所以用“媒介”和“工具”这两个喻体,是因为它们符合我们对原因的看法。海德的三角形和圆形并不是真正的媒介,只是把它们比做媒介来思考问题更轻松,也更自然。这样做不用那么费力思考。如果按照所发生事情的特点和意图(即两个系统)来描述它,或者有时按照呆板的规律性(即联想工具)来描述它,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就会发现了解思维活动更加轻松。我并不想让你相信这两个系统是真实存在的,不想像海德那样,想让你相信那个大三角形是个欺负弱小的角色。
示例:常态和原因
“若最后发现第二个申请人也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我就不会像看到第一个来申请的朋友那么惊讶了。只要情节稍有重复,一种新体验也就不那么新鲜了。”
“当我们调查人们对这些产品的反馈时,一定要确定关注的不只是平均水平。我们应该看到所有的常态反应。”
“她接受不了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这个解释,她需要一个有前因后果的解释,否则她会认为是有人在故意破坏她的工作。”
第7章 字母“B”与数字“13”
伟大的喜剧演员丹尼·凯(Danny Kaye)的一句话一直萦绕于我的脑际,从十几岁至今都不曾忘记。谈到一个自己很不喜欢的女人时,他说:“她最得意的姿态是忘乎所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仓促下结论。”在我与阿莫斯·特沃斯基开始讨论研究统计性直觉的合理性问题时,这句话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现在,我觉得这句话正是对系统1的功能恰如其分的描述。如果结论可能是正确的,偶尔的错误所付出的代价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而且这种仓促的做法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和精力,那么这种仓促的结论就是高效的。如果对情况不熟悉,在风险又高并且没有时间去搜集更多信息的情况下过早下结论就很冒险。此时,很可能会出现直觉性错误,但这种错误也许可以通过系统2的有意干涉而得以避免。
三个方框的内容有何共同点?答案是,它们全都有歧义。你几乎可以确定地读出左边方框内所呈现的内容是“ABC”,右边是“12,13,14”,但这两个方框的中间那部分内容是一模一样的。你本可以将它们看做是“A13,C”和“12,B,14”的,但你却没有这样做。这是为什么呢?那是因为,同样的形状在字母的环境下就容易被看做是字母,在数字的环境下就容易被看做是数字。完整的环境能帮助你理解其中的每一个因素。那个形状是会引发歧义的,但你过早地对它的“身份”下了结论,并且根本意识不到你已经赋予了某种歧义以解释。
看到中间框的内容,你可能会把安(Ann)想象成一个满脑子都是钱的女人,她正走入一栋有出纳员和地下金库的房子。但这个貌似可信的理解并不是唯一的可能,这个句子同样有歧义。如果在这个句子之前有“他们沿着这条河缓缓地漂向下游”这样一句话,你就会想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场景。当你一直在想河流的问题时,“bank”(这个单词有“岸边”和“银行”两个意思)这个单词就与钱没什么联系了。在没有清晰情境的情况下,系统1会自行建立一个可能的情境。我们知道这是系统1判断的结果,因为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了选择,也没有意识到还可能有别的解释。除非你最近一直在乘独木舟,否则你去银行所用的时间肯定要比在河里漂流的时间多,所以你才会根据最近所经历的事化解了“bank”一词的误解。当我们对答案不确定时,系统1就根据过往经历去赌一个答案。这种下赌的规则是明智的:最近发生的事及当前情境是作抉择时最重要的因素。如果脑中没有闪现出任何最近发生的事,那更为遥远的记忆便会呈现出来。你最早、记忆最为深刻的经历一定是唱英文字母歌,这首歌的开头一定是“ABC”,而不是“A13C”。
在这两个例子中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你作了一个确切的选择,但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了。你的脑海中出现的只有一种解释,而且你从未意识到这些问题会有歧义。系统1不会记得自己放弃的几个选项,甚至都不记得曾有过多种选择。有意识的怀疑需要同时在脑中记住多种互不相容的解释,需要付出努力,而这并不是系统1的长项。易变和怀疑是系统2的职责范围。
是什么让你相信了那些荒谬之词?
心理学家丹尼尔·吉尔伯特(Daniel Gilbert)因著有《哈佛幸福课》(Stumbling to Happiness)一书而广为人知。一次,他在一篇名为“大脑怎样产生信任”的文章中,以17世纪的哲学家斯宾诺莎的理论为基础,提出了一个关于信任与不信任的理论。吉尔伯特提出,在理解一个陈述之前,一定会先试图相信它:如果这个陈述正确的话,你必须先了解它的观点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这样,你才能决定是否“怀疑”它。最初你产生相信某种观点的想法,是因为系统1的自主运作,这种运作包括构建这一情况下可能性最大的解释。吉尔伯特认为,即使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陈述也会唤起人们最初的信任。你试试他给出的例子:“白鱼吃糖果。”你有可能意识到一个关于鱼和糖果的模糊印象,这个印象的产生过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