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璧 by 月佩环-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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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弈庭在性事上虽然风流放纵,但从未如此不分轻重,竟然把山庄一切事务都暂停下来,只为了整治宋鸣风一个人,害得下属的坛主、总管全都乱了套,看到岑渊回来,才如释重负。
岑渊只得忍着疲累将所有大小事务都处理完毕,却已到了深夜。厨房送的饭菜都已凉了。
因着下体伤势未愈,每次解手都会痛不欲生,他这半个月吃的都是稀粥,要人重做已是来不及,于是就着凉汤吃了一些冷饭,吃完后回去自己的院子里。
他的院子和商弈庭的住处离得极近,回到房中时还能看到对面楼上的灯光未灭,依稀听得到宋鸣风隐隐约约的哭骂声,商弈庭时而冷笑嘲讽,时而温柔劝慰,若不是辨得清商弈庭的声音,他几乎不能想像,拥有那么多情绪的男子竟会是商弈庭。
这一夜竟是热得可怕,令他辗转难安,直到次日凌晨仍然不能安睡。
第二天仍旧有几个管事来找庄主。
岑渊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停下来,却见商弈庭斜斜靠在门边上,双手抱胸,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站了多久。
岑渊连忙起身下拜:“庄主!”
商弈庭挥手让众多管事退下,走到案桌面前,随意地翻了翻他批阅过的卷宗,说道:“怎的昨天才回来?”
岑渊小心翼翼地道:“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我听说你去了保定。”商弈庭仍旧检视着他批阅过的卷宗,似乎像要从上面找出些什么来。
“庄主是听到谁说了什么?”岑渊心中一凛。
“前几天保定的分坛被人灭了。”商弈庭淡淡的道,“你既然去了保定,可曾打听到什么消息?”
“被人灭了?”岑渊惊得重复了一遍,隐隐觉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但面对商弈庭冷漠的眼神,便什么也想不起来。
“保定分坛里全都是我亲近的心腹,竟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全死了,你好毒辣的手段啊!”商弈庭慢条斯理的道。
岑渊吃了一惊:“庄主为何认定是岑渊下的手?可有何证据?”
“还用证据么?有人说亲眼看到你从分坛里出来。”商弈庭神情冷淡,看不出任何心思。
岑渊赫然想起,顿觉一身冷汗,抬头看着商弈庭,轻声道:“是不是七爷说的?”
商弈庭袍袖一拂,转过身去,显然是不愿为他所触动。
岑渊见他如此,已知是实情。
商隽先是试探他可有谋反之意,若有,他日便可合谋,再将他作为踏脚石;如是没有,便在商弈庭面前倒打一耙,让商弈庭少了一大臂助,他日谋逆之时,便可多有几分胜算。
只可惜那天和商隽说话时,虽是虚与委蛇,但不知是哪里说错,还是被商隽看出他的口不应心。
心里惦记着一个人时,总是万分温柔,又岂会有半分杀意?
商隽是个老狐狸,自然骗不过他。
他不由后悔顾忌商隽乃是商氏族人,没有趁机痛下杀手,反被他倒打一耙。
“你宁可信他,也不信我?”他已不知从何开口,只觉声音嘶哑难听,仿佛不是自己的。
“你又不姓商,我为何信你?”商弈庭眼底略有几分讥讽之色,“赤舄璧没有藏在保定,可惜,让你白走一趟了。”
“什么赤舄璧?”岑渊讶然,便即想起,这是北十八帮的三大奇珍之一,传说其中藏着一门惊天动地的武功,足可让人由武成圣,直到与天地同寿的境界。
可惜赤舄璧辗转多人之手,除了给它的主人造成杀身之祸外,没有一个人看得出它藏着什么秘密。
“你还在装傻么?我放出消息,说赤舄璧就在保定,这个消息知道的绝不超过十个人,而你偏偏就从保定经过,难道还不能说明真相?”
商弈庭眼里杀机凛然。
岑渊呆怔了半晌,还是反应不过来。
他从不知道保定有赤舄璧,更没有听过这个传言,商弈庭也从来没对他提起。
南征北战多年,经过手的宝物何止千万,他又岂会多看上一眼?
会从保定绕道经过,只不过是因为那是山庄的一大分坛,既然路途不远,便可巡视一番。商弈庭从来不顾这些小事,他没办法,只好亲自去一趟。
没想到世上当真有些事巧合至此。
不,不是巧合!
想到商隽那双仿佛毒蛇般的眼睛,他浑身一凉,去保定要赤舄璧的,可能就是商隽!
只可惜自己孤身一人行路,竟没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岑渊扯了扯嘴角:“我若当真要去保定杀人,又岂会告诉别人?”
“你若没去保定,为什么会回来这么晚?”
“七叔回来也晚,为何庄主不查他?”想也不想的,他就知道商隽不能及时回来。
只是这一点,却是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商弈庭也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七叔是我商氏族人,他若是想要篡位,早就夺了浩然山庄的庄主之位,又岂会容我到今天?”
昔日的浩然山庄岂能和今日相比,今日的天下,几乎可说是商弈庭一手成就,再加上他从旁辅助罢了。
“庄主是信他,不肯信我?”
“我为何要信你?”
听到商弈庭的声音都是冷的,岑渊怔了怔,随后心底尽是凉意。
他终于明白,不管他怎么分辩,商弈庭这次都没打算放过他,所谓的为赤舄璧杀尽保定分坛的下属,不过只是一个藉口。
没想到心甘情愿做他身边一条狗,任由他打骂凌辱,都不能消除他的疑虑。
一直以为商弈庭不拘小节,所以才让自己处理庄中事务,但如今看来,商弈庭其实一直不放心他。故意装成不关心琐事,看来也只是想麻痹他。
其实不是没想到的,只是一直把商弈庭当成当年那个少年,忘了他也会有权谋心计。
或许是这天终于来临,他竟然有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由笑了一笑,道:“你既然不信,我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商弈庭深恨他此时还能笑得出来,击掌三声,即刻便有一个侍女进来,奉上了一壶酒,盘中只得一个杯子。
那侍女将酒放在桌上,敛衽一礼,便即出去。
想必商弈庭怕泄露什么,所以特地让个哑女来伺候。
到了此时,岑渊反而平静下来。
收了北十八帮后,武林恢复平静,天下大半都是山庄的天下,从此之后,可说再也没有大事。
即使再粗神经的人也会有所感应,所以他才会潜意识发现有危险,迟迟不回庄,可是到最后仍然会自投罗网。
这样愚蠢的自己,简直就不是自己了。
商弈庭缓缓道:“你才智武功高绝,想必山庄是容不下你了。如今既然有人怀疑到你身上,我自是不能一味地袒护你。如今只得两条路可走。第一条路,你从商家离开,从此不再说自己是岑渊,也不许再提岑渊这个名字,就当天下从来没有这个人。”
商弈庭的意思,显然是希望他走得越远越好,从此不再介入他的生活。从此……他和宋鸣风双宿双飞。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冷风,他转头看了看窗外,闷热得几乎令人窒息,桌上那壶酒仍然放着。
他嘴唇动了动,说道:“那么第二条路呢?是不是要我死?”
他静静说完,抬起头看着商弈庭,一向沉静的神色此时显得有几分不该有的偏执。
商弈庭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平静如常:“虽说家父曾经收养了你,但是这些年你为我商氏一族立下汗马功劳,若是就此杀你,不止别人说我,恐怕你心里也会有怨言罢。”
怨言?他何曾想过自己心里的想法?
岑渊勉强笑了一下,说道:“若是我死了你就会放心,那么一死又何妨?”
他顿了一顿,又道:“只是,我死之后,千万记得,不要相信七叔。”
商弈庭俊美冷酷的面容上现出一丝不耐:“这个不劳你多虑。”
看到商弈庭若有若无地按着腰间佩剑,似乎他再不饮下毒酒就拔剑相向。
岑渊苦笑了一下。
作为一条狗,他早该有了必死的觉悟。
只是事到如今,他仍然幻想着,商弈庭能够在这一刻回忆起曾经有过的缠绵。
他是犯了?症了吧,对商弈庭来说,和他之间的情欲只不过是发泄而已,又哪里说得上缠绵?
更何况自己毫不知情识趣,又木讷无聊,商弈庭现在感兴趣的是宋家的小公子,和自己当真是云泥之别。说太多的话,也只能从商弈庭眼中得到更多的厌恶。
也罢!这条命都属于他,如今还给了他又有何妨?
只愿来生来世,再也不与他相见。
他走到桌前,独自倒了一杯,举杯对商弈庭一示意,笑意在唇边若有若无地显现,随即一饮而尽。
看到他向来平静,仿佛永远深不可测的面容上竟然露出了这样的微笑,竟让商弈庭的心中莫名其妙地一疼,似乎有种说不出的不舍涌出,像是想将他的酒打落。
商弈庭欲言又止,却见他已饮下毒酒,身躯软倒下来。
商弈庭没想到他说喝就喝,竟是呆住,随即想到这是他早就做好的决定,皱了皱眉,让人将岑渊带到地牢。
这人权势压主,显然不能再留,但要杀了他,又显得自己无情无义,那毒酒并不会致人于死地,只会散去他的武功,日后另行处置。
刚喝下毒酒岑渊就失去了神志,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渐渐醒转。
这个地牢建得十分隐蔽,就在商弈庭书房下面,原本是用来关押一些位高权重并且不可宣扬身分的犯人。
当时建地牢时是他找的工匠,如今浩然山庄没有敢与之正面为敌的帮派,这个地牢也很久都没再关押什么人。
厚厚的稻草发出一阵腐烂的臭味。
四周并没有灯,只是在隔着的栅栏外面的顶上开了一个小孔,从小孔中投下一束晦暗的光芒。
他动了一动,浑身酸软不堪,似乎比每次和商弈庭发生情事后更为不适。
运气一试,才知丹田空空荡荡,苦练多年的武功也已毁之一旦。
他茫然了半晌,不知商弈庭不杀自己是想做什么,总不可能还余情未了吧。
他苦笑了一下,死了还好,若是不死不活的被他折腾,当真连最后一丝尊严也不剩了。
他慢慢爬了起来,但刚刚失去武功,浑身一点力气也无,就连坐着也十分难受,只得靠坐在墙上。
这面墙是由生铁所铸,光滑异常。
天气热得可怕,才靠了一阵便觉得背部的汗水浸湿衣衫,几乎全黏在身上,仿佛浆糊一般难受,他想换个位置,但就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漏下的光芒逐渐暗淡,第一天在他昏昏沉沉的时候过去了大半。
仿佛顶上的铁板被掀开,沉闷的声音打破了地牢的寂静。
岑渊睁开眼睛,昏暗中看到四方的洞口垂下了一个软梯,一个哑奴提着食篮从软梯上爬下,徐徐走过来,将食篮在铁栅面前放下,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他吃饭。
许久不见到人,他看到这个哑奴时也并没有显露出激动的神色,见那哑奴仍然没离开,显然是想等他吃完将食篮带走,沉吟一阵,问道:“庄主呢?为什么没有来?”
哑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他便沉吟不语。
那哑奴见他没有食欲,也不催促,等了片刻,便收拾东西离开。
哑奴提着食篮上了软梯,出口是在书房的后院。
经过书房时,她见商弈庭百无聊赖地翻着卷宗,于是欠身行礼,正准备离开时,商弈庭忽然开口道:“他没吃饭?”
哑奴点了点头。商弈庭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想不到岑渊居然也学宋鸣风绝食。但这两者之间自是不可相提并论了。
想到宋鸣风,商弈庭心情颇为愉快,于是起身往卧室走去。
这些年一直忙着东征西跑,浩然山庄虽是绵延几个山头,但屋舍仍旧是三年多前比较简陋的格局。
若是能哄得宋鸣风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了,日后便要为他修一处别院,也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