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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何草不黄-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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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姚光拍了拍斗篷边上的积雪,露出了银线绣的小龙纹,“栾卿先说说适才夜观星象,看出什么了吗?”
  栾息有些为难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禀道:“回世子的话,恒国之分野,客星将犯君星。”
  “哈啊?!”姚光几乎跳起来,“你是说国君他……明明是捷报啊!”
  “世子误会了,国君倒……倒算得上平安无事。”栾息干咳了一声。
  “那什么客星犯君星的……”姚光狐疑地看了栾息一眼,又抬头望天。
  “世子。”栾息将自己的手掌挡在姚光眼前,“世子,非礼勿视。”
  “……”姚光骤然间明白了什么,顿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世子?”
  “咳咳。”姚光赶紧回神撇开话题,“我想让栾卿为我占上一卦。”
  “世子想要占龟还是占筮?”
  “据闻占龟更准一些?”姚光问道。
  “古人云‘筮短龟长,不如从长。’的确如此。”
  “那便占龟罢。”
  “世子占何事?”
  “远行。”
  “诺。”栾息拱手应诺,“世子请随小臣进殿。”
  
  “栾卿,如何?”
  “若是单指远行便是大吉。不过……”栾息顿了顿,“世子大约要带人回来呢。”
  “啊?并无此准备。”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准备啊——不过这并非坏事,世子不必太挂心了。”
  “多谢栾卿。”
  “小臣告退。此夜已深,还请世子早回寝殿。”
  姚光点点头,与栾息一起出了殿门,高台星悬,栾息忍不住再一次看了看穹窿,然后骤然停住了。
  “栾卿?出什么事了?”姚光察觉到异样,赶忙追问道。
  “恐怕国君回朝时也会带一个人。”栾息的语气有些沉重。
  
  “虽然还在亍郡,但到底有些恒国的气息了。”姚铮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对亍郡的郡守郑期说道,“郑大夫功劳不小啊。”
  郑期本是司农丞,原籍乃千里关,父亲在千里关的一个小里中做里正,母亲却是柴国亍郡人,姚铮便是看中了他母亲的原籍,于是派他做了亍郡的郡守。郑期对经营税赋之事极为熟悉,当年姚铮命他过来时,郑期先向年轻的国君讨了亍郡、繁城、柘城和峢地免五年赋税之令,姚铮觉得此举尚可便同意了。如今这些新归恒国的诸城乡民都极为感激,竟从未出现过姚瑥治国的反叛之事。
  “这是国君思虑周全,小臣不过是按部就班、奉命代施恩泽而已。”郑期恭敬地行礼道,“亍郡粮仓中尚有国君送来以备军中用度的粮草,不知……?”
  “柴国刚刚归入恒国,两月征战下来恐怕已极为穷困,不如就由郑大夫代劳,送往各郡吧。治粟内史那边寡人回盈许时会吩咐的。”
  “诺。郡中已清过客舍,请国君下榻暂歇。”
  “有劳郑大夫。”
  
  融雪之时尤冷,姚铮无心在亍郡城中行走,便缩在客舍的榻上休息——亍郡的客舍自然比不得盈许的宫殿富丽宏大,但小小的房间却拾掇得整洁明朗,纤尘不染。姚铮不由得想起当年少府里虑对自己说过的话:“郑期筹算快而准,少府中无一人可及,即便国君不与小臣说起他,小臣也准备向国君推荐此人去治粟内史那边,自然了,国君想让郑期去亍郡也极为妥当。只是有一点——郑期素好整洁,每日来少府做事,总要里里外外理上好几遍,国君也知小臣是除了少府事务,其余琐碎向来懒怠,上次小臣畏热又忙着理账,脱了一件外袍就丢在地上,便被郑期说上好几日,只这一点小臣实在熬不住。”
  彼时姚铮听了里虑所言,登时乐不可支,只开玩笑说他再这么懒怠,怕是少府的匠作钱粮迟早要弄成一笔糊涂账。现在看来,里虑的话倒是事实。
  他正出神地凝视着窗外屋檐上滴落下的雪水,却听得有人叩门:“小臣谢扬求见国君。”
  “进来罢。”
  谢扬今日着了一领棕黄的鹿皮裘袍,看起来愈发显得温暖,他攥着一卷布帛走进屋中,未等姚铮发问便笑道:“这是柴国舆图,小臣粗略看过一遍,其中错漏不少——这些日子随国君也算在武阖与烈城之间来回走过,小臣便想凭着印象将这些错漏改过来。”
  姚铮招一招手,示意谢扬把舆图在自己面前铺展开来。
  
  谢扬在舆图上指出一处给姚铮看:“比如这里——”
  “慢着。”姚铮按住他的手,“不如由寡人与你一起来改它,相互看着也免得出错,若是谁先错了——就下个赌注吧,若是你出错了,你回盈许之后便留在去淳于重手下做卫尉丞,卫尉之下有兵卫,现下宫中有多少兵卫,你便给寡人训练出多少能够带兵的上将。”
  谢扬笑了笑,点头道:“诺。那若是国君先错了呢?”
  “唔。”姚铮很是认真地想了片刻,“虽然说寡人不可能出错,但还是给你一个赌注,若是寡人先错,下次出征两军对阵之时,寡人便为你擂鼓。”
  “噗!”谢扬笑起来,“小臣可不想要这个做赌注。”
  “那你要什么?”
  谢扬抬起眼,姚铮可以看见其中酽酽的光芒:“国君不会输的话就先不说了罢。”
  姚铮未免被他瞧得一阵心虚,不过谢扬倒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把适才指出的那一处错误说完了。
  姚铮扫了那舆图几眼,伸手指了一处。
  这两位都是少见的博闻强识,一位是千军万马中杀伐决断的将军,一位是于宫闱外朝中处变不惊的国君,反应自然快得不相上下,你来我往一时竟也忘记了天寒地冻。但毕竟错漏有限,在谢扬犹疑着指向一处并说“境城的东边有一处树林。”
  “这下可错了!”姚铮大笑着抓住谢扬的手,“明明在西边,你忘了当时我们路过境城的时候,夕阳正从林子尽头落下。寡人要立时给淳于重写信,告诉他寡人替他找了一位了不得的卫尉丞……”他似乎许久没有这么笑过,也不顾谢扬直直瞧过来的眼神,只是纵着自己边笑边说,结果话还没说完,他按住谢扬的那只手就被对方反手握紧了。
  姚铮下意识就喊道:“你干什……”但他没有说完——谢扬就着握手之势,隔着柔软的布帛舆图,探身将他吻住了。
  
  天光跃动,檐上的旧雪融得益发快意,淋淋漓漓地滴落下无数澜澜水珠。
  这还真是白日宣yin。
  姚铮抽出最后一点精力,气呼呼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姚铮迷迷糊糊地感到脚睡得有点麻,他缩了缩脚,却又在动弹之间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国君醒了?”语带笑意的声音一听便知是谢扬的。
  姚铮顿时面色不豫,忍气吞声地在心里唾弃了一句,然后沉着脸艰难地转过身,谢扬正席地而坐,拿着一卷竹简默诵着。姚铮目力奇佳,稍稍一掠而过便知道他看的是《孙子》——敢情这兵法不止用在战场上,倒也能在寡人这里攻城略地了。
  “国君?”谢扬把竹简搁在矮案上,“国君感觉……好一些了吗?”
  好你女弟!姚铮当然没骂出口,一则若是坦白了他现在痛得很岂不是让谢扬更加得意,二则谢扬似乎也没有女弟。
  “你从哪里看出寡人不好了?”姚铮沉稳地坐起来,偏一点头打量他。
  “小臣不敢妄测国君。”谢扬露出笑容,仍是一副看似恭敬的姿态,“只是……嗯,那个时候国君喊疼的……”
  姚铮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回答:“住口!寡人精神得很!好得很!把深衣和裼裘给寡人取过来!”
  “国君要出去?”
  “自然。”姚铮抬起下颌,“你也随寡人出去。”
  “可国君,现在已经入夜了。”谢扬原本打算着待姚铮醒后再暖语温存,结果大出意料之外。
  “寡人就是想看夜色中的城外雪景,记得给寡人掌灯,对了,带上剑。”
  “诺。”谢扬叹一口气,心道这个时候就别逞能了,但他知晓现在显然说不过姚铮,只能答应了。
  
  亍郡并不比盈许那种繁华都城——何况便是盈许过了时辰也要宵禁落锁——此刻城中寂静悄然,黑黢黢无一丝灯火。谢扬在姚铮身后半步之远为他掌着灯火,两个人走到了城边,让士卒们开了城。
  城外融雪浸着去年的衰草,湿淋淋的滑脚,姚铮那里作痛又犟着不说,谢扬暗示了几次他仍要显出一副没有大碍的样子,往前走了约莫一刻时间,谢扬忍不住想要再次出言提醒,却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窣之声。
  “谁?!”谢扬想也没想立刻拔剑护在了姚铮身前。
  窸窣之声越发近了,姚铮按住谢扬的剑,举目打量着周围景况。
  只听得不远处的草莽里灌木枝条折断时的连续脆响,然后一个人影便猛地滚在了姚铮身前。
  
  那人静伏于地,破衣烂衫,似乎还在瑟瑟发抖,如同被雪水压折了的枯败草梗,狼狈不堪,下一刻便会就此冻死过去。
  “你是谁?”姚铮虽然心下惊疑未定,却还是冷静地发问道,他稍稍侧目,示意谢扬往后退一点,再把灯举得近一些。
  对方依然安安静静,似乎没有听到姚铮的回答。
  “你抬头罢。”姚铮再次开口。
  他终于作了回应,在朦胧的灯火微光之中,缓缓地抬起了脸。
  
  在看清这人的形容的一瞬,姚铮如遭雷殛般呆立在那里,再也动不了了。
  这个破败而狼狈的来客,既陌生又仿佛再熟悉不过——他形销骨立,半张脸被毁得血痂伤痕重重叠叠,似乎被什么凶狠的野兽啃伤过,而另半张脸,却分明是姚铮记忆中八年前的姚铸兄长。
  “阿……”姚铮全然无法喊出“阿兄”二字,谢扬并未见过姚铸,此刻惊讶地望向姚铮——年轻国君的脸上,有泪水颤抖着滑落。
  而这个被毁去半边容貌的来者,却是再平静不过,甚至连适才的颤颤巍巍,也不再有了,他的一双眼睛明亮透彻,似乎被这灯火骤然点亮。
  “你到底是谁?”姚铮定了定神。
  “小民应念白,拜见恒国国君。”他这样说道。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国君跟你出去之后平白就带了一个人回来!还有那个人我在盈许见过!”颜瑕急急忙忙把正守在姚铮屋门外的谢扬拉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见谢扬看他,又摆着手,“我不是说他像先世子啦,大概是几个月前,我们从千里关回到盈许之后,还记得国君差点被柴国来的刺客拿匕首刺中的那次吗?在这之前的那天晚上,我见过这个人,在盈许的客舍。不过那时候他可没这么一副样子。”
  “他就是应念白,怂恿柴国的秦钺刺杀国君的主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那时候该是莒成连的人。”
  “什么?!那你还敢让他和国君单独待在一起?”颜瑕几乎立时要冲进门去。
  谢扬一把拉住他:“我说了,‘那时候’他是莒成连的人,如今应该不是了——你认为随国的世子会让自己的人狼狈到几乎死掉吗?”
  “可……可我总感觉他身上有一股妖气。”颜瑕依旧不安地说道。
  “不是妖气,是死气。”
  “啊?你是说他已经死了?死人还会动吗,谢扬你可别跟我开这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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