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妇-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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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山家的日子不好过;又赶上王兴大哥要娶媳妇儿;就更加拮据了;从牙缝里头硬往外省钱;饭桌上天天都是清汤寡水的,额碧青有时看不过去;炖了肉常让王兴捎回去一碗,好歹有点儿荤腥儿。
前两天王兴儿娘拐弯抹角的跟自己扫听,还用不用人;这是瞅着王兴赚钱了;想把王兴的两个哥哥也弄过来。
碧青没应这个茬儿;现在家里的活儿少,用不着这么些人;等把莲花山那片山桃林买下来,王兴的两个哥哥倒是可以考虑;那可是一百亩山桃林;需要的劳力可不是一个两个能解决的;碧青想赚钱,但绝不想把自己累死;谁规定种田非得自己上手不可。
碧青仔细想过;就算冀州府的人家家富裕;可也有穷的;更何况,这边儿离着深州不远;逃荒过来的难民有的是,朝廷都发愁怎么安置呢。
深州连着三年大旱,寸草不生;那些灾民回乡无望;若是有个长久能糊口的事由;就算安了家,谁不乐意干;只不过,想拿到那片山桃林;自己贸然出手不妥;还得等机会。
碧青没想到;自己想机会,机会就来了;碧青跟王兴交代了明儿追肥的事;就要下水去采藕梢子;王兴忙道:“嫂子要摘荷叶还是荷花;俺来就成。”
碧青见他一双泥脚已经踩在了水里;点点头道:“不要荷花荷叶;你找那些刚出水的绿桩子,顺着往下摸;掐中间嫩嫩的那截儿连着荷叶尖尖儿的一段给我。”
王兴很能干;照着碧青说的;不一会儿就摸出来一根,在水里涮了涮递给碧青:“是不是这个?”
碧 青见那尖头黄黄嫩嫩的忙点头;王兴得了准信;手脚异常麻利;没一会儿就挖了一大把;碧青刚要拿着家去;王兴支支吾吾的道:“俺家隔壁刘铁柱的娘听说荷叶煮 水能解暑;想要点儿荷叶回去熬水;说他家的孙子热着了;自己不好意思跟嫂子说;昨儿晚上去了俺家;叫俺问问嫂子成不成?”
碧青想了想道:“这么着;明儿你多采些荷叶荷花的,每家都送过去一些。”
王兴忙道:“每家都送,可不少呢?”
碧青望了眼密密麻麻的荷叶道:“你注意些,别在一颗上采就是;多采些荷花无妨;花开多了,影响藕的收成;荷叶也不能太密;这头一年种没有经验;种的有些密实;明年再分出一块藕田就好了。”
交 代完,刚要拿着藕梢子回家;就见王富贵跟杜子峰走了过来;杜子峰望着坑塘颇意外;上次来的时候见过这里;就是一个积蓄雨水的坑;这短短一年怎么就变样儿; 坑边儿上一片杨树林;虽说小树都不高;可也是规规整整的;直顺非常;微风拂树叶过哗啦啦的响的别提多脆生了;从那边儿钻过来的风,竟也别样凉爽。
更别提这一片荷塘了;莲乃花中君子;读书人大都爱之;杜子峰也不能免俗;相府的花园里也有个荷塘;他爹当成宝贝;每年六月都要设宴请朝中同僚,或京城有名的博学鸿儒进府饮宴赏荷;相府有专门的花奴伺候那一池子荷花;可也不如眼前这些莲花长得好。
杜子峰一直以为荷塘该是南边儿有的东西;接天莲叶无穷碧说的也是江南,却不想冀州府也能种出这么一片欣欣向荣的莲花来。
碧青也没想到他会来;愣了愣;只能见礼;杜子峰这才回过神来,见她手里捏着一把白白细细的东西;就问:“这是什么?”
碧青忍住没翻白眼;这位杜大人好奇心够大的;连这个都问;再说难道他家没吃过这个?只能道:“这是藕梢子;炒着吃的。”
碧青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惹了祸;这位好奇心奇大,脸皮也不薄的知县大人;理所当然的跟着王富贵来家蹭饭了。
碧青不喜欢招待杜子峰这样的人;她是不怕;可家里人怕;杜子峰往院子里一坐;无论是婆婆还是自己爹娘,都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儿;仿佛杜子峰是个吃人的恶煞;一张嘴就能把吞进去;这是老百姓对当官的一种本能的惧怕;哪怕王富贵这个里长;也有些战战兢兢。
倒 是二郎还算淡定;坐在院子一边儿;手里拿着一根柴火棍在地上画东西;在每天勤奋的练习下;二郎的字已经写得相当有样儿;至少能拿得出手;而且,碧青也发现 了二郎另一样潜能绘画;随便几笔就能画出一个东西来;但他不喜欢画花样子;他喜欢画乱七八糟的;家里的院子;桌子;板凳……总之都是家里常见的物件,最近 不知道画什么呢。
碧青不大管二郎;字认得差不多;就不用自己教了;就是每次去间河县赶集的时候,都会记得给二郎捎几本书回来;为此婆婆还说过自己;嫌书太贵。是不便宜,不过,如果二郎能把书里的知识都学会了;碧青就觉得值;比什么都值。
今儿家里难得如此清静;杜子峰一来;能躲的都躲了;王兴儿把挖的泥鳅提过来;说了一句今儿晌午回家吃饭;就跑的没影儿了;婆婆跟爹娘更不用说;叫桃花娘喊去她家了;碧兰小海也都去了;这会儿家里就剩下自己跟二郎;还有王富贵跟杜子峰这两来蹭饭的不速之客。
王富贵偷着跑过来,低声嘱咐碧青:“大郎媳妇儿,难得知县大人在家里吃饭,多做几个拿手菜。”
碧 青却不以为然;杜子峰来王家村栽番薯,就是为了图个好名声;如果在自己家吃拿卡要;不是白费功夫了吗;这种时候要是自己做一桌子山珍海味,才是没眼色,再 说家里也没有啊,更何况;碧青忽然想到,或许趁着今儿这个机会,自己跟这位县太爷可以试着谈谈合作;关于莲花山那一百亩山桃林的合作。
晌午饭很简单;炒了一大碗藕梢子;凉拌了个豌豆角;几个切成两半的咸鸭蛋;加上韭菜炒鸡蛋;再烙几张饼就着荷叶茶就得了。
除了藕梢子是今儿自己心血来潮做的;其他都是家里平常吃的菜;叫二郎拿了碗筷过来;碧青还是客气了一句:“乡屯了的家常饭,比不得大人府上精致;大人勉强吃些吧。”
王富贵见桌上连个肉菜都没有;不免有些发急;刚要跟碧青说再添几个菜;不想杜子峰却开口说了句:“如此叨扰了。”然后让着王富贵坐下,又喊了二郎过来;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杜子峰吃饭的速度不慢;但绝对优雅;碧青记得,听谁说过;看一个人的家世好坏;饭桌上最容易分辨;世族大家里最讲究这个;非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像大郎,吃饭从来都是狼吞虎咽;大盆的面,西里呼噜一会儿就是一盆;哪会跟眼前这位一样。
不过,饭量真不小;一碗藕梢子他吃了大半;卷着韭菜炒鸡蛋又吃了半张饼;撂下筷子还喝了一大碗荷花茶;才算饱了,不止王富贵;旁边站着的杜子峰的家仆都有些发怔。
他 家二少爷可是有了明儿嘴刁;吃食上尤其讲究;从京里出来;除了自己;还把府里的厨娘也带来了一个;就是怕外头的饭吃不下;今儿倒好;不止下地种了番薯;在 这个农家丫头家里,还吃了这么多;而且,瞧少爷脸上的表情;仿佛还有那么点儿意犹未尽的意思;难道真这么好吃?
碧青刚才没让杜子峰的家仆;是因为世家大族里的规矩大;主仆一桌子吃饭是万万不行的;所以,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至于自己;刚才在厨房就吃了;才不会为了杜子峰饿着自己。
吃完了二郎抢着收拾了碗筷;碧青也由着他;这会儿她得跟杜子峰商量正事儿;可王富贵在旁边有些不大好开口。
杜子峰目光闪了闪;跟王富贵道:“来了两趟,连你们村多少户都不清楚。”王富贵一听忙道:“小的这就去拿村子里的户籍登记册来给大人过目。”杜子峰点点头:“忠叔跟里长走一趟吧。”
等王富贵跟杜忠出了院子;碧青还在斟酌怎么启口;杜子峰却先一步道:“现在该说了吧。”
碧青忍不住笑了;果然当官儿的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既如此,索性开门见山吧;想到此,开口道:“小妇人有一事不明;敢问大人;莲花山附近的山桃林;可是大人治下?”
碧青不提还好;一提那山桃林,杜子峰不禁暗暗叹气;冀州府算大齐有名的富庶之地;可这富裕的冀州府也有穷县;自己治下的间河县就是一个;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莲花山附近那一片山桃林。
一百多亩地什么庄稼都种不了;老百姓只能把山上的山桃移下来;山桃的收成再好,也卖不出去;酸涩的山桃;谁都不爱吃;卖给药铺倒是能赚几个钱;却也极为有限。
药铺还不要新鲜的山桃;光要桃仁;还必须晒干的,收的价钱也不高;收桃子,剥桃仁;老百姓费半天劲儿;得不着几个钱;谁还乐意干;除非是在闲的没事儿干了;才会料理那些山桃;不然,就让那些山桃烂在地里。
本来地就不多;还荒着一百多亩;能不穷吗;临山屯那个村尤其的穷;自己上次去周家贺喜;一个是为了做个礼贤下士的样儿;一个也是想去临山屯看看;那一看;心都凉了半截;只要临山屯这一百多亩山桃林种不出庄稼;不止临山屯;整个间河县都别想富裕起来。
这个县是自己的政绩;只有这个政绩亮眼;自己才能名正言顺的升迁;那一百多亩山桃林是自己最大的阻碍;这会儿碧青提起来;杜子峰习惯性皱了皱眉:“姑娘问这个作甚;?”
姑 娘?碧青还真有些不习惯,他如此称呼自己;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发财大计;碧青道:“大人在间河县已经当了一年知县;据在下所知;大齐的官儿 一任三年;吏部考评优的才可升迁;而吏部考评册上这个优,却并不容易;要看大人治下的功绩;也就是,大人任上老百姓的富庶程度;间河县人多地少,是冀州府 有名儿的穷县;老百姓自给自足都不容易;更何况,还要收容深州的灾民;州府的灾民名额如果硬派下来;大人打算如何应对?”
杜子峰深深看着她;她今儿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杜子峰早就知道这丫头不凡;一个冲喜的乡下丫头;怎么可能随口就对出那么精妙的对子;怎么可能知道齐民要术;怎么会种出那一片兴旺的莲荷。
更何况,她对朝廷吏治如此清楚;几乎每一句都说到点子上;即便确定了她的出身,杜子峰还是有些,不过,她忽然对自己如此坦诚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倒是颇为好奇。
碧青大概知道他想什么;摆摆手道:“大人可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跟大人合作;大人想要亮眼的政绩;我想一家老小过的衣食无忧;说白点儿,大人要名小妇人要利,就这么简单。”
杜子峰目光闪了数下道:“倒要请教;怎么合作?”
杜子峰走了;碧青觉得,他走的步子肯定比来的时候轻快的多;而自己也异常满意;其实,碧青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冒险;以自己的身份,说出这些话很是骇人听闻;也不合常理,但碧青不想隐瞒自己的目的;她觉得,既然想要合作就必须做到坦诚相待。
碧青觉得杜子峰是老天送给自己的合作伙伴;最好的合作就是通过一个案子,能同时达到两人的目的;利益分割能得到两人的认可;这样的合作案就绝对能成功。
杜子峰出身世家大族;按说,不该如此着急外放;像他这样的人;即便进入官场,也可以先挂个闲职;主要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京城那些提笼架鸟章台走马的纨绔,不就是这么来的吗;但杜子峰偏偏外放到冀州府最穷的县来当个七品芝麻官。
如此只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在家极受重视;家里迫不及待的想让他独当一面;这才外放;另一个是极不受重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家里谁瞅着都碍眼;这才发到外头来;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