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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似语无言 by 雷神躁狂症-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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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拂过,白雪扬扬洒洒,扑到他的眼帘上,湿凉之中视线一片模糊。青枝寒栈之上,琼花尽处,一个人的轮廓若隐若现,似是由风雪堆塑成的。
岩铮视野晃动,身子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是景洵。
原本每次毒发,梦中都是景洵,他也早习以为常了,可此时此刻,竟连梦中的雪也化作了景洵的模样……岩铮连连叹气,不禁嘲笑自己的疯魔。
可这梦境尚未结束——懵懵怔怔地,只见景洵面目模糊,似笑非笑,披云踏雪而来。
前一刻,岩铮还想着一杯薄茶将他逐出自己的心魂,可一见到这一幕,登时便又将那决心抛诸脑后了。于是他咬了咬牙,顾不得身上恶寒,伸了手臂去接景洵。
一时间如烟入抱,似影投怀,可为何这人抱到怀里,竟是如此鲜活温热,让他舍不得松手……
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已是躺在了床上。
岩铮强撑开眼,自己的手心里紧攥着一只手,似冰里包着一团火一般。景洵正坐在床边,俯身望着他。
一时间,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忘了自己尚在梦中,心里快活得想大叫,却又酸涩得想大哭一场,“言一,你回来了……”
景洵点了点头,伸手替他理了理鬓发,还问他道:“岩铮,你好些了吗?”
这场幻觉太过真实,让他心生恐惧,患得患失。他睁大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手死死掐住景洵的手,一刻也不敢松懈,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怕。他只知道,他定要把眼前的人留下来,但他不懂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行。他头一遭感到如此无助。
又听到景洵叫了他一声,他的双眼便顿时有些发烫,“言一……景洵,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走!”
原本他站都站不住,此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猛地挣坐起来,手臂发了死力搂住景洵的腰,翻身将他拖入床里。这梦真实异常,身下人的脊背撞在床板上,岩铮竟还听到一声闷响。
景洵似乎吓了一跳,张了嘴想说什么,可岩铮哪肯给他这个机会。他不管不顾地堵住景洵的嘴,饿虎扑食一般,用几乎令人发痛的力道吻着他,同时身子像扭股糖似的挤到他两腿之间,缠了个密不透风。
岩铮恍恍惚惚地想,既然是梦,那就什么顾忌也没有了,自己既是着了景洵的魔,干脆便任着性子疯一回吧。
……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意识已然碎成无数片,直知道顺从最原始的渴求,不住地侵犯着身下之人的身体。渐渐的,空气中似是有血腥味蔓延,他也无暇顾及,只隐约记得自己一直在说着什么,说了好多好多。
他一会儿叫着景洵,一会儿叫着言一,有时斥责地怒吼,有时则苦涩地哀求。他时而叫对方滚开,不要再纠缠自己,时而却又大叫着不许他走,要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恨意涌上来时,他啃咬着对方的颈项肩头,印下血红的印子,还拿手扳着他的肩膀,强迫他迎合,指尖都恨不得抠进他的皮肉里;可不多时,困顿与迷茫又包围了他,他委屈难过至极,便将额头抵在对方的肩上,轻柔地吻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意乱情迷,语无伦次。
岩铮在最后一遍遍地问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而身下的人,除了极力压抑的痛苦呻吟,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只是拿一双红肿的眼睛,绝望,祈求又怜悯地望着他。




第十一章


傍晚,阿武端了晚饭进来,岩铮才被吵醒。 

慢慢从床上坐起,他竟有几分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衾被滑落,但见自己衣衫齐整,再看床畔,也是空荡荡的,绝无第二个人的痕迹。 

当真是春梦了无痕。 

岩铮揉了揉额角,定了定神,这才翻身下了床。恹恹地行至桌边,扫了眼饭菜,却丝毫提不起胃口。阿武被冻得脸蛋通红,一见他便堆起了笑,活像个熟苹果。岩铮也不理会,拿水湃了湃脸,又开了窗子看起雪来。 

不多时,阿武第二次端了饭菜进来,撂下盘子便上前掩上了窗扇,把郎中的嘱咐翻来覆去地说。 

岩铮待要回嘴,皱了皱鼻子,却道:“随便吃些便罢了,好好的,炖这鸡汤做什么?” 

阿武嘿嘿直乐:“今儿这日子,把世上所有的好酒好菜拿来都嫌不够,还配不上这红枣乌鸡?” 

岩铮蹙起眉头,正待再问,屋门一开,却有一人收了纸伞,迈过门限进来了。 

四目相接,他脑海中登时一片空白,不由得撤了一步,手肘抵在窗沿上,这才稳住身体。转头再看阿武的笑脸,略一思量,之前的那场“春梦”也变了味道。 

“岩铮,我进来的时候,窗户大开着,你却倒在地上,我……”景洵一时语塞,只垂眼望着自己的鞋尖儿,“你中了这寒露散,最怕受寒,往后可别再这么糟践自己……”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景洵的话,他的脸歪向一侧,片刻便浮起几道指印。岩铮掌心麻木,激荡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冲撞得胸口生疼。 

“好大的能耐!消失了这么些日子,谁都当是你死了!” 

不知是因为怒火还是别的什么,岩铮眼眶已是赤红。所幸景洵早已一弯膝头跪在了地上,垂着脑袋并未察觉。 

阿武在一边看着,又忧又怕,又有几分疑惑——今日他被主子赶出门后,便去找邹郎中取药。打城边经过的时候,恰巧遇上景洵被守城门的官兵拦下盘问。在认出景大哥的一瞬间,他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随后转念一想,那日景大哥虽只身犯险,却也不是不能绝境逢生的,倒是他这个乌鸦嘴,木头脑袋,一心只当景大哥脱不了身了,竟还烧纸钱哭他来着哩!现在想来,真真荒唐讨打! 

当下又是惭愧又是开心,忙不迭迎上去与景洵相认,又一齐回了家来。路上问景大哥这么多月都去了哪里,为何不早些回来,景大哥也不回答,反问起主子的事来。 

到家后阿武见房门紧闭,怕主子还在气头上,便躲进了厨房,让景大哥自个儿进屋去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景大哥又掩了房门出来,说主子倦了,刚睡下,要他别去搅扰。之后他便和景大哥一处熬药做饭,眼见着天擦了黑,就端了晚饭进来……可眼下主子的口气,分明像是才知道景大哥还活着,岂不奇怪?! 

那边岩铮又道:“死了我倒能念着些你的好,你却又回来做什么?” 

听主子这么说,阿武心里都堵得慌。他赶忙上前去扶跪在地上的人:“尉迟大人说的都是违心话!景大哥,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么些时日里,尉迟大人他……” 

“这有你什么事?”岩铮狠剜了他一眼,吓得他噤了声,脖子也缩起来。 

景洵仍未起身,只拍了拍少年的手,低声道:“药还在灶上,你快去看看罢。”阿武只得应了,哭丧着脸出了门。 

待阿武出去,景洵对着身前的男人磕了个头,道:“岩铮,身体要紧,你万万不要动气。我本也没想着回来,这几天把事情都了结了,便立即离开……再不回来了。” 

听了他的话,岩铮身子一沉,坐在了桌边的木凳上,张了张口,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景洵俯跪在他脚边,也不再吱声,屋内几可听到外面簌簌的落雪。 

末了,岩铮问:“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 

景洵动也不动,也不回答,依旧拿额头挨着地,似是恨不得融进地里去。 

岩铮一声冷笑,搁在桌上的手却攥了起来。 

“那你回来又是为了什么?这也不能说?” 

景洵这才稍稍抬起身子,低声道:“为两件事。” 

岩铮不无讥讽地随着他道:“为两件事?” 

景洵认真地点点头,却似听不出那讥讽似的。他从袖口里摸出个卷封成巴掌大的纸卷,双手奉到岩铮面前。 

岩铮略一迟疑,接过来打开看了,蹙眉道:“这画的都是些什么?” 

“曷召数百处粮帐所在之地。” 

啪的一声巨响,却是岩铮蓦地站起身,将那张纸拍在了桌案上。按在那纸页上的手指,竟像是怕被烫到似的,连带着身子都发起颤来。他忍无可忍,拽着景洵的衣襟强迫他站起来。即便四目相对,仅咫尺之隔,景洵仍垂着眼睛不看他。 

岩铮一字一顿,自牙缝里道:“什么意思?”他猛地一晃景洵的身子,“嗯?这东西是从哪弄来的?”可景洵浑像丢了魂的布袋一样,任他怎么逼问也不做声。“之前那些日子,你究竟在哪?!” 

景洵的嘴唇颤了几颤,好不容易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军无粮则必亡……岩铮,待这战事了了,你定会功成名遂,夫人也可安心了……” 

岩铮怔了半晌,忽的推开景洵,大笑起来。景洵惊惧地抬首,只见他手指颤颤地指着自己,嘴角带笑,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被俘了!” 

景洵的脸蓦地煞白,后退几步,整个人倾颓欲倒,再也维持不了之前的淡然。 

“难怪你口风如此严紧,绝不肯说失踪去了哪里,原来是知耻羞恶了!”岩铮兀自冷笑不止,“却不知他们为何没杀了你,为何会让你拿到这等军机要密,又为何会让你逃了出来?” 

自今日他清醒时第一眼见到景洵起,就觉得景洵有哪里不对劲,现下才明白过来:景洵虽毫发未损,安然无恙,面上却总似蒙着一层乌蒙蒙的死气,双目也暗沉沉的,不见分毫神采。此刻他这死气之上又加了一分惊怖,更是一星儿生机也无,似是硬挨着才不至于崩毁溃退似的。 

岩铮看在眼里,嗓子眼里像堵了什么似的,怒也不成怒,恨也不成恨,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景洵见他不再说话,只当他怀疑自己与蛮人是一丘之貉,不由颤声道:“岩铮,求你信我这一次!我的手早就不干净了,人做到我这份上,怕是也不配称作人了……可,可我背叛谁也不会背叛你!” 

岩铮静了半晌,忽然自语一般道:“你若是从未背叛过我,我们今日兴许就不会到这地步了。” 

闻言,景洵沉默良久,面上无甚表情,但那抹阴沉死气似乎又重了几分。 

“岩铮,对不起。” 

他又要跪,可岩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便僵在了原处。岩铮问:“那第二件事是什么?”景洵尚未回答,敲门声却响了起来,只听阿武在外道:“尉迟大人,药熬好了,凉了喝怕不好。” 

岩铮毫不理会,只当没听见。景洵看他面色苍白,晓得是刚才动了怒,惹出了几分寒毒的苗头,便道:“还是先喝药吧。”径自去给阿武开了门。 

药都送到嘴边了,岩铮只好皱着眉喝下,隐隐觉得这药的味道与往日不同,但也没心思多想。喝完接过阿武手中的帕子抹嘴时,只见阿武瞪着两只大眼不住冲他瞅,岩铮不快地挑眉,阿武却一些眼力见儿也无,眼睛越瞪越大,连嘴也张开了。 

岩铮正待呵斥他失礼,却听他连声叫道:“尉迟大人尉迟大人!你的脸色好起来了!眼看着就好起来了!喝了这么久的药,把人都灌成药罐子了,这等事却从没有过!” 

岩铮一愣,下意识地就去看景洵。 

今日头一遭,景洵露出一个淡薄到近乎一触即碎的微笑。他一指那药碗,道:“这便是那第二件事了。”

第十二章


十一月初七夜,曷召万石军粮付诸一炬。

蛮人尚未回过神来,尉迟岩铮早已率数百精兵戴月而归,几乎未损一兵一马。此时曷召再想征调如此多的粮草已属天方夜谭,一时人心惶惶,进退维谷,一直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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