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道长和高富帅的禁断之恋by:寄天光-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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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君?”叶檀心惊忧道。
梅尧君像是被他这一声叫醒了,拔腿就走,留下一句:“不必跟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
恰好是个晴朗天气,无风无雪,日光照到身上还微微有些暖意。宁泽川穿过冬日凋敝的庭院,推开药庐虚掩的门,便走进一室浓稠的药味里。
屋角的炉子生着小火,火上摆着一口锅,里面滚着一道毒剂,需要滚沸三天三夜,直到锅中只剩黑黢黢的膏状物体才算制得了。宁泽川掩着鼻,伸进一把长柄铜勺搅动了一下,见它已初见雏形,心情大好。于是大发善心,进入暖阁,探问内中的病人。
初九埋在云絮般的棉被里,一动不动地昏睡着。
宁泽川先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探定他还活着,便大力推了他几下,口中道:“喂喂,起来了。”
初九半睁开双眼,待模糊的视野慢慢清明,认清眼前来人,才问候道:“大夫早。”然后轻轻咳了两声。
“不早了。”宁泽川大大咧咧地把双手伸进暖和的被窝里取暖。初九对他的行径习以为常,甚至还稍微往里面挪动了双腿,为他移出一块位置来。宁泽川扬起下巴,指向室外,道:“看看日头,都午时了。”
初九果然也眯起眼睛逆光看向窗外。他久不知今夕何夕,光阴流转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但乍见一蓬松软金黄的阳光均匀撒在窗纸上,不免由衷一笑,道:“快到年关了罢?”
“可不是呢。”宁泽川低头收拾银针,今天是施针的日子。
不过一会儿,便有叩门声扰动暖阁内的清寂,宁泽川心道该是药来了。前去开门,脚边被人放下了一个圆形填漆食盒,宁泽川复又弯腰提起食盒,阖了门往回走。食盒的第一层是一碗药,还冒着热气,把它端出来,放旁边凉着;第二层是一碗白粥配一叠小菜,宁泽川把它们连着下方的食盒整个儿取出来;第三层里只有一小碗汤,汤色稠白,香气浓郁,惹人垂涎。这几样东西都是为初九准备的病号餐。
然而,宁泽川照例是把最后那碗汤自己享用。他呼呼大喝之际,初九半坐在一边看着他默然不语。宁泽川解释:“你虚不受补,克化不了这玩意儿,喝点白粥就行了啊。我委屈自己一下,帮你喝了它罢。”
初九点头,示意理解。
喝完之后,宁泽川把碗放回食盒,这才发现底层原来垫着一层白纸,其背面隐约还有文字。皱着眉读过,冷笑了一声,把它揉成一团随手丢地上。然后左手端着药碗,右手扶起初九喂药。
药汤有些烫口,初九喝得艰难。
宁泽川想到方才的纸条,一时出了神。等初九喝完药,他背过身收拾药碗,才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江白托我给你带句话。”
初九问道:“什么?”
宁泽川冷笑道:“好消息。”
听他这样说,初九却越发不安,隐隐有些不祥之感。
“你听了可别太高兴了。”宁泽川道。
初九摇头道:“不会。请大夫直言。”
宁泽川凑近他,低声说:“你的‘好友’,是叫梅尧君的吧……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初九睁大眼睛,脑中一片空白,似乎不能消化宁泽川话中的含义。
宁泽川只好换种说法重复了一遍,道:“江白江大宫主,邀那个梅尧君到沉檀宫来做客了。”
初九没说话,身体却抖如筛糠。宁泽川颇有先见之明地闪开,果不其然,下一刻初九趴在床边大口呕吐起来,先是药,然后是鲜血,转眼痰盒里就积了厚厚一层。
宁泽川替他抚背,道:“别吐了,再吐你身体里剩的那点血就给你吐没了。”
初九果真不吐了,歪倒在枕头上,眼里的光完全暗淡下去。半晌,他才缓缓道:“沉檀宫是龙潭虎穴,他怎么可以来……”声音小如蚊蚋。
施针过后,初九精神尚好,被安置在药庐旁的一个花厅,等梅尧君前来与他会面。但他自知自己如今的情形有些吓人,执意让人摆了一道屏风,他的坐榻在这侧,梅尧君的座椅在另一侧。江白安排凌丰在花厅坐镇,以防两人举动失宜。
梅尧君推开房门,抬眼便看到前方横着一座十二扇围屏,是茫茫云水,将他们分隔两地。料定初九便在围屏后,他径直往屏风后走,却被凌丰一把拦住。梅尧君冷了冷眼,心中讶异又疑惑,看来对方并不愿意他面见初九,而这到底是江白的主意还是初九的意思,却是个悬而未解的谜题,像一条冰凉的细蛇悄悄爬上他的心脏,又像一根透明的丝线,不动声色地搅动着体内最柔软的地方。
梅尧君神情恍惚地退到座椅坐下,却并不言语,他几乎能听到屏风后传来的清浅的呼吸声,勒在心上的丝线被吐息声拉扯,须臾间就让胸腔内一片血肉模糊。
反倒是初九先开口,试探道:“梅公子?”
梅尧君咬着牙不出声。
虽有久别重逢的欢喜,但被更强烈的担忧冲淡。初九猜想他应该还记着自己不告而别的仇,叹了口气,然而形势危急,不是由着他耍性子的地方,于是打起精神,好言相劝道:“梅公子,你来此地实在是太过冒险。沉檀宫包藏祸心,难保他们不会对你行不轨之事。”
梅尧君闻言,突然冷笑几声,道:“我都敢和毒蛇同床共枕,猛虎有何可惧?”
初九脑袋里轰的一声,顿时全身血液涌上天灵盖,手脚更是有如在冰水里浸过,“梅公子你此话何意?”
梅尧君道:“何意?初九道长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却要来问我,真是贵人多忘事。”
初九喃喃问道:“贫道……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梅尧君温柔了声音,却是钝刀子割肉,每个字都是在初九心上刺上一刀,“你趁我失忆,将我迷晕,拿去和我父亲交换,胁迫他包庇你的罪行……短短两三个月,难道你全忘记了?”
“梅公子你竟然相信……”初九开口辩驳,紧接着感到一阵强烈的血气浮动,缓了缓,才徐徐道,“贫道怎么会做下这种事情?是谁说的?”
方才的话,一时冲动便脱口而出,梅尧君现在既后悔又心虚,但仍嘴硬道:“是我父亲亲口告诉我的,他为何要骗我?”这句话出口,梅尧君再次后悔了,因为如果他父亲真欺骗了他,其动机昭然若揭。
初九合眼凝神,竭力压抑着咳嗽。梅昀风多次构陷于他,他却从未向梅尧君讲起,无非是因为疏不间亲,又怕梅昀风对他是真正有所误会。如今看来,梅昀风是刻意为之,而且梅尧君已经被他的谎言说动,再忍有何裨益?初九虽不指望梅尧君信他,但仍然坚持断断续续地将实情尽数告知梅尧君。
屏风那边,梅尧君沉默良久。初九体力用尽,眼前已经有些恍惚,他心知这是昏厥的前兆,但不愿让梅尧君发现自己伤势,只能咬牙挺着。正当此时,梅尧君突然暴怒,一脚踢开椅子,直冲向屏风后。
初九听到他往这边走来,吓得顿时清醒过来,声嘶力竭地朝凌丰喊道:“别让他过来!”撕裂的尾音更带有显而易见的哀求。
不待他说,凌丰也正待制住梅尧君。
谁知梅尧君盛怒之下,力气大得惊人,竟从凌丰手里挣脱,口中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后半截话被他生生咽在嗓子眼里,因为他转过屏风,看到坐榻上半躺着的初九。他正徒劳地面朝墙壁,以袖掩面。衾被勾勒出他的身形,消瘦得厉害,身体还在小幅度地颤抖。
梅尧君往前走了两步,又无意识地往后退,然后,他突然箭步冲上前去,不费吹灰之力地拉开初九掩住面目的双手,看到初九憔悴不堪的病容。梅尧君面无表情地看向捏在手里的那截手腕,枯瘦得犹如只剩了骨头。
人病到这种程度,都不会很好看,初九亦然。他就像一棵被人从根部砍掉的树,生机全无,只剩一段残躯飞快地衰弱、消融,最终化为尘土。
不管初九是否疼痛,梅尧君死命地攥紧那截手腕,垂着头,竟然笑了起来。一开始,他低声吃吃地笑,然后变成放声大笑。过了好一会儿,笑声才渐渐歇止,梅尧君问道:“才三个月不见,初九道长何以沦落至此?”
初九硬挤出笑,答道:“混得不好,梅公子见笑了。”言罢,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咸涩的水滴啪嗒啪嗒地打落在他的脸庞上。好一场大雨。
梅尧君把他半抱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混得不好,那便和梅公子回去罢?”然后将耳朵贴上初九唇边,仿佛怕错过初九哪怕一个字的回答。然而,梅尧君久久也没得到回应。
梅尧君把初九抱得更紧,又重复了一次,道:“我们回去罢,好不好?”
初九无望地睁开双眼,道:“我走不了,但梅公子,你要离开。”
梅尧君一震,缓缓松开右手,平静道:“如果不能一起离开,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初九摇头,还是那句:“梅公子,你要离开。”
冰凉的利刃贴上初九的脖颈,那是梅尧君随身的银质小刀。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久别
凌丰看到梅尧君动作,迈步上前,正待出手阻止。而宁泽川不知何时进来,伸手拦住他。
“我身负宫主之令,望宁大夫莫要相扰。”凌丰道。
宁泽川道:“他下不了手,我们不如静观其变。”
凌丰果然几步回去,默立于旁。
而梅尧君对他二人的存在浑似毫无知觉,右手紧紧攥住匕首,柄部镶玉描金,镂刻的花纹与镶嵌的宝石冷冰冰地突兀在他的手心,几乎要刺破手掌、划出血来。而他另一只手环过初九的背部,扶住肩,让其靠在自己身上,却是亲密无间的姿势。梅尧君心中挣扎自不待言,两人历经波折久别重逢,而身边便是强敌磨刀霍霍虎视眈眈,又有双亲罗织罪名从中作梗,若今日再相背离,恐怕此生都难再相见,倒不如在情意最浓恩爱最笃时与初九共赴黄泉,省得之后再受别离之苦甚至两相怨怼。
世间总是不乏情痴,各朝各代也不乏为情而死之人;只是情痴不是谁都能做得,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为情而死的终场。而梅尧君和初九尤其不适合。他们适合爱不得,适合因爱成恨,适合别久不成悲,适合两处沉吟各自知……作为他们一生中犯下的许多错事的代价。
正当梅尧君天人交战之际,初九却好似天塌了也不再理会,撂下摊子,只管像只兔子般的往梅尧君肩窝温暖处蹭蹭地往里钻。是怕冷,更是怕心头冷。
便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触动了梅尧君,他眼眶一热,手一松,银匕应声落地。转而紧紧抱住初九,把他死死压在自己怀里。此时他们不过是两个在冰雪荒原中冻至垂死的人,除了彼此再无解药。
凌丰见这两人举止怪异,心中着实困惑。
宁泽川冷笑一声,对凌丰道:“这是两个疯子。你且出去,这里留我看着。”
凌丰耳力极好,哪怕有一墙之隔,内中细小声响都能尽纳耳中,出去也无妨,因此便不与宁泽川辩说,转身出了门。
梅尧君分明是面无表情面色沉肃,却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初九满脸。
既非无心,初九何尝无所感,天阴则欲雨,而初九沉沉浮浮于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绝望海中,早如同干涸已久的黄沙大漠,横竖挤不出一滴水。初九略微偏过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