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闻落尘-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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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越回身,看着身前的人,久久忍住的担心,忧虑,一时全涌了上来。他忽然间走过去,抱住惶惶然的殷落尘,闭上眼,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心口处,只不说话,就是这么一直将他搂在怀里,像是怕他就此不见。
殷落尘睁大眼睛,茫然间手指抬了抬,似乎是想要回抱住他,最终还是失了力气,双手垂着,闭上了眼。
“落尘,你可安好?”
“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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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斜阳乱戚影 。。。
第十九章
就这么任他抱着,头上的虚汗却一层层渗出来,加之刚刚的奔跑,现在只觉得周身都难过得要命。不愿意睁开眼睛,虽然睁开眼睛看见的还是黑夜,只是听着萧越胸膛里有力的蹦跳,便莫名觉得安心了许多。
然而,双腿忽然一下酸软,最终还是没有站住。
眼前只剩一片漆黑,身子向下坠去。
萧越急忙将他的身子撑住,问道:“怎么了,可是那寒疾又发作了?”
摇了摇头,支住身子,扶着萧越的手臂,自己又勉强站了起来:“没事,不过是刚才跑得累了。”
“那我们先回去休息,明早再启程。”
忽然伸手将萧越推开,殷落尘道:“还管我作什么,舒晚遥病重,你还是快些回蒲县去!”
“此刻将你丢下,我良心何安?”
殷落尘倚在宫墙上,声音低哑:“若你不能赶回,舒晚遥含恨而去,我良心又何安?”
静默片刻,刹那间心中又是微颤,萧越把手伸给殷落尘:“那我们一起回去。”
殷落尘抬眼看他,迟迟未动。
萧越道:“马车干粮银两都未备齐,贸然上路,怕是不便吧。”
又是一刻怔然,接着似是拿对方没有办法,他这才握住萧越的手。
刚准备离开,萧越却引着殷落尘的手搭上自己的肩,然后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背,道:“你跑累了,我背你吧。”
殷落尘甩脱开来:“不要。”
“我担心你再这样跑下去,寒疾又要发作,这样一来还是要耽搁许多时间,再说宫门也不远了。”萧越执意蹲着。
心中瞬间掠过一丝暖意,但是仍有顾虑,殷落尘朝四周看了看。
“放心,没有别人。”
这才带着些犹豫伏上萧越的背,萧越一起身,架起他缓步走着。因是夏天,隔着衣服胸口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很快便温暖到四肢百骸。殷落尘浅浅地笑起来,像是身上的痛俱都已经不在了,双手从后面环住萧越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衣襟里。萧越走得很稳,一步一步,像是要朝很远的地方走一样,殷落尘想,如果时间就此停止,自己永远是这么心思澄明,该有多好。
风已止住,月色娓娓,喉间慢慢涌上些苦涩。
掩住嘴,张口,手指间立刻一片带着血腥的粘腻,他抹了抹嘴角,伸手将那血迹,顺着这一路,抹在这本已是朱红的宫墙之上。
到了宫门口,碧落在那儿等着,两只前蹄不住地擦着地面。二人骑上马,一路赶回萧业岑府上,未近萧府,却看见萧业岑早已站在门口,待殷落尘下了马,便急步走来拽住了他的手臂,问道:“你……你可有……”
殷落尘眼神清冷,看了他片刻之后,甩开手臂,径自朝屋内走去。
萧业岑心中这才舒了口气,回身,见殷落尘走得步伐不稳,想要向前扶住,却看见萧越已经走在他的身旁,被他自然地挽住。
本想抬起的脚步又收了回去,只是木木地站着。
经此一夜,再回首,那些丢失了的东西,的确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让铭冉骑着碧落,先快马加鞭回去报信,自己和殷落尘备好了马车,只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之时,便又启程往蒲县回了。
马车颠簸出了京城,殷落尘回头看,那威严的城墙在身后已是越来越远了,最后一个拐弯,城外枝叶茂密,极目之处已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到了金陵,仍是执意要走,不再回蒲县了?”萧越问道。
殷落尘道:“回去作什么呢,倒不如还是在金陵谋生,你闲暇之时若能来看看我,就好了。”
萧越是想着要留他在身边的,只是又觉得此刻说出来,并不大合适,回程之路少说要有一个月,还是择个时机吧。
萧越与殷落尘离京已有七天,这次回去要比来时急切许多,此时是连重川也过了。而远处皇城,依然是那个老样子,宫墙之外,人声鼎沸,宫墙之内,安静肃清。
殷落尘走后,赫连尹念叨过几回,倒不是想念那人的香肌玉肤,话语之间说的往往都扯上了另外一个人。高公公听着那人的名字,总觉得有些胆寒,想怎么引荐来了那殷落尘,倒引出了赫连尹记忆里那么久远的一个人来。
高公公想,早知道如此,那日萧尚请他帮忙,引荐殷落尘以色侍主,自己不该贪那五千银票,应一口回绝了才是。
斜阳晚暮,赫连尹又在棋盘之上独自对弈,只是走着走着,走到一步,却仍是走不下去了,这和那日的情景,是一模一样。
慢慢收了手指,将那棋子在手中紧紧握着,赫连尹突然问道:“高谦,你可知道殷裴安这个人?”
高公公吓了一跳,脑中只感到“殷裴安”这个名字忽然炸开来,连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躬了躬身子:“皇上,老奴服侍您三十多年了,没有一日离开过。”
赫连尹点点头,他又问:“高谦,那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这么喜欢自己与自己下棋?”
“恕老奴不知。”
摊开手掌,细细看着手里的这枚棋子,赫连尹挑了挑眉峰:“朕这半生,最讨厌与殷裴安下棋,与他下棋,你从来摸不清他的心思,倒是自己的一举一动竟好像全都被他摸了个清清楚楚,于是他便如同在和自己下棋一般,输赢竟掌控于他手。偏巧他从不赢朕,也不输于朕,只要与他下棋,总是和棋。你说这叫朕,如何喜欢的起来?”
高公公附和道:“这殷裴安过于嚣张,着实令人生厌。”
赫连尹听着,又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可他的确是聪明,太聪明了,他虽然从未替朕上过战场,但是朕的江山,少说有一半,都是他拿下来的。朕曾经想过,要与他共这江山,可是他却在朕坐稳根基之后,向朕请辞,携着他的爱妻,隐居去了。”
他所说的这些事情,高公公都是知道的,这件事深埋在他心中许久,自殷裴安消失之后,一次都没有提起过。
“朕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朕让他不必担心功高慑主,不必担心市井流言,朕跟他说,你只需站在朕的身后,朕帮你挡下一切,什么都不必担心,可是他还是离开了,难道,他当真喜欢那个女人!”
目光中露出淡淡的哀凄,隐隐的怒意,高公公急忙端来茶水,道:“皇上切莫动怒,还是龙体重要。”
猛地一挥手,打翻递来的茶水,惊得高公公慌忙跪在地上:“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朕不要与他下棋!朕此生都不要再与他下棋!”站起身来,赫连尹已是气得浑身发抖,再一挥袖,将满满一棋盘的棋子都拂下来,棋子洒在高公公的身上,又纷纷落地,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高公公垂着头,战栗着再不敢发一言,只在心里将萧尚与殷落尘骂了千遍万遍。
赫连尹吼道:“那日你领来殷落尘,朕便觉得他像极了,像极了裴安与那个贱人,竟不知你高公公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老奴眼混,未曾仔细看,不知他……不知他怎会生得如此相像……”
“何止是长得相像,那日与他下棋,多少年后,竟又是和棋!朕看不透他,不只是下棋时,甚至当朕与他床榻之欢时,也一点也看不透他的心思,只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分心,对朕不过是敷衍罢了!”
“皇上,说不定只是巧合,只是这殷落尘用心不专,实在该死!”
“这可好,偏偏还都是姓殷的,你还说是巧合?只怪当时下手太匆忙,不够利落,才会让这么个孽种逃了出来!逃出来便也罢了,朕喜欢你那张脸,要留你,偏偏你与你父亲一个样子,都不愿留在朕的身边!你要朕,还怎能留你!”
高公公连忙磕头,他知道赫连尹是动了真怒了,现在只求一个建功保命的机会:“皇上的意思老奴懂了,老奴这便吩咐下去,这回……这回再无遗漏!”
闭上了眼,久久不语,起先胸口还是大幅度地起伏着,过了会儿,呼吸才趋于平稳,再睁开眼时,寒光毕现。
朝外挥了挥手,高公公才立刻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赫连尹抚上胸口,往事如尖利的冰锥,不肯饶过他似的,刺得他胸口阵阵作疼。扶着床榻一角,慢慢坐下,又见地上棋子,棋盏,棋盘,一如回忆般满目狼藉。还有那高公公走时,竟连拂尘都忘了带。
冷漠地自嘲一声。
殷裴安,莫怪朕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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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碧水照惊鸿 。。。
第二十章
过了淮河,便是南方,满目烟红垂柳,地势也开阔起来,正经过一大片湖泊,远眺而去,碧波千里,平原广布。殷落尘正睡着,回程之前他与萧越说过,这几日身体一直不大舒服,可能平时睡的时间要长一些,路上要麻烦萧越多费心了。
萧越让他言语间不必那么客气,他心疼殷落尘,知道他身体本就不好,连日的奔波更是叫人疲累,现在不禁有些后悔让他陪自己进京了。
殷落尘的头斜靠着车厢,低低地垂着,呼吸声细不可闻,整个人都那么安静。萧越从这么角度看过去,只见他细密浓厚的睫毛,那略略高起的鼻尖,不见他那平日总是浮着笑容的嘴唇,一时竟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一般。萧越挪了挪身子,朝他坐了过去,只怕他这么垂着头脖子难受,便扶起他的下巴,把他的头倚在自己的肩上。
萧越想着,这般与他相处下去,只越发感到情难自抑了,可不知殷落尘明晰自己这番情意之后,又会作何想。
“唔。”耳边只听殷落尘闷哼一声。
萧越偏过头看,只见他睫毛扇动着,似有要醒来的样子。担心是自己将他吵醒,更担心他感觉到了自己这般暧昧动作,一时耳朵有些微微发烫,便轻声道:“你继续睡,不打紧的。”
“嘘……”殷落尘却忽然将手指抵上唇边,“你不要说话。”
萧越一时有些茫然,不知发生何事,却也不敢发出声音,而且现在听他声音清楚干净,不像是刚刚睡醒之态,再看他双眸,已如同只猫儿一般机警地睁着。
他知道殷落尘师承九指,武艺之类定是高乎常人,出类拔萃,虽不曾见他施展功夫,却也当是真人不露相,明白自己这一点是万万比不得他。
静静地像是在听车外的动静,殷落尘没有动,只是眼睛稍稍朝车帘前探了探,随后发现了什么似的,他猛然坐起身来,对萧越说:
“马僮死了。”
萧越也是一骇,殷落尘动作极快,此时已屈着身子挑起车前垂帘,见那马僮胸前中镖,双目圆瞪,歪头斜身地坐在车前,果然是已经死了,鲜血顺着马车洒了一路。
耳边闻得萧萧风声,殷落尘朝正前方一看,猛地伸手接过一只疾飞而来的九龙镖,接住之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