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第7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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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燕霍然醒悟。
“好,我去打仗,满足他们的心愿。”李弘拍拍张燕的肩膀,微笑道,“你留下,没事的时候去巡视州郡,安抚屯田百姓,行事尽可能低调,让这些躲在后面的人跳出来,然后……”
“等你回来处理吗?”张燕问道。
“不,你可以随时动手。”李弘说道,“新政实施非常困难,原因就在这些人身上,不把这些人尽快除掉,河北迟早要乱。”
张燕躬身领命。
“你过去是黄巾军大帅,你这个身份会把许多仇恨北疆的人逼出来,你把他们都给我处理了。即使杀错了,也没关系,我给你顶着。”
第二节
大将军亲自出征幽州的事,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张温、赵岐、蔡邕先后找到李弘,请他慎重考虑。此去幽州路途遥远,战事也未必能很快结束,如果大将军在幽州待上大半年,对冀州的稳定和发展非常不利。现在新政的推行阻力很大,急切需要大将军的支持和震慑。大将军一走,新政的实施肯定会停滞不前。
李弘态度很坚决,目前平定幽州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不能迅速拿下幽州,冀州就无法稳定和发展。
赵岐情急之下,干脆把话挑明了说,“你一走,冀州必乱。”
冀州现在有几个急待解决的忧患。
一是新政的实施。新政实施牵扯到土地、赋税、选拔、农耕水利等诸多方面,其中矛盾最激烈的就是土地和赋税。由于它们直接牵扯到了不同阶层的利益,冲突日渐增多,门阀富豪、普通农户和河北诸府之间的对立情绪越来越严重。
二是屯田。冀州的屯田都是民屯,牵扯问题多,包括流民的赈济和安置,屯田物资的合理安排,屯田赋税的减免,屯田区分散和郡县的配合等等。这些问题过去在北疆都很好解决,但到了冀州,事情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首先就是有许多流民,包括刚刚从北疆边郡南迁的大部分百姓,他们宁愿等着吃赈济,也不去屯田。这些人很聪明,他们算了一笔帐。如果要租种府衙的土地,就要上缴田租,要偿还借用府衙的种子和农具的钱,还要交各种各样的临时摊派费用,比如修缮沟渠的钱,另外还要服徭役。这样下来,一年的收成几乎全部交给了府衙,碰到收成不好的时候,还要倒欠。自己一家人拼死拼活,最后不但一无所有还要倒贴,谁愿意干?还不如天天游手好闲等着吃赈济。
为什么北疆屯田的时候,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北疆屯田的时候,朝廷考虑到北疆贫瘠,土地收成少,下旨免除了屯田农户三到五年的赋税,屯田用的种子、物资也由府衙无偿提供。另外,北疆诸府还免除了军屯、民屯的所有摊派费用。这样一来,原来在北疆边郡屯田的百姓只要上缴很少一部分租种土地的钱,其它收成都是自己的。
冀州的土地和北疆比起来,不但数量多,地力好,收成也高,屯田政策当然要相应调整。但从北疆边郡南迁的百姓到了冀州后,一看屯田政策变了,自己的收益少了,马上就不干了。他们本来想着回冀州可以过上好日子,谁知道还不如在边郡过得好,当然十分不满了。
赵岐主持冀州民屯,走访了不少地方,了解百姓疾苦,曾经要求大将军适当减免屯田农户的赋税,但冀州诸府强烈反对。原因很简单,屯田农户的赋税减免了,普通农户怎么办?都是种地,都一样的流汗,结果辛苦一年,收成远远低于屯田农户,那冀州还不闹翻了天?大家还不如都去做流民,然后到屯田区去耕地。
问题随即接踵而来。大家都去做流民了,那门阀富豪的土地怎么办?租种田地的人都跑了,田地不就荒废了?如果要减免赋税就一起减,大家一视同仁。
整体削减赋税,受益最大的是门阀富豪,损失最大的是河北诸府,百姓占不了多大便宜,所以此事就此被搁置,至今没有解决。
三是吏治极度腐败。大汉人口最多,财赋最多的州郡主要是司隶、豫州和冀州,这三个地方的官吏也是大汉最多最集中最腐败的地方。这些地方吏治腐败到了何种程度,看看黄巾军最先爆发的地区,黄巾军声势最大、战斗最激烈的地区在哪里就知道了,就是冀州和豫州。
北疆的官吏和冀州的官吏在数量上无法相比,在吏治的腐败程度上更是无法相提并论。过去冀州非常富裕,上上下下的官吏即使很腐败,也不会象西凉一样,马上激化矛盾,引发叛乱。毕竟它太有钱了,腐败得起,但现在就不行了。经过连续不断的战乱和天灾人祸之后,冀州也到了极限,腐败不起了。
北疆军占据冀州后,虽然长公主带了一批官吏赶到了邯郸,李弘也从北疆先后征调了几十人,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目前这一百多人都集中在长公主府、大司马府和大将军府。地方郡县也就更换了一批主要郡县大吏,不过数量极少,冀州诸府的所有官吏几乎都是原班人马。
这些官吏贪赃枉法已经成了习惯,他们通过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各种各样的势力,完全控制了冀州诸府。随着冀州逐渐稳定,新政逐渐推行,冀州各级官吏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利用新旧政策交替漏洞百出的机会,肆意枉法,吏治的腐败一时间达到了极致。
屯田出现问题,归根究底就是因为冀州吏治的腐败。
但要整肃冀州的吏治,目前的难度却很大。一是冀州不稳,强力肃治容易出现问题。二是找不到突破口,目前冀州这些官吏都是百炼成精的官场老油子,一个个比鬼都奸猾。而且他们和邯郸三府中的诸多大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抓住某些人贪赃枉法的证据非常难。第三就是长公主的袒护。长公主身份特殊,冀州又是她的老家,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跑来献殷勤,拉关系。她为了早点救出天子稳定社稷,也是尽力拉拢这些人,希望得到这些人的帮助和支持。长公主现在主掌巡檄监察之职,如果长公主不支持李弘肃贪,李弘还真的很难办。
李弘不是过去那个重镇将军了,过去他肃贪,上面有皇帝顶着。出了事有皇帝给他撑腰,帮他善后。现在不行了,现在出了事,危及的就是河北,就是中兴社稷的大业,没人给他撑腰,帮他善后了,所以他不得不慎重。
赵岐说得口干舌燥,最后问李弘,大将军是不是放弃北上?
李弘笑笑,摇了摇手,神态坚决。赵岐气得一拍案几,拂袖而去,“你总是这样任性,一点也不顾大局,迟早会把河北葬送掉。”
望着老大人怒气冲天的背影,张燕忐忑不安,拱手对李弘说道:“大将军,还是我去幽州吧,这事我干不了。”
“你在冀州大刀阔斧,我在幽州躲得远远的。这样我们才能把冀州的忧患一个个的解决掉。”李弘笑道,“等长公主和这些老大人找到我的时候,你已经雷厉风行了。事后我最多不过出来收拾一下局面,给你撑撑腰而已。相反,如果我在邯郸亲自处理这些事,就会处处受制。我还没有动,这大帐里就坐满了人,你让我怎么干?你让我象董卓一样,拿着大刀四处砍?”
张燕勉为其难地笑笑。李弘把垂在胸前的长发顺到背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
“当年我到洛阳的时候,先帝曾对我说,肃贪的好处不是惩治贪官污吏,而是打击和排除异己,能让自己无法干成的事马上变成现实。”李弘把手中的绢帛递给张燕,继续说道,“过去我不懂先帝这句话的意思,或者可以说根本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我懂了。”
“贪官是杀不完的。比如我们在北疆肃贪的时候,你的手下刚刚当官,他别的没有学会,首先学会了贪污受贿,所以这贪官永远都杀不完。只要官吏的贪赃枉法行为没有危及到河北的安全,我们就能忍受,百姓也能忍受。如果吏治腐败到西疆那个样子,百姓都揭竿而起了,那就不行了。”
张燕伸手接过绢帛,没有打开,而是疑惑地看着李弘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说,冀州吏治的腐败目前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对,目前还能接受。”李弘点头道,“我们从冀州众多门阀富豪官吏的手里抢回了许多土地,百姓们因此受益了,但他们却受到了损失。有一点我们必须要承认,这些土地,当初是他们用各种手段买去的,而不是抢去的。这个利益的损失,我们适当的时候要补给他们,不能把他们逼得太狠。把他们逼得叛乱了,那就适得其反了。所以冀州诸府各级官吏的贪赃枉法,目前还可以接受。”
张燕目瞪口呆,他难以相信,这话是从李弘的嘴里说出来的。
李弘对张燕笑笑:“飞燕兄,事实上,我们现在根本做不到完全禁绝冀州诸府的贪赃枉法。”
“如果我们把人都杀了,还有谁敢做官?我在河东肃贪之后,王瀚大人上任的时候,只带了三十多个属官到了河东,没人敢来,可见血腥的屠杀不是根绝吏治腐败的办法。还有,冀州诸府需要数千熟悉政务的掾属,我如果把人都杀了,我一时到哪里征辟这么多人去?”李弘拍拍张燕的肩膀,无奈说道,“长公主和诸多大人不愿意我在冀州肃贪,是有道理的。”
张燕看看手中的绢帛,低头想了一下,问道:“大将军是不是打算让我在冀州掀起一场大规模的肃贪风暴,然后以此来要挟长公主和三府诸多大吏,逼迫他们放弃对某些人的袒护和保护,从而把反对和阻滞新政实施的冀州官吏全部赶走,迅速稳定冀州?”
李弘呵呵一笑,高兴地说道:“飞燕兄,我刚才说了,我们肃贪的目的,不仅仅是惩治腐败,杀几个贪官污吏,而是要把冀州所有和我们政见相左的官吏统统赶走。太守也罢,国相也罢,县令县长也罢,只要是反对新政的,统统赶走,一个不留。”
“对长公主和诸多大人的做法,我非常不满。比如崔大人,那个安平国相张岐和他是亲戚,这个人对新政很反感,在安平国百般阻挠新政的实施,但崔大人顾及脸面和亲情,死活不同意我撤他,说什么影响太大。崔大人指望凭自己一张嘴去说服他,那要说到猴年马月?我估计崔大人把自己说死了,那个张岐也不会同意。所以这个人必须立即拿掉。拿掉的办法就是抓住他贪污的把柄,抓不住他的把柄,可以抓他亲戚门生掾属的把柄。只要抓到一个,我们就是栽赃也要栽到他头上,把他从安平国赶走。”
张燕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你杀了几个罪大恶极的贪官污吏,其它人自然要收敛许多,短期内肯定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往刀口上撞,这样吏治腐败的问题就有所改善,减免屯田农户赋税的事就能顺利通过。屯田一稳,新政的实施,就会安全许多。”李弘继续说道,“但你记住,不要杀太多,要留一部分,要适可而止。将来随着河北的稳定和发展,更多的新政要实施,反对者还会此起彼伏。那时我们再借着肃贪来清除异己,务必要把新政推行下去。”
李弘指着张燕笑道:“你如果象我过去一样,一口气把他们全杀了,我将来怎么办?将来我有麻烦了,我就找你算帐。”
张燕大笑,心领神会。
绢帛上的内容让张燕大吃一惊,这竟然是邺城甄家密通袁绍的信任。
“这是于毒送来的。”李弘说道,“甄举曾是本朝的执金吾。当年我在西疆的时候,他和中常侍宋典奉旨到西疆,和我有数面之缘。新年的时候,我陪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