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画眉-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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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尚宫内侍们听说贵妃娘娘宣她们来偏殿看荷花,都齐齐到了。脚步声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画儿,见宫人们朝她行礼,忙叫了起,让她们各自随意,不必拘束那么多了。女官们三三两两的散在窗前,见画儿倚窗不语,便也不敢出声,都等着荷花的盛开。
终于,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照在了太液池上,一池的荷叶顿时绿的亮眼。众人都紧张起来,不由睁大了眼,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直直的盯着太液池。
“啪”!画儿期待的第一声轻响终于出来了。循声望去,只见靠岸边一朵粉色莲花花芯轻轻爆开,接着那花瓣便泉水舒展一样张开了来。一朵粉荷登时在那里亭亭玉立,美不胜收。又是接连几声轻响,池里的荷花一朵接一朵的开了,花开声如爆竹一样响成一片。看着眼前的美景,画儿连眼也舍不得眨一眨,心里只感叹,怪不得古人说,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缺一不可。今日看来,确实是如此。这一池的荷花,当真是美丽到了极点。众人都在偏殿里舍不得离开,贪看那一池荷花盛放的美景。直到日头爬的高高,太液池里再没有了那“啪啪”的响声,女官内侍们方去做事,只是看了这一清早的美景,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画儿的心情精神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晴霜晴雪捧上衣裙钗环来,画儿穿戴了,刚走出殿门要往配殿的书房去,却见高远带了几个小内侍过来。
“请贵妃安,娘娘千岁。”高远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画儿客气的侧身让了一让。对于这位内务省总管大人,她自是尊重。并不是因为他是圣景帝的心腹,总觉得这位帝皇的近臣平日里关照自己,自然也该敬重对方才是。
“总管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命奴才来瞧一瞧,看娘娘起身了没,在做什么。说是今日南安侯夫人进宫来,问娘娘要不要召见。”高远恭敬的回话。
“南安侯夫人?”画儿疑惑的问。她挪到昭阳殿起居,陛下已经下旨,嫔妃无事不能打扰,就连太后那里的礼数也免了,怎么南安侯夫人反倒可以召见呢?
“回禀娘娘,南安侯夫人原是柳大人的甥女,和娘娘是有亲戚的。故而陛下命奴才来问。”高远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么请夫人到昭阳殿来吧。烦请回了陛下,只说我今日看了会子荷花便是。”画儿急忙说道。她在柳府的时间里,极少见到柳府的亲戚,此时听说南安侯夫人原是柳家的亲戚,长宁她们的姑表姊妹,便想见一见。
“遵旨。”高远躬身,回乾清宫回话去。
南安侯夫人,是柳家主人亲生妹妹的女儿,长宁三姊妹要叫表姊的人。画儿在府中时,也曾听她们闲谈起过各家的姨表,姑表姊妹。这位南安侯夫人的小姑是西内华鄞殿的温婕妤,今日进宫来本来是要去探望温婕妤的,谁想圣景帝听说,恐画儿在昭阳殿太过无聊,便遣人来问要不要见一见。这不是正式的召见朝廷诰命夫人,因此也不用穿正式的服装,夏天又热,画儿只穿了一件软烟罗的衫儿,霞影纱的裙子,用丝带结起长发,一支玉簪固定好,便在最凉爽的偏殿召见了南安侯夫人。
“臣妾叩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南安侯夫人亭亭下拜,身后一个侍女,手中抱着一个小娃娃,也急忙跪下。
“夫人快请起来,不必多礼了。”画儿忙说道,女官们搬了锦墩来,南安侯夫人欠身斜坐下。画儿细观去,这位夫人的眉眼间和长乐有些相似,颇有几分英豪之气。南安侯夫人回身从侍女手中接过那小娃娃,便向画儿说道:“臣妾一路坐车进宫,侍女在旁行走,颇为辛苦,又帮臣妾抱着孩子,乞贵妃娘娘恩典,赐她下去休息罢。”
画儿忙答应了,早有女官上来带了那侍女去。画儿见南安侯夫人如此体恤下人,和柳府的行事是一样的,不由又多了几分好感。“夫人手中抱的,可是娇儿?”画儿见那小娃娃外面穿着浅鹅黄的小衣裳,从襟口微微露出红色的小肚兜,颈上挂了金锁片,便好奇的问。
“回禀娘娘,正是小儿。前日满了周岁,婕妤娘娘赏下了东西来,今日臣妾便是进宫来谢恩的。”南安侯夫人恭谨的回答。
“原来如此。晴霜,把那柄翠玉的如意拿来给夫人,贺令郎周岁之喜。”画儿忙说道。晴霜答应一声去了,南安侯夫人忙从锦墩上站起谢了恩。“夫人不必多礼了,论起来咱们也是亲戚的,不要这么客气才好。我看令郎玉雪可爱,可否抱来让我瞧一瞧?”画儿素来喜欢小孩子,在瑞士联合国慈善医院服务时,就常帮那些孕妇照看小孩。今日见了这小娃娃可爱,便忍不住开口问。
“是。”南安侯夫人答应一声,便上前将小娃娃抱到画儿跟前。画儿见那小孩因天气热,还在沉睡,便小心翼翼的接过,手臂托在他颈背上,稳稳的抱了。
“夫人,令郎真是好看,且让我抱着罢。还请夫人回座,咱们说会子话。”画儿爱不释手的抱着那小男孩,对南安侯夫人说。南安侯夫人见贵妃如此喜欢自己的孩子,也很是高兴,便回锦墩上坐了,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
“娘娘,臣妾出宫的时辰也快到了,该往婕妤那边去。只是……”南安侯夫人迟疑了一下,画儿便知是有什么为难处了:“夫人但说无妨。”
“婕妤素来不喜吵闹,臣妾恐小儿若到了婕妤那儿醒来,便要哭闹的。今日原就不想带他来,只是礼数所在,家中又无人看管,方带进了宫。”南安侯夫人躬身回话。
“这不要紧,令郎先暂且放在我这里,我替夫人看着罢。待夫人见过了温婕妤,再往昭阳殿来抱回。”画儿温言答应着。
“谢娘娘恩典。”南安侯夫人谢了恩,由女官导引着往西内去了。画儿抱了一会子,觉得手臂有些酸,便将那小娃娃放在软榻上,见他浑身出了汗,便将浅鹅黄的外衣脱下,只留了红肚兜儿,唤女官拿了一床凉被给他盖了,方拿了书在一旁看着。
乾清宫东暖阁书房内,圣景帝坐在龙榻上,大臣们一个一个的叫起,帝皇手上边看着折子边犀利的问着臣子们,虽然是初夏,每个回话的大臣额上都淌着汗,也是因为聚精会神的谨慎回话。这位帝皇可不好伺候,先帝的优柔寡断,心善宽厚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
“卿上本参奏,二等伯李氏父子强占民田,欺压百姓致死一事,依爱卿看该如何处置?”圣景帝边批着折子,边问躬身立在下面的御史。
御史想了一想,将这件案子在心里面过了一遍,方回话说:“启奏陛下,依帝国律法,二等伯强占民田,欺压百姓致死一案,应削爵罚金,归还民田,安抚百姓,严惩不怠。”
圣景帝冷笑道:“削爵罚金?百姓的人命,难道就只值这个削爵罚金吗?”御史不敢吭声,却又听帝皇说道:“传旨,李家父子,李清降为末等男爵,李容下狱,抄了他的家!所夺田地,悉数归还百姓。随主行凶的家奴一并处死,李家后世子孙,若无大功不得袭爵!也该让那些养尊处优的世族们看看他的下场!另,督察院和三省三司,会同审视帝国律法,将不合理处改了来,再递折子让朕瞧!”
“领旨!”御史领了旨退出去,深知这位帝皇六亲不认的脾性,也不敢再提李家的女儿是陛下后宫嫔妃,是否酌情减罪的话。只退出书房时,偷偷擦了一把冷汗。在外头等叫起的大臣们都是知道此事的,见御史出来的面色,便知道李家要不行了,一个个谨慎回话。
眼见快到中午,圣景帝撂下正在奏对的大臣,叫过高远来:“去瞧一瞧,看昭阳殿在做什么。”高远领旨去了,大臣们见了,都在心里暗道贵妃圣眷日隆。近日里朝野议论纷纷,帝皇三个月内只召见贵妃,已是大大的不妥了。有人上书谏言此事,被圣景帝丢了一句“朕之家事与卿何干”,然后便发配到了边塞之地去了。此后众人也只敢在私底下议论,再不敢提起。帝皇虽然尊重清流,对谏言上书极为宽容,但此事似乎是陛下的逆鳞,谁碰了谁倒霉的。
高远回来,回禀说娘娘在看书,南安侯夫人已到西内去了。帝皇便丢下御笔道:“摆驾昭阳殿,这样成日里看书,与眼睛却是不好了。朕瞧瞧去,赐众位爱卿午膳。”大臣们谢了恩,恭送圣景帝出了乾清宫。
御驾到了昭阳殿,见女官内侍们俱都屏声静气的,想是画儿在休息,便摇手止住通报。沈尚宫回说娘娘在偏殿,圣景帝便带了人往偏殿来。刚到了殿门口,却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小乖……别哭……”抬眼望去,却见画儿怀里抱着一个红肚兜儿的小娃娃在哄着。圣景帝不禁怔了一怔,站在了殿门口。画儿背对殿门,专心哄着那小娃娃,也没有瞧见有人来。晴霜晴雪瞧见,正想提醒,却被帝皇用眼神止住。
小婴儿被温柔的哄着,渐渐的止住了哭声,趴在画儿的肩上,小手挥舞着,抓住她头上的玉簪便拔了下来。原本被梳成髻的长发顿时散落在肩上,小婴儿一手抓着玉簪兴奋的挥舞,一手抓了一缕头发就往嘴里塞。
“小笨蛋,这不能吃的。拔了我的簪子就这么高兴啊?你饿了是不是?”画儿连忙一手抱着婴儿,一手从他嘴里拿出自己的头发。小娃娃兴奋的张开小嘴,露出已经长出来的小牙,“咯咯”笑了。
“快看快看,他笑起来好可爱……”画儿兴奋的转身叫晴霜晴雪来看,却瞧见了殿门口的圣景帝,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圣景帝看着那个笑容,不禁想起了博雅楼上画儿说“他笨”时的那一笑,两个笑容俱是一样的粲若春花,丽若朝霞,他看得心荡神驰。一旁的女官内侍们瞧见,也不禁惊艳,就是这么灿烂的一笑,让后宫那三千粉黛全无了颜色。
“画儿——”圣景帝情不自禁的唤出了口。
“陛下圣安。”画儿抱着小娃娃屈膝行礼,让圣景帝再一次有了挫败。
“这是谁家的?”帝皇走到她旁边,瞧瞧那小娃娃。自她入宫以来,他何曾听到过方才那样的娇嗔笑语?帝皇瞪着那安安稳稳趴在画儿怀里的小子,心里不禁有些不平了。
“回禀陛下,是南安侯夫人的。”画儿刚回了话,就有女官来说,南安侯夫人在宫门等候,因见御驾在此,就不来行礼了。画儿犹舍不得那小孩,圣景帝越发不忿,将那小娃娃丢给高远,命他抱给南安侯夫人。高远领命去了,暗笑陛下这醋吃的真是没有道理。
在昭阳殿用过了午膳,趁着画儿午睡,圣景帝叫过高远来:“等娘娘午睡起来,宣太医到昭阳殿来。”本来,她的身子被毒侵过,原想着慢慢给她调养,是药三分毒,用急药的话容易伤身,只在每日的膳食里适量的补起来。趁她睡时也给她搭过脉息,只觉得轻微积弱,那千针结络对她身体的损伤很大,阴气侵入脏腑,体质虚寒。原想着子嗣等她身子好些再说,毕竟孕育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怕她身体受不住。可今日看来,一个孩子,可以让他更能留住她的人,她的心。
九华帐被密密实实的掩着,画儿倚坐在床榻上,心中转着念头。自己这几日没病没痛的,而且自己也是医生,干吗要叫太医来?帐外传来恭谨的声音:“请娘娘伸出手来。”是他?太医院的黄医正,自己进宫前去长公主府上的那回,就是碰到他在给长公主看病用药。自己看了药方,还往上面添了两味,他对自己的药理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