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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梦十八年作者:大醉大睡-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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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被舒流挣了开去。瞬间的安静过后,王虎突然暴怒地跳起来:“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自杀,非要活着阻拦老子报仇?”
  舒流撑着坐起来,顽固不化:“我非圣贤,做不到处处谦恭礼让。对不起了!”
  王虎被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又待动手,钱睿一把拉住他,朗声道:“季舒流,你虽然不辨善恶,勇气却可嘉!在场的弟兄们不要伤了和气,想要解药配方的站左边,想要厉霄尸体的站右边,人多的一方为准。这个法子如何?我有个朋友中了千秋醉,所以我是没得选。”说罢带头站到左边。
  舒流明白他这算是暗中相助,心中感激不已。
  ※
  白道群雄围剿醉日堡的一役,以“血修罗”厉霄身死、醉日堡彻底覆灭告终,烈火将嚣张一时、壁垒森严的醉日堡焚为灰烬。是役,白道同盟折损四十三人,重伤者过百,赢得极其惨烈,不过,和醉日堡的死伤人数相比,这些数目,远远不足十一。
  自幼长于醉日堡的大侠季英之子舒流,以醉日堡数种奇毒的解药配方等物为代价,向多方势力恳求,直至痛哭呕血,终于令厉霄得保全尸。
  收殓尸骨时,舒流心中忽生异感,借擦洗血迹仔细查看,才发觉这个厉霄分明有假。他用哭声掩盖内心的惶恐,在众人注视下默默给尸体换上一身干净衣物。
  不知名的尸体入土为安,而舒流在坟前发誓,今生今世,绝不替厉霄报仇。
  此后,舒流认祖归宗,成为季舒流,被安置于姑母季萍家中。
  大侠季英唯一的血脉尚在人间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江湖。
  可惜没过多久,江湖传言就变成,他除了能使几招剑法,原来真是个连衣服也不会穿的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英雄好汉

  仲夏傍晚,余暑未消。尺素门栖雁山庄之内,一派井然。
  尺素门闯下名号已有百年,在江湖上做传递书信、口信、细物,以及说和纠纷的生意。北至关外雪山,南至瘴疠之地,西至西域,东至海外岛屿,无论酷热苦寒险峻僻远,都有尺素门门下弟子身影。盟友仇敌互通消息、友人亲眷遥相馈赠,细小怨仇有意化解,皆可委托尺素门代劳。
  百余年来,历代门主都是开派祖师秦密的后人。通常长子掌管家业,继承门主之位,以打理传信生意为主,而其余诸子之中,必有一人专注于家传轻功和鸿冥剑法,称为二门主,负责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号,以武会友,结交四海江湖名侠、武林耄耋。
  这一代秦家总共只有堂兄弟两人:门主秦颂铭,二门主秦颂风。
  此时秦颂铭外出犹未归来,秦颂风留守庄中。尺素门弟子各司其职,基本不需要这个只问江湖事的二门主处理杂务,所以他的居室门窗紧闭,附近十分安静。
  夕阳落下的时候,栖雁山庄的大门敞开,一辆马车飞速驰入,直到后院才停下。
  总管钱睿亲自从车上扶下一名少年。那少年看上去年纪甚小,一身半旧的衣裳都是由上好的料子制成,眉目清俊,便是一年前被白道群雄带出醉日堡的大侠季英之子,季舒流。
  他显然有些不习惯一路颠簸,脸色苍白,神态委顿,但是一下车就神情认真地低声问道:“钱大侠,究竟是谁中了哪种毒,怎么一路都不肯明言?”
  钱睿也低声道:“是我们二门主被人偷袭,腿上中了两支淬有‘断魂劫’的暗器,中毒较深,通常的解药压制不住,需要你来对症下药。眼下大门主外出未归,这消息万一流传出去,恐怕对本门不利,所以去传讯的人不敢多说。失礼之处,还请季公子见谅。”
  “钱大侠不要如此客气,当年你暗中相助,舒流一直铭记在心。何况我学的武功也来自贵门……”他猛然收住口,尴尬地观察钱睿的脸色。他已经听季萍讲过,厉霄的师祖曾是尺素门弟子,后来叛出师门投入黑道,建立醉日堡,武功路数仍脱胎于师门。此事理应为尺素门的禁忌。
  钱睿摆摆手表示不必紧张,脸色却越来越凝重:“辛苦你了,你现在就跟我去看看二门主的伤情可好?”
  “越快越好,不过我至少要看到他伤势发作一次,才能判断中毒深浅,对症下药。钱大侠,你先跟我说说,贵二门主中毒至今,已经有几日?这些天来由谁照顾?”
  钱睿道:“没有人专门照料,他自己躺在卧室休息。多数人都以为他只是受了轻伤,少数人知道他中过毒,但是除了个别几个人,谁都不知道他中了可能致命的‘断魂劫’。今日,是中毒第十一天了。”
  季舒流震惊:“已经十一天了?恕我直言,我没什么把握!”
  钱睿低叹:“二门主遇袭时独自出门在外,还要应付偷袭宵小的追击,前天才赶回来。不过他内功深厚,体质比常人强壮,你尽力就是。”
  季舒流仿佛为了宽钱睿之心,又仿佛为了宽自己的心,附和道:“中毒后还能独自应付追击者,二门主果然不是寻常之人。”
  二人很快走到山庄深处秦颂风的卧室。附近无人经过,一片寂然,钱睿叩门问道:“二门主,在么?季公子到了。”
  门里静了片刻,传出稳定的声音:“快请。”
  钱睿引季舒流进到里间,只见秦颂风背倚墙壁坐在床上,身披一件黑色外袍,在昏暗中抬眸看向两人,一双漆黑的眸子分外鲜明。季舒流略微走了一下神,才注意到他相貌极为俊秀英挺,只是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他似乎开口要说话,季舒流抢先微微一揖:“在下季舒流,见过秦二门主。阁下病势不轻,先不必说什么。”他走过去坐到床沿,表情认真地替秦颂风把脉,一只手把完又换另一只手,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接着又检视他的伤口。过了很久他才说道:“秦二门主,你今天一定要多休息,我还要再看看你病势发作的情况,才能对症下药。你下次发作大约是什么时候?我必需提前守在这里。”
  秦颂风微笑道:“季兄弟,麻烦你了。大概夜里子时前后总会有一次。”
  季舒流一直很紧张地盯着他:“你这次发作还没过去吧?不要坐着,应该躺下,好好休息,不能劳累。”
  “好。”秦颂风慢慢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他声音举止都显得虚弱,但不知为什么,总给人一种沉毅可信的感觉,难怪他能把身中断魂劫的真相瞒住众人。
  季舒流眨眨眼睛,站起身来道:“钱大侠,能否请人过来暂时替我照看秦二门主?我先去整理东西,再和你说说该买的药。”
  秦颂风转过头来:“季兄弟,你一路奔波辛苦,先让钱师兄带你去休息一下。我不用人照看,有事我自己叫你们就行。”
  钱睿并未坚持,直接将季舒流带到秦颂风卧室附近的一间空房安顿。季舒流进入房间后四处打量,发觉房中的陈设和秦颂风的卧室基本相同,简单空旷,只是小了些。
  钱睿解释道:“这是二门主娶妻之前的住所,娶妻后因为妻子要避人,才搬到那边去的。这间空房离二门主的居处最近,只好委屈你几天了。床上的被褥我都换成了轻软的料子,刚吩咐门里的兄弟给你烧了热水。你若觉得不舒服,只管跟我说。”
  季舒流连忙客气:“没关系,都很好,多谢。”
  “这附近有弟子轮流警戒,但你自己也尽量小心,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躲到二门主那里。”钱睿叹了口气,眉间川字更加深刻,“刺杀二门主的人还没查清身份。半个月以前,二门主不在家时,曾有人在二门主房间附近窥伺,可惜没能抓住他。当时我们还以为是个大胆的盗贼,直到二门主带伤回来,才怀疑他是探子,探知二门主不在,就把埋伏安排到别处。此人能逃脱是因为对栖雁山庄附近地势相当熟悉,我们防不胜防。”
  “明白,我一定小心。”季舒流点点头,肃然看着他:“钱大侠,贵二门主的伤势……”
  “很重?”
  “他脉象虚弱,是中毒极深的征兆。这断魂劫发作起来很疼,也很磨人,我从没见过中毒这么多天还能治好的人。我觉得很没把握。”
  钱睿诚恳道:“季公子,你尽力即可。”
  “我还是觉得担心。”季舒流目光闪烁着不安。
  “担心无济于事。你尽力即可,不要多虑。”
  季舒流叹道:“好吧,我先去洗个澡。”
  ※
  子夜已近,秦颂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却一直着睁眼,等待下一次毒性发作。
  门被敲响,季舒流披散着头发推门走进来,笨拙地点燃桌上的灯,然后把一根香插…进香炉里:“秦二门主,等一下你发作的时候马上告诉我,结束的时候也告诉我,我要燃香计时。”
  秦颂风借着灯火看到季舒流趿拉着鞋,双脚血迹斑斑,不禁皱眉:“季兄弟,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鞋穿久了就会这样。”季舒流全神贯注地将桌上容易着火的东西放到远离油灯的一边,在空出的地方摆开几个小瓷碟,然后笑了笑,“姑母家的人都已经受不了我了。”
  秦颂风问:“听说是因为你以前泡了一种特别的药水,现在没好一点么?”
  季舒流摇头:“现在还是要用那种药,如果很久不用,皮肤会干裂。你别说太多话,等一下毒伤发作,很费神吧。”他不再看秦颂风,取出几个装药的小瓶,向每个小瓷碟里洒进不同的药粉,再倒入少许清水。
  秦颂风于是闭口,只在毒伤发作的时候示意季舒流燃香,随即又双目微闭平平躺好。季舒流走过去为他把脉,询问症状,然后划破他腿上毒箭的伤口,把流出的血液用一个小瓷杯收集起来,分别滴进每个小瓷碟几滴,轻晃着碟子查看颜色。
  秦颂风默默地看着他的举动,表情还算平静,眼神却从清明渐渐变得涣散,冷汗也流了出来。再过些时候,他突然严肃道:“季兄弟,麻烦你去外间避一下,我心中有数,等到快要结束的时候再喊你进来。”
  季舒流脱口问:“你要方便?”
  秦颂风表情僵了一下:“不是。没事了,你先坐。”
  季舒流明白过来:“我知道,江湖人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难受的样子。但是在我面前你先不要害羞,因为我一定要看清你中毒的深度,才好下药。”
  秦颂风听到“害羞”两个字,表情一瞬间扭曲成哭笑不得,但很快又猝不及防地皱起了眉。
  季舒流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秦二门主,令兄还没有回来,我看钱大侠他们对你也格外信任,那我就直说了。你中毒很深,只因为你身体特别健壮才能撑到现在。所以从今天开始你最好什么都别做,安心静养,否则也许有性命之忧。”
  “……是是,大夫有命,岂敢不听。”秦颂风认命般调侃道。
  “除此之外,你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逞英雄;这样很累;对你身体不好。另外,你看我,”他微微侧过脑袋面向秦颂风,“去年还有人说我也是英雄好汉,后来发现我太笨才不说了。可见被别人当成英雄好汉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秦颂风盯着季舒流稚嫩的脸上无比严肃的表情,明知他这样警告是因为自己中毒太深十分危险,居然还是撑不住笑了出来。
  季舒流也发现自己刚才的样子有点傻,脸上微微发烧,退到一边:“等发作结束记得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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