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眼风流-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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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是一个多月前的旧伤了,但伤口处血肉模糊,血水一点点渗出来,仿佛刚刚被利刃划过似的。这是他亲手造成的伤。白七梦胸中一阵酸楚,拿瓷瓶的手都有些抖了,勉强镇定心神,轻手轻脚的帮寒疏上药。
寒疏照旧看书,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很,并不见痛苦之色。
白七梦却觉痛得受不了,每碰一下那可怕的伤口,他的心就跟着颤一颤。等磨磨蹭蹭的上完药,已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连背后都汗湿了。他又不敢出声,只偷偷去看寒疏的脸色,这一看之下,猛然发现寒疏颊边的伤痕与手臂上的十分相似,一样的鲜血淋漓,简直就像……
某个念头一冒出来,白七梦就忍不住脱口道:「你脸上的伤也是因为血刃?」
寒疏似乎觉得他问了句废话,不耐烦道:「除了血刃之外,还有哪样兵器这般厉害?」
白七梦这几日里受了太多冲击,一时转不过弯来,呆呆的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血刃送给……送给那人?」
他已经被伤了一次。为什么还要给自己伤他的机会?
寒疏安静了一会儿,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的说:「这匕首,是当初我爹送给我娘的。」
只这么一句话,他似已觉得自己透露太多,慢慢转开头去,又道:「你再去看看那人,若是已经醒了,就叫他滚。」
白七梦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恍若未闻。一片混乱中,他猛然想起了寒疏从前送他血刃时的神情语气,要到了这一时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那个人曾经将心送到他的手上。但他毫不珍惜,随手就丢弃一旁,还要狠狠踩上一脚。
白七梦咬了咬牙,忘了自己还在假扮飞羽,哑声问:「你现在定是后悔得很吧?」
「呵,」寒疏愣了愣,过分苍白的面孔上浮现一丝笑容,道,「我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那种痛楚。也习惯了,被最爱的人所伤。
寒疏说完之后,便欲闭上眼睛养神,却忽觉身上一重,今日处处表现奇特的「飞羽」竟然压到他身上,炽热的唇急切的落下来,细细亲吻他脸上的骇人伤痕。
寒疏不禁大怒。他这几日受伤痛折磨,身体时好时坏,一开始不曾识破白七梦的伪装,但这时却知道这个「飞羽」不对劲了,一掌打向身上之人。
白七梦猝不及防,恰好被打中胸口,差点吐出血来。先前的幻术当然也不管用了,白光过后,已然恢复成了自己的容貌。
寒疏冷眼看着他,道:「白七梦,你好大的胆子。」
白七梦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趴在寒疏身上,仍旧凑过去吻他。
这回的吻落在了寒疏的唇上,舌齿相交,温柔缠绵。
寒疏抬了抬右手,却再打不下去,反而是白七梦气血翻腾,嘴角果然淌下了血来。但他不肯放弃,仍旧死抱着寒疏亲个不停,喃喃道:「寒疏,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不再信我了吗?」
一边吐血一边还要轻薄别人,这样的登徒子也真少见。
寒疏面容冷峻,别开了眼不去看他,道:「信不信有什么要紧的?我不想再跟你扯上关系了。」
白七梦知他说到做到,心里又是一痛,突然问:「血刃在哪里?」
那日刺伤了寒疏之后,白七梦慌乱无措,根本不敢去碰那泛着血光的匕首,寒疏便顺手拿了回来,此刻听他问起,倒是有些疑惑:「与你何干?」
白七梦低下头,还是那样亲吻他面上的伤痕,柔声道:「我欠你什么,就还你什么。」
寒疏原本只是冷漠,听了他这话后,才是动了真怒,一脚把白七梦踹下床去,骂道:「滚!」他原本脸色就不好,这下更见虚弱,连唇上也没了血色,只是目光仍旧凛冽,叫人不敢违逆。
白七梦先前也是糊涂了,见了他这样的神情,一颗心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试探着问:「寒疏,你……你仍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不然那夜不会现身救他,更不会一听到他想弄伤自己,就气成这样。
寒疏并不否认,只是垂下眼睛,勉强收敛了怒气,漠然道:「你走吧。」
即便只有一线希望,白七梦也是要纠缠到底的,何况现在明白了寒疏的心意?他只当没听见后面那句话,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趴回床头,握住寒疏有些僵硬的左手,道:「刚才是我说错了话,你既然会来救我性命,自然是舍不得我受伤的,我、我……」
他光是看着寒疏左臂的伤口,心中就是阵阵绞痛,想来他若真的动手自伤,那人必然也会一样心疼。所以方才的念头实在是大错特错!
白七梦知错能改,马上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脑后,轻轻摩挲着寒疏的手指,放软声音道:「无论如何,我总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伤的。」
寒疏眼神一动,开口,却仍是那句话:「你还不走?」
白七梦坚决摇头,自认已经抓住了寒疏的弱点,丝毫不管自己浑身是伤,再一次扑了上去。可惜这回尚未得逞,就听见房门被人撞了开来。
原来飞羽千辛万苦的冲破了禁制,急着赶过来救人,正好看见白七梦欲行不轨,立刻破口大骂了起来:「你这该死的混蛋!说什么只看一眼就好,还不快放开我家主人!」
「我这么喜欢寒疏,当然是百看不厌,你管得着吗?」
「你……可恶!」
「喂喂,用不着跟我拼命吧?小寒,救我!」
飞羽一心想把白七梦赶出去,白七梦则怕寒疏生气,不敢胡乱出手,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很快就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寒疏忍无可忍,挥手一送,将两人统统甩出了门去。
「砰!」房门关好之后,白七梦又被拦在了结界外面,任凭他撞破了头也冲不进去。他没有办法,只好嚷嚷道:「寒疏,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帮你治伤的!」
闻言,房里的人没什么动静,反倒是旁边的飞羽多看了他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自言自语道:「血刃造成的伤……无药可医。」
白七梦毫不理会。
他向来是横冲直撞的性格,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等伤势略好一点,就开始四处寻访灵丹妙药。他在天界身份不低,结交的朋友又多,如此几个月下来,倒真的求到了不少治伤的灵药。
虽然寒疏始终不肯见他,但白七梦就是有办法突破重重阻碍,溜进房里去替他上药。即便每次都毫无效果,白七梦也从不气馁,笑眯眯的讨好寒疏,有了机会再偷亲几口。
连飞羽也拿他没有办法,恨得咬牙切齿,不时抱怨道:「这白虎大人当真是老虎吗?怎么像狗皮膏药似的赶也赶不走?」
寒疏从不接话,面色沉沉暗暗的看着别处,不知是喜是怒。
这期间九皇子倒是来找过他几回,两人关上房门一说就是半天,惹得白七梦醋劲大发。
他再怎么不问世事,也知道如今天帝病重,几位皇子争权夺势,情势已是一触即发。而为了他的缘故,寒疏可能也被卷入了这场纷争中。偏偏寒疏又不许他多管闲事,他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尽心尽力的继续寻取仙药。
这日像往常一样,白七梦靠着坑蒙拐骗的手段弄来了一味伤药,满怀希望的给寒疏敷上之后,不到半日功夫,那伤口就缓缓裂了开来,血水一点一点的往外渗,狰狞得吓人。
寒疏习以为常,表情丝毫不见异样。
白七梦从前看他脸上的伤痕,只觉得丑陋可怖,现在才晓得其中的痛楚,心中酸涩至极,不由得伸出手去抚摸寒疏的脸颊。
寒疏却一把抓住他颤抖的手指,淡淡的说:「我脸上这处原是旧伤,几千几百年也这样过来了,并未觉得不妥,你又何必白费力气?」
「可是你的手……」
寒疏哼了一声,即使到了这般境地,也还骄傲得要命:「不过是一只左手而已。」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白七梦愈发觉得心疼,连强颜欢笑也是不能,又默默陪了他一阵,方才退出门去。
飞羽恰在门外候着,见了他的脸色,倒是大吃一惊,心想这人终日吊儿郎当的,不料也有真情流露的时候。他原本恨极了白七梦,但数月来见他四处寻药,多少有些心软,道:「主人的伤若是能治,早几百年前就已治好了,哪里轮得到你来伤神?」
白七梦默不作声。
飞羽便又道:「你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吗?」
白七梦轻轻靠在门板上,仿佛能透过这个看见屋内那人,固执的说:「我只晓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转了转眼睛,又嘻嘻笑起来,恢复成玩世不恭的模样,道:「我听说翠峰山上住了个神仙,最喜欢炼制仙丹,今日得空,正好过去瞧瞧。」
飞羽见他一片痴心,不觉脱口道:「这天界的各路神仙,再没有一个能治好主人的伤,除非……」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急急捂住自己的嘴,暗叫糟糕。
但白七梦已经听出了苗头,眼睛里几乎泛起光来,逼问道:「除非什么?你知道怎么治他的伤,对不对?」
飞羽脸色发白,真是懊悔莫及,道:「我若敢胡说八道,主人定然不会饶我。」
「那你就舍得他日日受伤痛折磨?」
「我……」
白七梦见飞羽犹豫不决,心中自然焦急,面上却不露声色,神色坚决的说:「寒疏不准你提起此事,无非因为其中会有许多危险,但我只要能治好他的伤……原是什么也不怕的。」
飞羽知道白七梦的缠功无人能及,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迟疑一阵后,终于开口说道:「白虎大人可知道天界有一处禁地?」
白七梦乍听那两个字,果然吓了一跳,不过随即明白过来,沉吟道:「我确实听说过不少传闻,但是除了天帝陛下之外,再没有人踏足过所谓的禁地,甚至连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也不知是否真的存在?」
飞羽点点头,道:「血刃非金非铁,实际是用禁地的一种木石所制,也只有那地方开的花能够治伤。」
白七梦数月来总算听到了个好消息,自是激动不已,喜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去求天帝陛下……」
「陛下对禁地的事讳莫如深,连提也不许旁人提起,白虎大人若贸然相求,反而会招来大祸。」
「那怎么办?我连那地方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要如何去找药?」
飞羽张了张嘴,默然不语。见白七梦朝自己望过来,更是飞快地把头低了下去,故意藏起脸上的表情。
白七梦最擅察颜观色,一下就猜到飞羽有事隐瞒,慢慢上前一步,问:「你晓得禁地在哪里?」
飞羽使劲摇头。
但他越是如此,就越显得心虚,白七梦心里已有了主意,嘴上却说:「你若执意不肯告诉我,那我只好明日去求天帝了。」
飞羽惊呼一声,慌忙扯住了白七梦的袖子,急道:「绝不能让天帝陛下知晓此事!」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轻轻叹气:「不过擅入禁地也是死罪,同样九死一生,倒是没什么差别。」
白七梦听他口气已有松动,连忙趁胜追击,又一次表明心迹:「为了寒疏,纵然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眼中情意绵绵,再不见平常的轻薄态度。
飞羽从前听人提起白七梦,说是白虎大人虽然风流多情,但喜欢上一个人时却是全心全意,连性命也可不顾。他那时只觉好笑,如今才知竟是真的,不由得微微苦笑,道:「此事非同小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