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一华年-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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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重之人,才戏言道,誓之头尾而成哲,如今中间不见,大约只是暗藏隐秘。少年将军原本便是不舍于她的,只是自己心有动摇,得此糊里糊涂装神弄鬼的言语倒是定下了心来,回去安心娶了妻,婚后其妻方诉当日离家之因,少年将军便当我的胡诌是其准无比,才有什么相术卦术一说。”
他颇为怜惜地抚抚南容的头,道:“什么卦术相术,这般事情,都只是问人心。”
第七十章 等下去
南容摇头道:“在先生说的这般事情上,我从未心有动摇。也正因在此事上从未心有动摇,我知道在另一件事上,若是问心中所想,我的决定,多半会是错的。”
他沉默许久,举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才道:“我想要的太多了些。却又没有把握能以一己之力去搏一头庞然大物。”
林伯祖孙的死已经给了他警示。与先帝相关的一切,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碰都不能碰,一旦碰到,便是南临也是要下狠手的,宁可错杀,亦不肯放过无辜老弱。九曲水一干人等能到现在都无事,一则是所有物证皆已毁去,二则是按常理黄泉九道弯应当已经死绝,如今再提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三则,还要留着一朝指正当年黄泉九道弯是受逸王调遣的证据。
但是这三样,哪一样都比不得一旦触及先帝而引来的杀身之祸。按风莲那样的性子,按贤王府的暗地动作,一路追查下去,若是摸到当年之事与先帝的干系,便不会再有侥幸之理。
他既然已经将风莲劝走,便不会再动摇。如今动摇的只是——是否应当将事情一次解决干净,干脆——逼风莲离开京城?
何况,如今若要逼风莲离开京城,正是不用花任何唇舌,又丝毫不用自己去找理由的大好时机。
□之罪——流二千里,无大赦不得返故里。若有逸王府出面打点,流放路上想来也有人照应,不会太过辛苦,只是到得偏远之地,重新来过罢了。
“是生离更好些,还是死别更好些?”南容苦笑摇头,“我也不知道了。”
木九一直安静地听,此时终于道:“你若真心问卦,我也只有一个字送给你。”他顿了顿,缓缓吐出一个字来:“等。”
南容怔了怔,却听木九继续道:“现在恐怕还未到必须选择的时候,只是阿容你很聪明,提前便已知日后定会有困所厄,因此想未雨绸缪,希望一切都能在掌握之中而不出差错。然而这提前部署的东西,一子走错,便满盘皆落索。有许多事,一旦踏上岔路,便是再不能回头的。”
他伸出手掌来捂住南容的眼睛,让他将眼睛闭上,淡淡道:“既然如今并未到最坏的时候,便继续等下去罢。”
南容发出了一句不成声的呜咽,趴在他肩头道:“我等。”
南容伤好了泰半之后便回了逸王府继续养着,风莲果然再没有出现。骆雅王妃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名叫子衿的孩子身体也总算好了一些,可以自己起床来活动进食,只是大概因为病得太过严重,以往的事竟是丝毫不记得了。子衿到王府后,有一日一只黑狐狸莫名奇妙便闯了进来,总管看它新奇,便将它留下好好照看着。南容问了子衿那狐狸是什么颜色,得了答案之后便随口起了个名字叫做墨玉。
子衿渐渐完全恢复过来,是个温顺而讨人喜欢的孩子,骆雅王妃在他病时天天陪着,见他康复后反而不怎么来见他了,仍是回了佛堂。子衿不比南容小多少,两个人年纪相仿而谈得来,不久后南容听子衿在书房念书,子衿又道觉得抄着书似乎有些以往之事的影子出来,加之南容自己游手好闲无事可做,便让总管带子衿去京中专收官家子弟的学堂读书,后来又觉自己跟子衿一比有些不上进,便干脆将学堂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夫子请到王府专门教他二人。
虽是花了大力气请夫子教书,但南容对于要“上进读书”的豪情壮志和热情很快就消退,不久后便公然在课上打瞌睡,课下要子衿帮自己完成作业。
后来一日夫子古今诗话,说到其中一句“相思子圆而红,昔有人殁于边,其妻思之,哭于树下而卒,因以名之”,不由叹了句“相思之事非经者不能悟”,扭头看两个学生一个听着没懂,一个睡着没听,他本不是古板迂腐之人,便玩笑着要两个学生以相思为题而作首诗来。
南容以往的作业都由子衿代笔,此次却自己想了一想便写上,言道:“相思无泪空言苦,恨不偷取黄金铸。等闲不忆当年事,伤心最在平常处。”
夫子看着“嗯”了一声,瞥瞥南容,说道:“不巧不工,无甚奇特。”顿了一顿又道:“然非经者,不能写就也。”
南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其实不是我写的。但是我现在懂了。”
那是他年幼时翻父亲书房时翻到的父亲手迹,多半是父亲年少时所书,也确实是“不巧不工,无甚奇特”,只是随便记了下来,年纪渐长,却也始终不明诗写之意。人人都道相思苦,为何苦却反而无泪,还要偷了黄金来铸那劳什子的相思泪?人人都说相思最是刻骨铭心,父亲为何偏要说最伤心是在平常之处?
现在,反而全数懂得了。
子衿自然是不懂得,就算曾经懂得,现在也不记得。这日下课之后南容没吵着要教他赌牌九赌骰子,他便跑去看墨玉。那只黑狐狸极是喜欢黏着他,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对他亲热,几乎是一闻到他身上气息便撒着腿跑过来。因为它是忽然之间自己跑进王府来的,总管便没有拿什么物事拴着它,只怕有得罪狐仙的万一,所幸它非常之乖巧,除了自己的狐狸窝从来不会乱跑。
他拿了一桶肉去喂他,刚在狐狸窝边坐下来,便觉天上什么东西一掠而过,地上都阴了一阴,纳闷地抬起头来,却见一人着了府中侍卫的服色,轻轻巧巧地从这边屋顶跳到了那边屋顶,瓦片都没有踩歪一片,丝毫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呼出声来,便见屋顶上那人脸色平淡无波,一双清明宁定的眼看着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空闲着的右手从腰间抽出,将一块金闪闪的牌子向他晃了晃,他眯起眼去看,隐约见到上面有“指挥史”模样的几个字,心想是府中的人,不会有什么歹意,便点点头,问道:“大哥你是新来的么,高姓大名?”
那人道:“风……不,我姓连。”
第七十一章 对笔迹
他想了想,又道:“……不,我姓风。”他是接着皇帝陛下的口谕来逸王府做仪卫指挥史的,虽然只在总管那里领了差事而没有再去见南容,但府里的其余人等都认得他,实在没必要对这个少年捏造姓氏。
子衿只觉他连自己的姓氏都来来去去地换颇有趣,一边摸着墨玉的毛一边仰头看他在做什么,却见他在屋顶立着,朝着那一边看,也不知在看什么,不久终于重又从屋顶上跳了回去。
“真是个怪人啊。”子衿对着墨玉嘟哝了一句,扭头看看那间屋,另一边应当是花园了罢,最近阿容喜欢在花园凉亭里喝茶,喝完数茶叶,单数便玩牌九,双数掷骰子。
还真是……无聊的玩法。
不知不觉时又入秋,逸王即将返京。傅家那边却没有提及婚事,大约还是有些犹豫,更主要的原因是皇帝陛下要大婚了,自然不能跟皇上抢日子。
南临大婚时按着南临的意思一切从俭,婚宴也并不铺张。大婚后不久,南临便着人前往麓南,往麓南的特使出发后一个月,南容便收到了徐清风的信,每个字均用银针刺好,显然是只给他一人看:
“皇上宣世子进京听封,如何是好?皇上闻世子久病不愈,现已另遣太医前往麓南,不日即到。男女脉象不同,一搭便知,如何是好?”
他静静地想了半晌,将徐清风的信放上烛火烧掉,拿了一张薄笺,缓缓一笔一笔写道:
“唯有死人无脉。”
时将入冬,逸王也已回了京城,麓南却传来丧音,麓南王世子身染重病不治身亡。南临听着报丧,一边下旨追封抚慰麓南王,一边却是一道旨下到逸王府,召见仪卫指挥史风莲。
这道圣旨当着全王府的人念出来,内侍公公尖着嗓子叫“逸王府仪卫指挥史风莲接旨”时,南容把眼睛瞪得快要撑破眼眶,直到那圣旨念完,内侍公公又再尖着嗓子道:“风莲,接旨进宫罢。”安静良久,终于有个熟稔的嗓音道:“风莲领旨。”他才终于确信这绝不仅是名字相同,风莲根本从未离开过。
他自是不知道风莲刻意隐藏,经过他所在之处时脚步声都匿得无影无踪,任他耳力再好都是听之不得。
总管招呼前来传旨的内侍公公进屋坐了用茶等风莲换衣,内侍刚转身进屋,还站在王府院里的侍卫小厮连同子衿便都目瞪口呆瞧着小王爷迅疾几步走到指挥史面前,手举到空中久久未曾落下,最后只能伸出脚来狠狠地踢了他几下,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哆嗦着蹦出一个“滚”字来。
风莲默不作声地挨了那几脚,子衿看得心惊,上前去拉南容往屋里走,南容一脸茫然,几乎是被他拖了回去,半晌才回过神来,颓然坐在椅上动弹不得。子衿一拉他手才觉满手冰凉,不由得道:“风大哥不过是进宫去一趟,不碍的罢?”
南容蹭地站起来,疾声问道:“你认得他?”
子衿看他神情,心下踌躇,只得嗫嚅道:“府里的都认得他啊。”
南容生生地气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很好,很好,全都认得他,就我不知道是不是?从上到下,个个都帮着他欺负我是瞎的是不是?”
子衿自到逸王府以来从未见他如此失控,心下不安至极,听他说道“欺负我是瞎的”,立即握住他的手道:“风大哥一向很关心你,府里人人都知道,也都以为你知道的。我也……以为你知道的。”
南容停了笑,喃喃道:“是啊我知道。”过了一会儿又喃喃道:“麓南王世子的讣告刚到,皇上便召见他了。”
停了许久,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召见他,不召见我。去过麓南的理当还有我。为什么单单见他不见我。”
子衿被他这几句问得说不出话来,却见他半晌后又自己找到了答案:
“应该是别的事罢。不关麓南王世子的事。麓南王世子的事的话,应当是要召见我的,召见他做什么,他……他要死也不会是为了这件事……应当……不关麓南王世子的事。我后悔了,子衿,我后悔了,有什么好等的,我该早些就让他离京城远远的,越远越好,远到皇上找不着才好……”说着又自言自语地往外走,道:“罢了,我也进宫去罢,若真是跟麓南王世子有关,我也好亲自说清楚……”
子衿见他失魂落魄的,只生怕他出去又生了什么事,赶紧上前将他拦回来,南容一时想不明白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记忆中这里应当是没有障物的,伸出手来,只知将子衿的身体往旁边拨。
子衿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见一掌重重切在南容颈上,逸王接住儿子,将他交给子衿扶着,淡淡道:“看着他。”
风莲随着内侍来到勤政殿暖阁,两人行过礼内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