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君言_红尘-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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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那人开口唤他,沈渊白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神了,他眯了眯眼。
“我想问问晏笙的寿辰命数。”沈渊白轻声道,说起这个名字时,心里竟起了一丝柔软。他笑。
阎王端坐殿上,一样看得见下面那人的笑容,他微眯起眼去看,面上却是不带任何表情的。他挥手,一侧的判官便受命一般低头开始翻阅手里的往生簿,片刻之后,低附阎王耳边低语几句。沈渊白远远的看见坐在大殿之上的那人微微皱起了眉,而后抬头看向他,沉默了片刻开口:“往生簿里不曾记录这人的寿命,他不入轮回,我们亦不知他几时寿终。”
“什么?!”沈渊白忽悠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瞪着阎王,脸上眼中都起了寒意,那是他生气的预兆。
阎王身侧的判官被沈渊白这样身份尊贵的上仙一呼,似是被吓到了,堂堂五大三粗的男子头都快压倒地下去了。可他身侧的阎王却端坐正殿,面无惧色,只是正了身子,直视沈渊白的双眼:“晏笙不入轮回,不得往生,至于为何,我想上仙大概该是比小王更清楚罢。”说完,他仍是直视着沈渊白。
沈渊白不得不承认,这人果然不是普通的主儿,难怪这么斯文清俊的模样也能坐上十殿阎王的宝座,他的威慑力,不在表面,却是由内而外的,至少,这几千年来,敢于怒气上涌的沈渊白对视的神仙,除了天帝便是和他身份无几的沈慕白了,这个新阎王,竟是第三个。
不简单。
沈渊白眯了眯眼,掩住眼里的寒意和煞气。他知道阎王不会骗他,亦没有必要骗他,他只是初初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无法接受罢了。
没有往生不入轮回是怎么回事?
难道——
难道是要灰飞烟灭!
这个念头让他害怕,不安,沈渊白转头就走,却听到身后响起了那道沉沉的声音:“上仙,这边要走了?”
沈渊白回头,自下由上却睨着那人,不语。
“上仙前段时日在人界妄自改了一人寿命,还乱了那人的轮回,不知上仙可还记得?”沈渊白悠悠的眯着眼,仍是不说话,他知道,阎王说的是那被他打散了魂魄灰飞烟灭的曲由江。
“难道那人不该受到惩罚么。”沈渊白悠悠开口。
“该,”阎王眯了眯眼,“那人这一世作恶多端,也算得上是丧尽天良,合该受到报应遭到天谴,可——”阎王拉长了声音,“这入地狱还是入畜生道或是直接打入无间,这些,都该是由我们幽冥界来决定的吧,上仙这样私自动手是痛快了,可让我如何与天帝复命。”
那人说话声音很沉,可咬字很轻,话语不重,却字字是暗藏的威胁。沈渊白心里笑了,这是再拿天帝压我呢。
“那不知阎王作何打算?”
“那要看上仙究竟是何打算了。”
两人便这样微眯着眼睨着,一人从上往下,一个自下而上,气势却都不输分毫。
沉默之中唯剩大殿里的红烛烧的一阵噼里啪啦的响。
“直说,你要什么。”最终还是沈渊白先开口。
“上仙大可不必担心,这件事我如今说来不过是提醒你一下罢了。”阎王也松了口。
“你打算替我瞒着,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却不说你要什么,便是要我欠着这个人情,到你方便的时候还你,是也不是。”
“上仙果然慧敏。”
“在阎王面前,愧不敢当,”沈渊白悠悠笑起来,“我活了千年,做了千年神仙,敢与我做交易的,你还是第一个。”
“上仙大可放心,自然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违背良心道义的事情,于你来说也许不过举手之劳,”阎王说的悠然自得,“只不过是如今时候还不到罢了。”
“哦,”沈渊白眯眼,转身,朝着大殿外走去,“既然是举手之劳,在下必定尽力而为,到时阎王尽管吩咐便是。”
阎王万俟斐然,眯着双眼,盯着那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扯了扯嘴角,沈渊白,你却真不记得我了么。
第18章 18、当时明月在
回到客栈的时候大夫已经都走了,喝过的药碗也都被小二收走了。沈渊白轻手轻脚的走到床侧,看到晏笙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那人嘴角还残留了些干透的药渣,粘在嘴边,好不起眼。
沈渊白笑着在床侧坐下,伸手轻轻拂去那点药渣,他原是想随手扔了的,可忽然又起了心思,抬手捻着那药渣闻了闻味道,而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之前走的匆忙,根本不曾留意大夫开的药方,只让那几个郎中和小二好生照看着他,却不知道,那些个郎中开出来的,晏笙就着喝下去的,竟是吊着名的汤药,药性是极重极烈,由此可知得病之人却已是油尽灯枯之势了,只可续命,却也无法在救命。
沈渊白手里紧紧拽着药渣,静静坐在床侧,他手指轻抚过那人的发,将他散在枕边的青丝在指尖把玩,可沈渊白却觉得有比这三千青丝还要纤细柔韧的丝线正一圈圈的绕在他的心上,拉扯着,似是要将他的心拉扯隔断成成千上万片,尖锐的疼痛传来。
沈渊白皱眉。
他是闭着眼靠在床头坐着的,也许是累极了,丝毫不曾注意周围的环境。于是当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头时,沈渊白还是愣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
月色弥漫在不大的客房里,弥漫在那人微微睁开的双眼之中,他看到晏笙的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来,落在自己紧紧皱起的眉头上,似乎是要试图将他的眉头抚平。晏笙的手指是冰凉的,像极了自己的手,毫无温度。
晏笙躺在床上眯着一双朦朦胧胧的眼问他,为什么要皱眉?
他问他,为何皱眉。
沈渊白抬手,用自己同样冰凉的手覆上那人冰冰凉凉的手,感觉像是再做一个冰冰凉凉的梦,他听见自己在梦里轻声对那人说,晏笙,我喜欢你。
晏笙,我喜欢你。
好像真的是在梦里。
说的人是这样感觉,听的人,亦是这样想的。
一定是在梦里吧,不然他怎么会听到沈渊白忽然深情的对自己说,晏笙,我喜欢你。
呵,这冷冷清清的梦境,怎么会感觉那么真实呢。
晏笙眨眨眼,仍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想,这个梦好沉,压得我醒不过来了怎么办,突然不想醒过来的,怎么办。
沈渊白的手指拂过晏笙缺了暖意的脸颊,划过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停在了嘴唇上,手指轻轻来回按压,沈渊白又开口——他说,晏笙,我真的喜欢你。
这一次,容不得晏笙去细想,他看到沈渊白忽然低下身来,下一刻,有什么柔软而冰凉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唇,而后唇齿无力,被什么轻轻松松的撬开了,有柔柔软软湿湿暖暖的东西长驱直入而来,闯进了他的嘴里肆意妄为,让他几乎就要忘了世间所有烦恼悲伤,几乎就要泯灭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中,不能自拔。
冲天的欲望泯灭了他。晏笙费力的伸手,搂住了沈渊白的脖子,而后,他努力的去做出回应,去同那闯进来的舌纠缠不休。
好似最早的时候,沈渊白莫名的就闯入他的生活,最后却是他自己,泯灭在了对那人铺天的情意中不能自拔,终究控制不了自己,想要与他纠缠下去。
是了。
何曾想过要逃啊。
只是觉得自己不配罢了。这份喜欢多么卑微。
而如今,这个他原以为高高在上,永远不可能予他丝毫真心情意的人,却忽然对他说,晏笙,我真的喜欢你。
若是做梦,请让我从此长眠,再不醒来吧。
晏笙餍足的闭上眼祈祷着,心里却是戚戚然的。
沈渊白微微起身一些,将舌从那人口中撤出时牵起的银丝在彼此唇舌之间衔接不断,在月色里泛着灼灼的光辉。眯眼看去,躺着的那个,由于缺氧,正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脸色也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情、潮,终于有了点粉色,不再那么苍白无血色了。
沈渊白伸手拂过那一抹粉红,而后低下头去,伸出舌头将那人唇畔残留的银丝舔尽,又引来那人一阵脸红,沈渊白笑:“晏笙,这不是梦里,我喜欢你。”
晏笙忽然想起那天夜里,他还记得自己对着漆黑一片的夜色问的那句话。
沈渊白,若我说我对你动了情,你呢,可否对我有一丝的情意。
呵,沈渊白说有,沈渊白说他也喜欢自己。
晏笙吃吃的笑了起来,忽然间觉得,此时此刻,便是教他就这样死去,不,便是叫他灰飞烟灭,这世上再没有晏笙这个人的存在,他也再无遗憾了。
沈渊白看着那人在月色迷茫之中忽然牵起的嘴角,那笑容突然之间拉扯的很大,像是有根线拉扯着,拉扯着那人的唇角也拉扯着他的胸腔深处,那颗不知还会不会有里跳动的心脏,他感觉胸腔里一阵拉扯的颤动。晏笙忽然无声的大笑起来,无声无息,眼前闪过的画面却是自己强行要了他的那一夜,这人似乎,也是这样笑过。分明是笑着,可似乎就连笑容里,都染满了掩饰不住的悲哀和痛楚。
为什么忽然觉得他很之间横亘的鸿沟越拉越长,越陷越深了呢。
晏笙是闭着眼的,忽然感觉到有人力道很大的抱住了自己,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梏着他,勒得他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耳边传来暖暖的气息,晏笙没有睁眼,他闭着眼感受着那人紧致到几乎要将他嵌入生命一般的拥抱,偏过头,耳机擦过了谁的唇,是谁轻轻开口,对着月色呢喃。
是谁在一遍遍低声说着,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晏笙张了张口,他很想问,沈渊白,你为什么喜欢我?沈渊白,你喜欢我什么?沈渊白,你究竟明不明白,何谓喜欢?可是他几次张口,到最后,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太累了,他也不想问了。何必问呢。晏笙想,反正喜不喜欢,是不是真的喜欢,明不明白何为喜欢,有多重要,反正,他已经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
沈渊白忽然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变得沉重起来,那人呼吸越来越急,却越来越轻,心跳越来越快,却越来越感觉不到。沈渊白低头去看,怀里那人仍是闭着眼笑着的,嘴角扯得很高很高,眉眼弯弯。认识这人这么久,从未见过他笑的这么美好,有这么,决绝。
沈渊白慌了,那么那么慌,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么的没用,从前以为自己是神仙就无所不能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以为什么都不重要,如今恍然才发现,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他堂堂一届上仙,竟然连留住他的本事都没有!竟然只剩无能为力的素手无策!
多可笑!
沈渊白仰头,想笑,却笑不出来。怀里忽然一阵剧烈颤抖,他慌忙低头去看,那人忽然不间断的咳嗽起来,一阵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罢休,而后,晏笙的嘴角开始留下浓稠暗黑的血,黏连不断的沿着嘴角流下来,脏了那人一袭月华白的衣。沈渊白伸手去擦他嘴角的血,却发现只能越擦越多,擦下的仿佛不是血,却是那人一点一点损耗殆尽的生命。
沈渊白的手忙脚乱,晏笙其实是感觉得到的,可他已经没有力气睁眼去看了,他想告诉沈渊白,别慌张,却也张不开口,一开口,满满是血腥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想,这就要死了么。
到头来竟然能死在这人怀里,听着情话死在沈渊白怀里,呵,真是知足啊。
“晏笙,晏笙,你睁开看我,看着我!你看着我!”晏笙思绪蒙蒙胧胧间听到沈渊白的声音再喊,喊得那么大声,吵得他不得不努力睁开眼去看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眯起的双眼,却看到那人一向黑沉不动如深渊底端的眼,一片赤红,红的刺眼。晏笙眯着眼去看他,挣扎着抬手去捂那人的眼,却惊觉,手下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