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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寒星照铁衣-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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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轫潇洒地指向一名弹琵琶的歌妓说道,「你且说一个字。」
  那歌妓不知何意,只得说道,「那就春日的『日』吧!」
  众人都说,「偏偏说个入声的韵来。」一般作诗多用平声韵,极少用仄声的,春日的「日」字列在入声四质韵,算是有违众人的习惯。
  那歌妓见众人反应,不禁问道,「这字不好吗?可要我再说一个?」
  侯轫笑道,「四质韵便四质韵吧!正好试炼一下大家的功力。既然我是东道主,少不得要开篇来几句。」
  众人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如果定蘅兄作不出来,可是要罚酒三杯。」
  侯轫令侍女研墨铺纸,一时已有了四句,便沉吟说道,「心羡曲觞情,兰亭戏春日。邀君过茗舍,留客开蘅室。」
  袁曦笑道,「开篇平平,竟落了俗套。」
  侯轫亦笑道,「这是怕众人不好接。」因命侍女至上游处斟酒,放酒杯於流水之中。就看那酒杯沿著曲流而下,竟在袁曦面前停下来。
  侯轫笑道,「快接吧!如今倒要听,你能接上什麽好句。」
  袁曦捋须皱眉,半天吐出两句,「湿苔滑行屐,柔草低藉瑟。」又让侍女放流觞。再来则是沈霖联句说道,「鹊喜语成双,花狂落非一。」
  接著轮到陆辉,他一把捧取酒杯乾了,朗爽地说道,「烟浓山焙动,泉破水舂疾。」
  袁曦笑道,「眼前是曲水流觞,哪来的茶啊?」陆辉指著矮几上的茶具说道,「这难道不是?」
  郑以诚坐在一旁,静看众人谈笑,也不知道该接什麽话,不想那酒杯却停在自己面前,只得捞起酒杯说了作了两句,「莫拗挂瓢枝,会移阆书帙。」
  众人还没评论,第二只酒杯又停在郑以诚面前。郑以诚笑道,「这是怎麽回事?竟要我连著说。」
  侯轫笑道,「子信兄沉默许久,这酒杯有灵性,要你多开口呀!」
  郑以诚只得说道,「颇容樵与隐,岂闻禅兼律。」
  袁曦说道,「好!切合眼前景况!」侍女抿著嘴偷笑,却看那酒杯才一放妥,就在侯轫面前停下了。众人都说,「你以为坐上头就没事,这酒杯果然有灵性。」
  侯轫笑著吟颂道,「栏竹不求疏,网藤从更密。」又说,「这酒杯古怪,莫非是有人做了手脚?」
  郑以诚笑道,「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不然怎麽净往我这边来?」众人一看,全都乐了,酒杯竟又停在郑以诚面前。
  郑以诚沉吟说道,「池添逸少墨,园杂庄生漆。」
  众人都抚掌笑道,「算你可怜,勉强让你捡个现成的典故。」
  再来是袁曦联句,「景晏枕犹攲,酒醒头懒栉。」再看下一位是谁,却还是郑以诚,众人全都笑翻了。
  郑以诚自己也笑得东倒西歪,「若下次还是我,那我可要收结啦!这哪里是联句,是酒杯欺负人来著。」说著便联上了两句,「云教淡机虑,地可遗名实。」
  侯轫索性走到侍女说道,「你别总是往同一个方向放。」那侍女笑道,「我每次放下的方向都不一致,酒量也都不同呀!」
  侯轫说道,「那我来吧!」说著便卷起袖子放下一只酒杯。众人也不交谈了,就看那酒杯会停在何处,只见碧水白盏蜿蜒而下,最後竟然仍是郑以诚面前。
  众人轰然笑道,「这酒杯果然有灵性!」
  郑以诚捧起酒杯一乾而尽,「那就让在下替这舞弊的联句收尾吧!」说著便高声吟道,「应待御荈青,幽期踏芳出。」
  袁曦记性好,将众人所做的诗句全都誊录一遍,上题「暮春流觞会定蘅舍联句十二韵」传与列席众人观看,又让歌妓奏乐,令侍女捧酒上菜。有几个吃了酒的便嚷著要行酒令,还有人即兴题诗,唤了歌妓前来,随席拍板吟唱。
  就看众人乱轰轰地,陆辉却持著酒杯过来。两人互相敬了一盅,他却主动坐到郑以诚席上笑道,「子信兄声名,在下听闻已久,如今得见,果然风采照人。」
  郑以诚也知道陆辉诗名,拱手说道,「诲斋居士诗名远扬,凡有流水处、便知诲斋诗,以诚好生佩服。」
  陆辉正色说道,「我听闻子信兄在博裕节度副使幕下,大破南犛二十万大军,这才叫人敬佩。我那点诗名,只能算雕虫小技,子信兄之才,方能安邦定国。」
  「诲斋兄客气了,机缘巧合而已。」
  陆辉拉著他好不亲热地说道,「子信兄也忒客气了,日後博裕与魏重两家联姻,则我大蜀南方必能安如磐石,是天下苍生之兴也。让我再敬子敬兄一杯!」
  郑以诚听得心头凉了半截,这麽非又是重提杨邦杰联姻的旧事?他勉强喝了一口酒,故作镇定地问道,「诲斋兄你方才说的,我有些听不明白,魏重节度使是要和谁家联姻?」
  陆辉表情甚是诧异地说道,「子信兄竟然不知?自然是博裕节度副使、壮武将军杨孟轩呀!」
  


☆、(43)相逢似梦中…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四十三)相逢似梦中
  郑以诚听到是杨邦杰要与人联姻,心中一片冰冷。其实他也清楚,以杨邦杰的身分,要能维持妻室空悬,本来就是痴心妄想。
  郑以诚虽不愿怀疑杨邦杰的心意,但也知对方未必真能做主,因而谨慎地再问说道,「诲斋兄的消息从何而来?」
  陆辉也不嫌麻烦,娓娓道来,「魏重节度使听闻在下这点薄名,三番两次遣使相邀入幕。我懒散惯了,就以想在本州效命为由,回拒了他。结果他还不死心,派人来游说,说什麽日後两镇结为儿女亲家,便是一体。还说这是霍大将军的主张,议了半天才说服杨将军的。」
  郑以诚仍不敢相信,喃喃说道,「我身为杨将军的幕客,怎会丝毫不知这事?」
  陆辉还道他是认为不被东翁信赖,故而面色发白,少不得宽慰郑以诚说道,「这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兴许是还来不及和你们说明。」
  两人说著,却见侯轫来到席间笑道,「二位在说些什麽呢?」
  陆辉笑道,「我与郑先生恰好说到,隔岸奏乐,虽然清雅,但人声一多也就听不清了,不如……」陆辉与侯轫看了一眼,嘿然而笑。
  侯轫依言将歌妓安插在各席之间,陆辉也领著一名豔色的歌妓,回到自己席上。郑以诚满腹心事,正想著如何脱身,却见一名手持羯鼓的歌妓,似乎有些面善,由不得仔细打量起来。侯轫还道是郑以诚识对那歌妓有意思,特地将她安置在郑以诚席上。
  待歌妓坐到席上,郑以诚见那歌妓举止容貌,和心中那人相去甚远,也就不再多想。他默不作声,持著案上的白瓷刻花酒壶,就要饮酒。那歌妓即刻接过酒壶,帮他斟酒说道,「这种事情何劳公子动手,就让书兰代劳吧!」
  郑以诚接过酒杯,只觉得心里乱成一团,自己怎会傻傻地信了杨邦杰的花言巧语?说什麽不愿再娶,只愿两人守著、举案齐眉,热热切切的,说得跟真的一样。还没与他交心的时候,哄人哄得多勤快,而今对他掏心掏肺了,他竟瞒著自己,同意与魏重节度使联姻,自己莫非要重蹈令狐图的覆辙?
  郑以诚招来林祖问道,「前阵子,可有魏重来的使者?」
  林祖侍立在旁,听得清楚,只得说道,「先生不如等回去,问过杨将军再说,光听这些风言风语,没得乱了心神。」
  郑以诚兀自逼问,不肯罢休,「果然有魏重使者前来,还不肯让我知道,是也不是?」
  林祖仍不松口,好生劝道,「郑先生别多想,若真有此事,怎会不令先生知晓?」
  郑以诚听林祖不肯正面回答,便知果真有魏重使者来访,那被杨邦杰欺瞒的感觉,越发强烈。他心中酸楚,闷闷地喝了几盏,酒意一涌而上,满腹酸楚竟无可宣泄。一时抑郁难解,他便从那歌妓手中接过羯鼓,慨然高歌唱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歌声豪迈潇洒,众人本在笑闹,听郑以诚吟唱,全都屏气凝神倾听。值此乱世,怀才不遇者居多,在座的几个听闻,思及个人际遇,不禁掩面叹息。一曲终了,众人静默了半晌,这才轰然称妙。
  侯轫令人捧了三只酒杯过来笑道,「子信兄何故唱此悲音?上祀佳节,竟惹得众人伤怀,这是要罚酒的。」
  郑以诚也不推托,强笑说道,「小弟一时忘情,竟惹得列位难过,确实是小弟之过。我虽量浅,如今只得舍命陪君子。」竟连乾了三杯。
  侯轫怂恿袁曦当令官,行个击鼓传花令,自己却在郑以诚身边坐下,低声说道,「在下备得客房数间,子信兄若身体不适,不妨歇息片时。若无急事,在寒舍小住几天也是无妨。」
  向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更何况郑以诚如今就是「举杯销愁愁更愁」,他早就喝得头晕眼花。听侯轫说得亲切,便拱手说道,「如此便叨扰了。」说著便要起身,不想脚下一个踉跄,竟站得不稳。
  侯轫连忙命侍女搀往厢房,又对书兰说道,「姑娘是否愿意侍候郑公子更衣?」那书兰轻轻点了点头,尾随郑以诚进了厢房。
  郑以诚还有几分清醒,见书兰帮自己除下靴子,正要解外袍连忙说道,「不劳姑娘,就让以诚自己来吧!」就见那书兰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郑以诚本来还醉著,见书兰这样子心念忽动,轻声问道,「你……你可是瑶妹?」
  那书兰咬著牙,别过头去低声说道,「诚哥,我刚才就一直在想是不是你,可是多年不见,竟认不太出来,也不敢冒昧。不想竟真是你!如今你发达了,而我却……」一语未毕,早已哭得一枝梨花春带雨。
  郑以诚见眼前人果然是表妹萧清瑶,脑袋浑沌之感顿消,他柔声说道,「为兄目前的景况,不是你想得那样风光。」
  萧清瑶还道是郑以诚是推托之词,皱眉咬牙说道,「如今酒楼茶肆里都在议论,郑才子大破南犛,以李白妙笔生花、刘备三顾茅庐、孙武练兵杀姬各种典故为本,将你说成诸葛再世,你却说你不得志?莫非是轻贱了我,不肯相助?」
  郑以诚见她动了看肝火,只得耐著性子说道,「瑶妹,你都知道那是巷议街谈,怎还相信?我虽为杨将军幕僚,到底还是寄身於人,只得一个从七品上的官职而已。若真如诸葛武侯那麽神奇,早就拜将封侯。」
  郑以诚提到杨邦杰,心中怅然若失,怨怼愤懑之情怎麽样也掩盖不住。萧清瑶见他这番神色,果然是落魄失意的形容,由不得低头说道,「对不住,是我不好,忍了这些年,好不容易遇上个亲人,一时忘情。」
  郑以诚见她冷静下来,这才问道,「如今你是在这侯府,还是哪处栖身?」
  萧清瑶抹著眼睛说道,「我今在吟月楼。诚哥,若是方便,早日赎了我出去。」吟月楼在地方上虽然有名,但只能算是二等妓院,萧清瑶虽不至於像三等的野鸡受苦,但仍少不得要做些卖身的勾当,断然没有卖笑不卖身的道理。
  郑以诚心下恻然问道,「赎金多少,你可知道?」
  萧清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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